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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塵眼皮沉重,困的頭腦昏沉,話脫口而出根本沒過腦子,含糊回了兩個字,“不想。”

沒有半分猶豫跟思考。

穆殷像是短促的笑了一聲,語氣輕輕的無端透着幾分寵溺滋味,“那就不當。”

這個不當是什麽意思?

是她不當皇帝所以他才不當君後,還是單單不讓他當君後?

紀塵生鏽的腦子費勁轉動,想象了一下穆殷坐在皇位上左擁右抱而他連個名分都沒有的場景,胸口沒來由的升起一股悶氣,活活氣醒,徹底不困了。

他擰緊眉睜眼仰頭看她,嗓音有點啞,“那你想當皇上嗎?”

兩人大逆不道的在馬車裏讨論着其他皇女表面緘口不言的話題,沒有絲毫顧忌。

“我不适合那個位置,”穆殷慢悠悠的說,“不過若是欽欽想當君後,我也能勉為其難的當幾年。”

等這邊有了孩子,那邊就傳位給她。

想想也知道,穆殷這個慵懶散漫的性子配上陰晴不定的脾氣,若是坐在皇位上,朝中百官能被她殺完。

尤其是史官文臣,倔驢似的,一言不合就要死谏。

別的皇帝哪怕心裏恨不得她死快點,面上也得開口挽救讓人攔下,生怕名聲傳出去不好聽。

這要是換成穆殷,她不僅不會攔着,還會滿臉看熱鬧的催促她們撞柱子撞的快點,別影響到後面排隊的其他大臣。

至于名聲,穆殷是在乎名聲的人嗎?

光是想想朝堂上大臣們每天排隊撞柱子的場面,紀塵就覺得那個位置,的确不适合穆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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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大臣們留條活路吧,畢竟她們寒窗苦讀幾十年也不容易。

紀塵眼尾抽動兩下,忽然想起什麽,“我記得你跟大皇女關系挺好的。”

大皇女是君後所出,穆殷小時候最喜歡的就是去君後那裏找大皇女玩,所以才被親生父親貴君不待見。

紀塵慢慢坐起來,目露心疼的看着穆殷,有些遲疑的問,“你們現在?”

莫不是這十年裏發生了其他事情,使關系極好兩人生了罅隙?

紀塵記得大皇女是個溫柔穩重的人,被君後教養的極好,不偏不倚是所有人的大姐姐。不過她私底下對穆殷這個妹妹格外疼愛,怕穆殷在貴君那裏吃不好,總會把好東西偷偷給她留着。

後來君後去世,穆殷如同對待生父一般,跟着大皇女一起跪靈守孝。

在紀塵的記憶裏,大皇女是穆殷身後的一抹暖色。

“我跟大姐關系自然是好,”穆殷歪靠在一旁,撐着額角懶洋洋的說,“就因為關系好,所以我才問欽欽想不想當君後。”

她笑,眉眼彎彎,“欽欽若是想的話,我就去問她要過來。”

聽她說的這麽理所應當,紀塵莫名松了口氣,眼裏露出笑意。得知自己離開的這十年她身後還能有個人一直陪着她,紀塵從心底感激對方。

如今朝中,若說誰能稍微約束到穆殷,那就只能是皇上跟大皇女了。

不管穆殷瘋成什麽樣,做了什麽事,在大皇女眼裏,她都是跟自己一起跪在父親靈柩前的親妹妹。

只是君後過世後,大皇女身後勢力漸弱,慢慢被貴君跟五皇女壓制,行事處處不便。

“欽欽,”穆殷又拍拍大腿,“躺下好好睡一覺,我們晚上可能要趕路了。”

穆殷回京了,最慌的人就是穆嫣。

“她帶着鐵騎回來的,那浩浩蕩蕩的人馬不是為了那個位子,還能是為了什麽?”穆嫣在書房裏來回踱步,根本靜不下心,“她怎麽就沒死在邊疆呢!”

“穆戚也是個沒用的東西,早不死晚不死,偏偏死在了母皇病重的時候。”穆嫣臉色陰沉,恨的咬牙切齒,“但凡挑個好時機,我怎麽着都能用這事扒下穆殷的一層皮!”

這就是外人面前為穆戚去世而悲痛欲絕搖搖欲墜的五皇女,只有關上門對着自己的人才會這般露出陰冷心狠的真面目。

“現在不是說穆戚的時候,而是想想怎麽才能攔住穆殷的鐵騎。”有人開口,聲音輕柔婉轉,甚是好聽。

“父君。”穆嫣回頭看向那個坐在長案後的男子,對方打扮低調,顯然是悄悄出的宮,畢竟皇上病重,貴君這個時候應該在床邊侍寝才對。

“穆殷帶來的可是數萬鐵騎啊,日行百裏,又不是一兩個人,怎麽攔?”穆嫣眉宇間露出幾分不耐煩,“更何況她這一路上咱們派去了多少人,最後還不是石沉大海沒有半點作用。”

以穆殷的行軍速度,只要兩天,最多三天,她的人馬就會到京都腳下。

穆嫣底下的那些人剛聽聞穆殷帶兵回京的消息時,當場吓暈過去兩三個,剩餘的都顫顫發抖的問,“她這是終于打算謀.反了嗎?”

