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認定(倒v開始)
國師府算是朔安城中比較氣派顯眼的建築,?姚雪不多時便帶着秋辰到了地方。
府裏的人看見姚雪橫抱着秋辰進來,都有些驚慌失措。姚雪沒多睬他們,徑直進了秋辰的卧房。
他将秋辰輕輕地放在榻上,?自己也俯身在榻上坐下來。
秋辰此刻已經是睡了過去,但是他睡得很不踏實,?額角全是細密的汗,?眉頭緊鎖着,?似乎很不舒服。
姚雪擡起手,?傾身探了探秋辰的額頭,感到十分燙,?這才發覺對方已經發起了高燒。
姚雪輕輕嘆了口氣,見四下無人,?便将秋辰的手拉過來,?伸出三指,?想要探一探他的脈。
他以前常去秋辰的課室偷聽,幾年下來,對醫術雖談不上精通,但是對一些淺顯的醫理和基本的診脈還是略懂一些的。
他将秋辰的袖子輕輕挽起來,?露出手腕來,?卻猛得愣在了原地。
秋辰的手腕上纏滿了繃帶,?從手腕處一直延伸到肘關節,幾乎沒有一處是好的。白色的繃帶上此時已經殷紅一片,想來是方才在顧星府上的時候便牽扯到了傷口,?讓傷口近一步撕裂了。
秋辰……究竟都經歷了些什麽?
姚雪顫着手将那些染了血的繃帶拆下來,看着觸目驚心的傷口,心裏疼得無以複加。
秋辰從來都是纖塵不染的模樣,後來就算成了禍世蠱王,?也沒人能傷他到這個地步。
秋辰因為疼痛,躺在榻上左右擺着頭,嘴裏喃喃說着:“我疼,我好疼。”
姚雪只覺得腦中“嗡”的一聲,幾乎快要被胸腔中奔湧的憤怒和心疼淹沒。他強行壓制住自己心裏激動的情緒,擡手輕輕撫了兩下秋辰的額發,放緩聲音道:“別怕,很快就好。”
繃帶之下的皮膚上滿是細小的切割傷,卻都避開了最關鍵的經脈。正如顧星所說,他們将秋辰捉住,放了他手腕上的血,以此來養蠱。
姚雪簡單處理了一番傷口,将上面的污血都處理幹淨,換上了新的繃帶。他照着秋辰最慣用的手法将繃帶綁好,接着将三指搭在人的腕上。
秋辰的脈象湍急如沸,足以證明他的身體已經虛到了極處。由于多年煉蠱,他的內裏虧空的厲害,同時又受了這麽嚴重的外傷,實在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調養過來的。
“看不出,你還挺懂醫術呢?”
姚雪被吓了一跳,猛得擡頭望去,發現是思樂無聲無息地進了屋裏。
姚雪看了他一眼,有些無奈道:“你要進來就不能說一聲?”
思樂立馬瞪了回來,理直氣壯道:“我自然是不放心你和主人單獨待在一處的,誰知道你這個無恥之徒會做出什麽事來?”
姚雪聞言抿了抿嘴,似乎是懶得和他吵,只是朝思樂道:“你主人受了這麽重的傷,一切究竟是怎麽回事?他是如何回來的?”
思樂一聽姚雪提起這件事,神色一瞬間黯淡下來:“是我去把主人接回來的。”
“我原本就不放心他,要和他一起去武陵,他不肯,說要我在國師府裏留守,以備不時之需。後來聽雍國在武陵有了埋伏,我不放心,便派遣了信鴉去武陵,最後信鴉卻只帶回來一根蠍子的毒刺。”
思樂頓了頓,又道:“那蠍子是主人貼身之物,若它出了什麽意外,那主人也肯定身處險境。于是我用了三日,馬不停蹄地趕到了武陵,跑死了好幾匹馬,還是沒能趕上。”說到這兒,思樂已經是咬牙切齒:“他們把主人的手臂上的血幾乎放盡了,見他快要沒了氣息,便把他丢在了武陵城郊外的荒山裏。我跟着信鴉,才堪堪找到主人,那時候他還剩一口氣,能活下來已經算是奇跡了。”
姚雪聽了,不禁捏緊了拳頭。他沉默半晌,道:“晚些時候,我見了顧星那條狗,定要把他挫骨揚灰。”
思樂聞言不置可否,只是盯着姚雪很認真道:“我也不知道主人究竟看上你哪一處,要對你這樣百般相護。他既然已經認定了你,你便好好待他。若你再敢辜負他……”思樂說着,瞪向姚雪:“我絕不會放過你。”
姚雪聽了這話,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些什麽好。他心道,秋辰對他這樣執着,只是因為他們二人之間橫跨着一道血海深仇,還存在着一個未解開的誤會。秋辰并非認定了自己,只是尚有執念未解。
思樂見他半晌不說話,便有些急躁道:“你聽見我說的話了麽?”
姚雪默默盯着地面想了一會兒,只是擡起頭望向思樂,苦笑道:“大人的事,小孩兒就別操心了。”
思樂聞言立馬便十分惱怒:“你說誰是小孩兒呢?”
姚雪有些好笑地望着他:“你才不過十六七,怎麽不是小孩?”他似乎是想起了什麽,又道:“我像你這麽大的時候,還什麽都不懂呢。”
思樂正想反駁,姚雪卻打斷了他:“你會煎藥麽?”
