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大婚(下)
燕雲不由得笑出聲,靜明大師面容和藹,也心照不宣地笑,卻也不做多留,待愣愣注視着燕雲和靜明大師離開後,昭歌才掰着指頭數明白容樾心口不一的那兩句話。
好看。
很好看。
她笑眼彎彎,提着裙子跑進屋內,着一身明黃色仙麗的薄紗裙子,雀躍得像只歡快的小黃鹂:
“容樾容樾,我就知道你超喜歡我的!”
她從哪裏知道的,他自己都不知道。
“那老禿驢算的話你也信?”他閉着眼睛都能猜到,聲音冷淡,“陳昭歌,單純可以,愚蠢不是好事情,沒有人會無緣無故獻殷勤,若不是我,你這樣蠢笨如豬,早就死了無數次了”!
一邊說着,手一邊随意掐了朵窗上美若雲霞的海棠花,百無聊賴揉在手裏,花汁浸染白皙修長的指尖。
昭歌眼尖,一把把花從他手裏搶過來,放在桌子上,也不管他臭着臉,周身到處散發的疏離淡漠,眸子眯得彎彎的,順着他的話接下去:
“萬一我要真死了怎麽辦呀,你會不會像故事說的一樣,去替我複仇然後去陪我呀?”
安靜了片刻。
昭歌坐在床沿,沒等到他的回答。昭歌輕輕晃着小腿跟自己玩,她原也沒期待容樾會回答。
反正他是喜歡她的,他的悶葫蘆性子,心裏有她嘴上也是不會說的。
再者誰沒事會去想可怕的生死大事,人沒了是多麽可怕的事情,像她,就從來不敢想……容樾若是出事了她會有多難過。
“我開玩笑,容樾你不要再想了……”
話止于一半,容樾忽然轉頭看着她,雖然隔着相當的距離,昭歌感覺到他透過她…沉浸在某樣回憶裏,詭異森然的目光黏着住她,聲音威脅,“你死一個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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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內空氣幾乎要抽離幹淨,憋的她呼吸不過來,昭歌實在受不了這樣窒息的氛圍,主動找話題,“你不走嗎?”
按規矩講,今天他們不可以見面。
容樾當然知道規矩,但他本來就游離于規矩之外,他沒必要遵守規矩,也不想,也就陳昭歌把這些無聊條框奉為圭臬,“迷信而已。”
就像成親一樣,不過是世俗捆綁關系的美化罷了。想起陳昭歌前幾天被他的威脅吓得瞪大眼睛不敢說話,眼淚馬上要流出來,也一直跟着他,要他答應。
喜歡,什麽玩意兒?
不過他敷衍答應下來,想盡快結束她的糾纏,就像現在這樣。容樾人緩慢踱出去,随身帶上門時,被輕輕力道阻攔,容樾沒反應過來,下巴就是輕熱一觸,垂眸是笑意盈盈的眸子,“你不要生氣,就今天一晚上,明天你來接我呀。”
生氣?
他不會生氣。
這規矩與他無關,就像成親,毫無意義,反倒她過度在意讓他覺得意外,“到底這什麽規矩?”
“我也不懂,但我們可以慢慢學,按規矩來總不會出事的。”
要學她自己學,容樾不甚在意,“嗤,有什麽意義,若真按規矩來,那過了明日我還是你的夫君了?”
昭歌理所當然嗯一聲,“是呀!”
容樾腳步一頓。
旋即他足尖一點,越過院牆,恰逢燕雲進來,看見昭歌目光專注,癡癡望着,像是一塊深情的盼郎石,她正想打趣,昭歌卻緩慢轉過頭來,表情一言難盡的嫌棄,“明明有門的,他不走,非得飛。”
她不知道回她什麽,昭歌卻自顧自道,“拽死了,他好特別,我好喜歡。”
燕雲:“……”
五月十三小喜日,縱是清晨晨霧彌漫,也難掩朝陽的熱烈,光由暗到明地跳躍,彩色雲霞嵌了金邊,飽和又明亮的光撒在推門而出的新娘身上。
大紅的衣料剪裁精致,碎步間難掩曼妙身姿,空氣裏淡淡彌漫着薔薇香,喜帕下露出的尖尖下巴荷苞般看着歡喜,搭在魏娘手上的皓腕凝了霜雪,輕輕腳步踩在花毯上……
周圍看熱鬧的人鎖定着人影,驚豔的呼聲慢慢低下來,甚至沒有察覺自己放輕了呼吸。
燕雲在門口接住昭歌的手,接觸一瞬間,昭歌緊緊抓住燕雲,“燕雲姐姐,我好緊張。”
“先別緊張,等下見了他,你會更緊張的。”燕雲笑。
“不緊張不緊張不緊張……”
聽着這低低的自我安慰,燕雲笑出了聲,安穩扶着昭歌下階梯。
燕雲一邊走,一邊默默觀察,自寺廟山上到山下,鋪滿了紅毯,三千階石,目之所及皆是繁花,晚春已不是花意正濃時,一夜之間棧道兩旁盡是纏繞的藤本薔薇,紅霞滿山,腳下每一步,不是腳印,而是花路送行。
燕雲聽見動靜,回頭看了眼,在昭歌所行身後,一排一排肩抗紫檀木箱子的喜人無聲跟在後面,洋洋灑灑跟了幾裏還不見停,她和陸嶼是添了些嫁妝的,但多出來的……不知從哪裏冒出來,卻又像早就安排好的。
不消多想,就知道是誰的手筆。
“還有多久?”昭歌覺得鞋子不太舒服。
燕雲回神,遠遠望見馬背上坐着的恰是容樾,他勒着缰繩,掀身下馬,桀骜不馴,一身紅袍,塑出精瘦的腰和修長的腿,他亦看過來,負手緩慢一階一階上來,燕雲看眼色,及時将昭歌的手交給他。
沒人理她,昭歌繼續問,“燕雲姐姐,還要很久嗎?我可不可以歇一歇?”
