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同榻

姚雪萬沒想到,秋辰此刻居然會躺在自己的身旁。

秋辰原本背對着姚雪,只能看到一頭烏黑的長發,他似乎是聽見了姚雪掙動的聲音,慢慢地轉過身來,面對姚雪側躺着,揉了揉眼睛道:“醒了?”

姚雪這才借助微弱的燭火光,看清對方的模樣。秋辰只穿了一件寝衣,半阖着眼睛,一副沒有睡醒的樣子。

姚雪盯着對方扇動着的纖長睫羽,一時間複雜的情緒在心中翻湧。

昨夜發生的種種再一次在眼前浮現,他終究是沒能逃走,還和秋辰又到了一處。

他原本以為這次一走,便與秋辰再難相見了,可現如今,人卻躺在他的身邊。

姚雪心中感到憤懑不已,但是卻又隐隐地覺得,心底裏有什麽懸在那兒的東西放了下來。

他對自己心裏那一點點歡欣感到羞憤不已,在暗中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轉過頭去,望着秋辰淡淡道:“把我解開。”

秋辰的回答并不令人出乎意料:“不可能。”

兩人一時無言。姚雪動彈不得,只是平躺着在那兒思索着,并不想去理會秋辰。

過了半晌,秋辰又緩緩開口道:“我聽聞……你那方面不行?”

姚雪沒想到對方突然提起這個話題,忍不住翻了翻眼皮:“你……聽誰說的?”

沒想到秋辰卻遲疑了一下,才道:“自然是坊間。”

姚雪感到有些詫異,直接脫口而出:“我行不行,你不應該最清楚?早些時候,你不是已經同我……”他話說到這兒,便說不下去了。

秋辰聞言,面色卻突然變得有些古怪,他少有地沉默半晌,最後道:“我想起來了,你是不行。”

姚雪:“?”

他萬沒想到秋辰會是這個回答。他原本只是為了不議親才随口扯的謊話,怎麽還成真的了?

姚雪實在有點兒不能接受,又忍不住道:“你确定麽?”

秋辰聞言又是一僵,篤定道:“你确實不行。”

提起這個話題之後,秋辰的反應總讓姚雪覺得哪裏不太對勁,卻又說不出來究竟是何處不對。三番兩次被人說不行,他心中也有些氣惱,便又道:“既然你這麽肯定,那要不……你給我治治?”

秋辰卻只是微微蹙了蹙眉,沒有回答。

姚雪越發覺得秋辰奇怪,不禁懷疑起那一日晚上究竟發生了什麽。但是轉念一想,秋辰自從重逢後就瘋瘋癫癫的,一直就沒正常過,此刻的反應也不算稀奇。姚雪看見對方有些為難的樣子,心情還莫名地好了一點。

于是他依舊平躺着,面無表情地望着榻頂,道:“既然互相厭惡,就快把我解開。要殺要剮悉聽尊便,但是別讓我同你在一處待着。”

一陣長久的靜默後,秋辰終于開口道:“好啊,我給你治治。”

他爬起身來,将姚雪原本綁在榻上的右手解開了,卻沒有解開左手。

姚雪還沒明白過來對方是什麽意思,便感到手臂一緊。

他轉頭一看,秋辰居然朝他靠了過來,伸出雙手纏抱住了他的右手臂。

姚雪現在雖然有一只手是自由的,但還是動彈不得。

秋辰将頭枕在了姚雪的枕頭上,擡手遮住他的眼睛,對着他的耳畔呼了一口氣,道:“你可以把我想成你心裏在意的人。”

秋辰整個人緊緊貼着姚雪,腿也與他糾.纏在一起。

姚雪整個人都僵住了,心開始越跳越快,他并不想讓秋辰察覺,便只是道:“下去。”

秋辰輕笑一聲:“不是你要我給你治一治的嗎?”他輕曼妖冶的聲音傳進人的耳朵裏:“怎麽?讨厭我?覺得惡心?”