思樂原本還要辯上一辯,聽姚雪這麽一說,立馬被轉移了注意力:“我跟着主人這麽久,別說事煎藥了,就算是有什麽疑難雜症,我也是能治上一治的。”
姚雪聽了這話,順手拿了桌上的紙筆,潦草寫了幾筆,然後望着思樂道:“好,那你就按照我說的,抓了這些藥材去煎。”
思樂聽了這話,還有些猶豫,姚雪見狀,又道:“還不快去,有我在這兒守着他。”
思樂一步三回頭地推開門出了屋子。
姚雪望着他的背影輕輕嘆了口氣,又轉頭看向榻上的秋辰。
秋辰雙眼緊閉,纖長的睫羽不安地顫動着。他的一頭青絲鋪了滿床,看起來虛弱至極,卻還讓人覺得十分豔麗。
姚雪靜靜地盯着他沉睡的面容,在心中默然想着,秋辰認定的那個人,又怎麽可能是自己。
玄德十八年,星彩鎮。
這一年姚雪已經年滿十六,聽秋先生的課也有整整一年了。
時值三月,正是賞花的好季節,桃花開了星彩鎮漫山遍野,所有人都想着去踏青,心思全然不在課堂上。
這一日,秋先生又講了些令人犯困的禮義文法,把姚雪聽得是半死不活,他昨夜熬得有些晚,課間休息的時候靠在案前直打瞌睡。
可是不知怎的,課室裏卻突然騷動了起來。姚雪揉了揉眼睛坐起身,環顧四周,望向窗外的時候,瞳孔卻在頃刻間微微放大了。
他的位置是靠着窗的,只是為了方便逃課,可是此刻秋辰正站在窗邊,笑意盈盈地望着自己。
秋辰今日穿着一身淺青色的衣服,一頭如墨的長發也用一條青色的發帶在發尾處系了起來。他微微倚着那紅木窗框,眼波流轉之間似有光流過,動作一來二去,一朵廊下的桃花正好停留在了他的鬓邊,此情此景,當真可入畫。
姚雪和其餘一衆人已經看得呆了,而秋辰卻渾然不覺,見姚雪看向自己,便又笑了一下,道:“醒啦。”
姚雪望着秋辰,只覺得臉上發燙,過了半晌才道:“你方才一直偷看我做什麽。”
秋辰卻仿佛更開心了,一雙眼睛彎彎的:“因為你生得好看呀。”
姚雪只覺得臉上越來越熱,他有些羞惱地偏過頭,沒承想秋辰卻傾身過來,在他的耳畔低聲道:“等會兒下了課別走,就在此處等我,我有重要的事要和你說。”秋辰的身上有一股好聞的藥草香,姚雪越發有些不好意思,便掩飾道:“你今日怎麽想起來這邊了?”
醫修最近的課業似乎很是繁重,秋辰還要幫着母親白椋調制草藥,姚雪已經有好一陣沒見到他了。
秋辰聽姚雪這樣問自己,只是俏皮地眨了眨眼,正欲說什麽,只卻聽不遠處課室中間傳來一聲清澈的女聲:“子吟哥哥!”
姚雪轉過頭,順着聲音望過去,正看見坐在課室中央的方宛謙。一名小厮将什麽東西遞給了她,她接過東西,喚了秋辰一聲,抿嘴朝他甜甜一笑。
課室裏的一衆人當即竊竊私語起來。什麽“般配”“郎才女貌”,這樣的詞,全都傳進了姚雪的耳朵裏。
姚雪這才注意到,那小厮是秋辰的貼身侍從。與此同時,秋辰道:“宛謙将課業要用的東西落在住處了,母親讓我給她送過來。”他說完,朝方宛謙點了點頭,微微一笑。
姚雪看到這裏,只覺得一顆心是沉了又沉,他無端端覺得有些氣悶,就好像是碰到了什麽不舒服的事情卻又沒法子解決,便猛得站起身來,輕輕推了秋辰一把:“好了,你事情辦完了就快走吧,我還要補覺呢。”
秋辰本來還想再和姚雪調笑一會兒,姚雪卻三番兩次地隔着窗戶把他往遠推,表情還很是堅決。秋辰感到有點兒疑惑,同時還覺得姚雪這副樣子很是好玩,便擡手輕輕捏了一下姚雪在他身上推搡的手,笑道:“我可沒逗你,怎麽還惱了?”
姚雪心道,你是沒逗我,你……
他想了半天居然也沒能想下去,隔着那紅木窗框看見秋辰此刻望着自己彎彎的笑眼,一下子又覺得似乎沒有那麽生氣了。
好巧不巧,這時候秋楓從門外走進了課室,見秋辰和姚雪隔着窗戶推推搡搡,便咳嗽了一聲,将書卷拿起來,道:“都在鬧什麽?上課。”
秋辰見狀吐了吐舌頭,對姚雪又說了一句“下學之後在課室裏等我啊”,便轉身離開了。
姚雪這才有些悻悻地坐下來,他又朝窗外望過去,只看見秋辰一個匆匆離去的背影。對方搖曳的發尾和随着動作翻飛的青色衣袖,又令他微微愣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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