但是想到等會兒要坐轎子,她又怕自己耽誤了好時辰,便不再要求,只是腳腕疼,錯階時身子歪了過去,她先護住自己的喜帕,以為自己要摔時,卻整個人掉進一個懷抱。
她摸了摸。
很硬,很涼。
是容樾的胸膛。
“陳昭歌,下次想我抱你的時候,直接跟我說。”
昭歌掀開帕子,與他四目相對,她耳尖紅的像熟透的紅石榴籽,旋即開心地抱住他,“你來娶我了?”
未等容樾答話,魏娘吆喝着上前“這不合規矩不能掀蓋頭!”
容樾笑着看昭歌一眼,忽然使了惡作劇的心思,打橫抱起來昭歌,手緊箍住她的腰,足尖蓄力,“抱緊了,陳昭歌!”
昭歌摟緊他,将臉埋在他胸口,在魏娘氣急的喊聲中,感覺到耳畔擦過的風聲,喜帕也不知何時掉落,再着陸時,已是容樾又掐着她的腰,抱着她上馬,手上纏了幾圈缰繩,一夾馬腹,“走了,陳昭歌!”
回頭看去,迎親的轎子閑若空置,十裏紅妝和氣急敗壞的魏娘被遠遠抛在身後。
昭歌擡頭望着容樾,只看見一道俊美的側臉,容樾亦垂眸,眼底是縱馬輕功的率意與盡興,“怎麽了,陳昭歌?”
昭歌看了他一會兒,提醒他,“你該叫我娘子。”
“娘子?”容樾疑惑的聲音因縱馬不穩,帶着氣聲,“好奇怪的稱呼,還是陳昭歌好聽。”
“是娘子。”昭歌糾正。
“陳昭歌陳昭歌陳昭歌……我便是這樣,你又是如何?”
昭歌:“…你再這樣我不喜歡你了。”
到了城南別院,容樾勒麻繩,翻身下馬,将昭歌抱下來,聲音難得笑意,“你只管不喜歡我,看我怕不怕?”
他牽着她進去,也不管禮人刺耳的婚辭,揮手免去繁缛規矩,禮人頭一次見到這種陣仗,啞語片刻,良好的職業素養使得他繼續開口,“一拜天地……”
“我不拜天地,亦沒有高堂,過。”容樾漠然道。
禮人心理已經有準備了,“那便……夫妻對拜!”
“陳昭歌,別看我。”容樾輕扯了一下紅綢,将一直蜜汁笑意注視着他的昭歌拽回神,拜了這唯一一拜。
“送入洞房!”禮人的聲音拖的細長。
容樾注視着昭歌因為緊張而緊握裙側處,上前一步,打橫将人抱起,正欲跨步送入洞房,本這也不符合規矩,但是大家已經見怪不怪,懶得去攔。
“啪啪啪!”院內忽然響起來撫掌叫好的聲音,“不愧是王君娶親的陣仗。”
衆人看去,院門處烏泱泱擠進來一大堆人,很快人群中開出一條道路,蕭太後嘴角噙着笑意緩緩上前來,“青鸾,清場。”
青鸾應了聲是,指揮暗衛将院內其餘人盡數殺死,暗衛剛掏出刀劍,還沒動手就被院內做客的司白起攔截,他集結院內手下,對戰青鸾,言語意味深長,“太後好了不起啊。”
司白起不是她的目标,她懶得和他費口舌,蕭太後扶着鬓角,端莊坐下,“王君既要成親,又要去大梁,忙得很,約莫是分不出心神來做大越王君了,既如此,不若簽一份禪讓書如何?”