姚雪隐約覺得,這個場景似曾相識,但他卻記不清了。他閉着眼睛忍了一會兒,又道:“既然知道,就給我下去。”

秋辰道:“那怎麽行。”他擡起一雙桃花眼,似笑非笑望進姚雪的眼裏:“既然能讓你不爽快,我又怎能輕易放過你。”

姚雪咬着牙使自己不去看秋辰,可是秋辰身上那股特有的迷香讓他越來越難以冷靜。

他閉着眼,開始在腦中背起了以前秋先生教他們的策論。

可是秋辰似乎不想放過他,手順着姚雪的手臂滑了下.去,堪堪停在他的腰側。似乎是觸碰到了什麽,他先是一愣,随即便輕笑一聲,啞着嗓子用氣音對姚雪道:“等不及了?”秋辰的語氣越來越暧昧:“将軍,你在想誰呢?”

姚雪感到無邊的怒火就要将他吞沒,他就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猛烈的心跳,還有那些深埋在心底的情緒。

他在被對方觸碰的那一瞬間,居然手腳一同發力,狠狠地掙斷了那些束縛着他的繩索。由于運功觸發蠱毒,他咬緊牙關忍下了一瞬間的尖銳疼痛,同時飛快地抓住了秋辰那只作亂的手。

“我行不行,現在試試不就知道了?”姚雪幾乎是咬牙切齒地對秋辰道。

他一把攬過秋辰的腰,将他向自己的方向帶過來。秋辰似乎沒有想到姚雪會掙脫那些繩索,一下子被姚雪抱了滿懷。

他有些驚慌地睜着一雙漂亮的眼睛,避無可避地望進姚雪的眼裏。

姚雪和秋辰此刻幾乎是鼻尖抵着鼻尖,彼此的吐息近在咫尺。他意識到,這似乎是第一次,兩人在彼此清醒的狀态下纏/抱在一起。

姚雪只覺得一腔怒火無處得解,手上的力道越收越緊。秋辰被他抱得動彈不得,一改先前那副游刃有餘的模樣,氣惱道:“姚長舒,你放開我。”

姚雪學着秋辰的樣子,在他耳畔道:“若我不放,你能拿我怎麽樣?給我下蠱?給我投毒?”他似乎被惹急了,完全像是換了個人:“這可是你自找的。”

秋辰的手被他緊緊攥在手裏,并不能通過敲擊開控制蠱蟲,他的力氣又遠不如姚雪,此刻竟真的動彈不得。

姚雪看着對方這副模樣,心頭的作惡欲越來越旺,他又覆在秋辰耳畔道:“怎麽?害怕?我們先前不是有過一次麽?”他望着秋辰白皙的頸側,鬼使神差地用犬齒在上面/咬了一口。

秋辰吃疼“唔”了一聲,随即掙紮地更劇烈了。他瞪起眼睛怒道:“姚長舒!你放開我!怎麽會有你這麽不要臉的人!”

“我把這句話還給你。”姚雪不以為意道,同時收緊了手臂。他似乎突然想起了什麽,居然微微勾了勾嘴角,暧昧道:“你之前那次……是怎麽做的?”說到這兒,他頓了一頓,又道:“還是說……你在騙我?”

秋辰聞言一怔,十分費力地偏過了頭,不去回答姚雪。他原本只是想撩撥姚雪,讓他難堪,沒想到對方卻失了控,變得這麽難纏。姚雪對他如此過分,他越想越不能想,心裏一團亂麻。他的身體本就不好,連日操勞下來,身心俱疲,此刻被姚雪一刺激,竟然有些快要控制不住情緒。

姚雪正在氣頭上,見秋辰不睬他,也沒多想,直接伸手又把人的臉扳了回來,讓對方注視着自己。

結果等秋辰轉過頭來,姚雪這才發現,對方面上通紅一片,一雙桃花眼裏竟然有些水波蕩漾。往日的戾氣似乎都消失了,此刻竟有些無助。

似乎是不願意讓姚雪看到自己這副樣子,秋辰有些驚慌地移開目光,不去注視姚雪。

他那副樣子,看起來十分委屈,還有一點……可憐。

姚雪心道這是把人欺負狠了,同時一股奇特的癢意一下爬上心頭,心中似乎有什麽東西被點燃了。

他的大腦昏昏沉沉的,有一個聲音在叫嚣着,讓他停手,同時他又不受控制地想着,如果他再過分一點,秋辰會哭吧?