用“謀”這個字都不合适,別人謀反都是靜悄悄的,而穆殷則大張旗鼓,生怕別人不知道她想幹什麽。

“要是讓這個瘋子坐上皇位,她肯定會以慢慢折磨咱們父女倆為趣。”穆嫣太陽穴突突的跳,覺得眼前發暈,扶着桌子坐在了椅子上,“父君,你快想想辦法,母皇要是還不松口傳位給我,等穆殷回京可就什麽都晚了。”

從得知穆殷回京那天起,穆嫣就沒睡過好覺,嘴裏起了一圈的燎泡,疼的脾氣煩躁。

本來大皇女就夠難纏了,現在再多個不講道理陰晴不定的穆殷,穆嫣都不敢細想往後會如何。

自從母皇病重以來,都是大皇女跟她一起聯手處理朝堂政務。大皇女雖說身後父族勢力不如她,可勝在是君後所出,又是嫡長女,這些年名聲更是極好,傳位給她名正言順。

要不是穆嫣收買了衆多朝臣為自己說話,這會兒不用等到穆殷回來,大皇女都要坐在皇位上了。

“她身邊死侍多看的緊,我實在不好下手。”貴君皺起秀氣的眉,書房裏沉默下來,彌漫着一股壓抑煩躁的氣息。

片刻後,貴君想起什麽,眸光微亮。他捏緊手中巾帕下定決心看向穆嫣,輕聲問,“嫣兒,你可敢大膽一點為你我謀條出路?”

這個時候提大膽,裏頭的意思不言而喻。

穆嫣那雙機靈的眼睛滴溜溜的轉了起來,贊同的緩緩點頭,“與其坐以待斃等穆殷回京,不如你我裏應外合提前下手!”

只要她掌握大權事先坐在龍椅上,那就是新皇!穆殷要是敢不聽命令,自己完全可以給她安個造.反的罪名,然後下令傾舉國之力去讨伐她!

兵部尚書是貴君母族的人,兵部的兵力完全可以由穆嫣随意調動。而且皇宮中沒有君後,皇上病重,貴君在宮中有絕對的話語權。

到時候他随意找個借口把守衛皇宮的人力調開,穆嫣就能趁機帶人進去。

只要控制住皇上身邊的人,造出聖旨蓋上大印,她就是晉國的新主子!

父女兩人一拍即合,開始秘密謀劃起來。

造.反可是要殺頭的罪,穆嫣手底下的人天天嚷着穆殷不聽命令恐要謀反,結果到頭來卻是穆嫣先反了。

她召集人馬,在穆殷回京的前一天,趁夜逼宮。

穆嫣下手狠毒,甚至先派一隊人馬前往大皇女的府邸,企圖連她一起除了。

今夜無風,頭頂連星都沒有,黑漆漆的仿佛一個看不見底的大窟窿,藏着穆嫣那漫無邊際的野心。

她帶人等在皇宮門口,等裏頭君後傳來信號。

只要過了今晚,穆殷就是再瘋再強,也改變不了她穆嫣已經是新皇的事實!

到時候穆殷就是謀逆的臣子,是不聽聖旨私自回京的罪臣,更是全天下的敵人。

穆嫣壓抑着激動的情緒,握緊腰側配劍靜靜的看着面前緊閉的宮門,約摸半盞茶的功夫,已經下鑰的宮門重新被人從裏頭打開。天黑後不許進宮的皇女帶着她身後的上千人馬殺了進去,直奔皇上的寝宮而去。

一時間宮裏尖叫聲四起。

穆嫣大步流星的走在前頭,腳步輕快的恨不得直接飛過去。貴君肯定處理好了一切在那裏等着她,只要她過去,她就是新皇了。

穆殷,穆殷算個什麽東西!

這個姐姐她從小就不喜歡,就因為穆殷長得更像母皇,所以才處處比她受到優待,才能跟當時手握重兵的紀家定親。

穆嫣嫉妒死了,心裏恨不得沒有穆殷,這樣母皇就會只疼她。

現在一切都不重要了,不管是母皇還是晉國,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穆嫣的人很快控制住了整個皇宮,幸好她怕兵部的人不夠用,将守皇陵的軍力都調用過來,才結束的這麽快。

皇上的寝宮被她的人重重圍住,瞧見穆嫣過來,立馬給她讓出一條進去的路。

穆嫣擡腳上臺階的時候,步子又慢了下來,她享受的微微眯起眼睛,嘴角笑意揚起。

廊下綁的全是皇上的死侍們,個個雙手被捆在身後,怕她們自盡,嘴裏還塞了布團,此時都睜大眼睛恨恨的看着她,像是想不到最聽話懂事的五皇女能做出逼宮這種事。

穆嫣跨過門檻,留下三個字,“都殺了。”

她進入寝宮,門被人從身後帶上。

穆嫣擡頭就瞧見貴君站在不遠處的內室門口等她,一言不發。

“父君,一切都辦妥了吧!”穆嫣唾手可得的權力就在眼前,激動的大步走上前,以至于沒仔細看貴君拼命給她使的眼色。

直到離的近了,只剩兩三步的距離,穆嫣才猛然發現貴君嘴巴被人用什麽東西黏住,手綁在身側,站在原地不能動彈。

穆嫣瞳仁放大,瞬間有股涼意從腳底板直竄頭頂,激的寒毛直豎,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她屏住呼吸,果然不出兩個瞬息,那熟悉至極的拉長語調從內室裏傳出來。

“五妹啊。”

懶洋洋的音調帶着股漫不經心的笑意,“好久不見吶。”

穆殷,是穆殷的聲音!

穆殷提前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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