就在這時,屋外傳來了幾聲敲門聲。

姚雪一驚,這才發覺天早已經大亮,恍如大夢初醒般松開了秋辰。秋辰瞪視了他一眼,狠狠把他推到了一邊,想想不解氣,又踹了他一腳,拿過一件外袍,起身下了榻。

“什麽事?”秋辰在案前坐下,朝着門外開口。門外那人道:“屬下有要事禀報。”

秋辰聞言,将外袍又向上攏了攏,道:“進來吧。”

那人應了一聲,推開門來,卻沒有進裏屋,只是站在屏風後,道:“禀國師,屬下方才去獄裏暗中探查,發現關押在牢中的陳伍洋,已經死了。”

秋辰聞言吃了一驚,直接站起身來,道:“他是怎麽死的?”

那人又道:“是顧将軍。據說顧将軍去獄中巡查,陳伍洋突然出言挑釁,顧将軍一怒之下,便把他殺了。”

秋辰聞言,有些心焦地扶住了額頭。他并不想讓顧星察覺此事,以免節外生枝。他原本想着今日一早便去暗中審問,卻還是沒能趕得上,還好巧不巧給顧星撞見了此事。

秋辰沉默片刻,最後有些無奈道:“陳伍洋……都和顧星說了些什麽?你可知道?”

那人半晌沒有回答,似乎是有些遲疑。

秋辰嘆了口氣道:“無妨,說吧。”

“陳伍洋說,顧将軍原是涼國的貴族,卻淪落到要受國師大人您,您這樣不知道,不知道從何處來的下下下下賤貨色支配,實在是無能……”屏風後的那人一句話說得結結巴巴,全身都在發着抖。

秋辰聽完,卻沒什麽波瀾,只是淡淡道:“知道了。下去吧。”

那人如獲大赦,忙不疊地逃出門去。

秋辰望着那面屏風,有些嘲諷地想,這些年看不慣他的人多了,罵得比這不知道難聽多少倍的都有,他倒也不甚在意。只是顧星,他最受不了別人拿他和秋辰的地位做比較,顧家這兩年勢力大不如前,他便越發在意。

陳伍洋那些話,還真就挑了最戳對方痛處的話,聽起來倒像是在故意激怒顧星,好讓對方殺了自己一樣。

秋辰越想越覺得有些蹊跷,擡手按了一按太陽穴,擡眼看向床帳中。

姚雪原本躲在床帳之後,等那人出去後,便将帳子拉開來,對着秋辰半是嘲諷半是譏笑道:“你們涼國的将軍,随随便便就殺人,未免太沒有腦子一些。”

他說到這兒,又想起先前與顧星的過節,微微蹙起了眉。

若不是秋辰,會不會是顧星因為對他懷恨在心,所以設了局要殺他?

秋辰轉過頭來望向姚雪,似乎是猜透了他的想法,淡淡道:“放心,不會是他。正如你所說,他沒這個腦子。”

秋辰譏笑一聲:“他若是想殺你,即刻便會提着刀來,又怎麽會想到要設那種局。”

姚雪将信将疑地看向秋辰。

秋辰冷冷笑道:“你就等着瞧吧,要害你的人,只會是雍帝那只老狐貍。”

姚雪聽對方又挑起了這個話題,一股火又湧上心頭。他有些不耐煩地站起身來,起身欲往門外走:“少在這裏自作聰明。”

可是秋辰卻不以為意,擡起眼睛望着姚雪淡淡道:“你大可以放心。你死不了。他們要殺你,不論是誰,都得先過了我這關。”他頓了一頓,別開了目光:“我不會讓你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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