說着她脫下手上的翡翠雙響镯子,像昭歌揮手,“過來,母親給你的。”
她可不是來砸場子的,還備了禮物呢,也算是誠心誠意。
“孤簽了禪讓書又如何,孤不死,沒人敢做那個位子。”容樾放下昭歌,将她護在身後。
“所以啊,哀家今日來,便是娶你的項上人頭。”蕭太後笑吟吟的,話語卻冷若蛇蠍,容樾眯眼,瞧見青鸾腰間中所持之物時,眸光一凜,将昭歌交給刀疤,“帶她走,別回頭。”
“我不走!”昭歌拒絕。
“打暈了捆起來,別在這裏礙我的事情。”容樾冷漠道。
“你混蛋容樾!你混蛋……”
刀疤及時将人砍暈抱起來,帶進房間,從密道逃走。
庭院裏對峙的只剩下蕭太後和容樾,容樾淡淡一掃,最後一睨壓下蕭太後視線,頓時刀劍相擊,飛沙走石。
“就憑你們幾個喽啰,也想傷孤?狂妄至極。”容樾嗤笑。
蕭太後順着他的話接下去,“平日裏是不可以,但是聽說王君同黑市裏為了一顆什麽珠子打起來,傷的不輕,且月餘未食壓制之藥,心口月光樹怕是發作得厲害,頭疼難愈…哀家等了又等,才挑了今天這樣的好時候,來趁人之危。”
五月十三小喜日,可不是頂好的日子,以血祭雙喜。
“來啊,殺不死孤,今日你別想活着出去!”容樾冷笑一聲,“一起上啊。”
饒是司白起了解容樾在戰場上便是這幅尊容,此時聽起來還是有種送死的感覺,不過也習慣了,就是這股子狂勁兒,才讓他對容樾這麽死心塌地,“王君,司副将同在!”
容樾淡淡道,“好。”
蕭太後緩緩扔下那雙響镯子,“看來哀家的好心沒人領了。”
“青鸾,開始。”聲線陡的一轉,陰狠起來。
話畢,她低頭飲茶,等着結果。
刀光劍影間,血肉相濺,很快殺瘋了的容樾讓青鸾有些招架不住,在肩膀狠狠被捅了一個血洞時,她後退幾步,替自己掙了個空檔,自袖間掏出短笛,指尖快速移動,很快詭異的音律流淌在庭院間,司白起疑惑一愣,就在這時,有人砍過來,他一刀捅破那人的心髒。
“王君,有古怪,我們……”
司白起聲音一頓,在望向容樾被黑色快速侵蝕滿的瞳孔時說不出話來,那眼睛漆黑如眸,卻又蒙上了猩紅的釉質般,仿佛經年浸在戾海中,毫無感情。
“青鸾,繼續。”蕭太後指揮。
旋律音高急轉而上,容樾緊皺眉頭,暴躁地如同野獸,頭疼炸裂,一腳踢得廊柱裂縫,眼尾沁着詭異的紅。
蕭太後冷冷注視着這張臉,“哀家最讨厭的就是你這張臉,和那個淫/蕩假清高的賤人君挽一個模樣刻出來來的,你活該一輩子為你那個不知廉恥的母親贖罪!”
君挽……
多少年壓在她心上的名字,壓的她自卑的喘不過來氣,心裏那股子勁兒從來都卸不了勁兒。一輩子活在她的陰影之下。
容樾這張臉,完全襲承了那個人的眉眼與勾惑,每次以輕蔑的眼神看着她時,她都恨不得挖了那雙眼睛,卻又礙于容樾在軍中勢力還有她不得不仰仗他安內攘外,暫時動不得。
不過現在嗎?
“就是現在,給哀家挖了他的那雙眼睛,喂狗!”
兩個壯漢上前去想按住容樾,卻被容樾掐住脖子狠狠掼在地上。
怎麽可能……
他現在明明已經沒有力氣和神智了!
蕭太後看見容樾掐着青鸾的脖子一步步走近,不由得起身後退,容樾将青鸾扔在她腳邊,身上喜袍因為血而染的更深,慘白的臉上濺了血滴子,格外吓人,他微微歪頭,疑惑如幼獸般,黑瞳盯着蕭太後,“君挽,誰?”
“誰?一個賤人!”蕭太後咬牙切齒。
容樾笑了聲,瞪大的眼睛詭異而又森然,修長手指緩緩滑到蕭太後身後,如蛇一般,忽然捏緊,提着她後脖頸子的皮,拉緊再拉緊,将她拽離地面,看她如同烈日下的鳝魚般掙紮,“再說,不然我殺了你!”
“賤人……”
青鸾見耽誤不得,口中鮮血止不住往外溢出,“外面的滾進來!”
又一群烏泱泱的人群湧進來,備着火器。
……
“轟”地一聲炮響,昭歌被驚醒,只覺得一颠一颠的,像有人背着她在跑,她揉着酸痛的脖子,睜着眼回頭望去,見城南別院上空的夜色被通天火光照得通明,她瞬間清醒,“放我下去,我要回去!”
刀疤不管不顧,“前面就是大梁船隊,到那裏便安全了,老大這麽相信我,把你交給我,我一定不會讓你出一點點差錯!”
昭歌見掙脫不得,拔下發簪,輕聲道對不住了,紮下去,在刀疤吃痛放下她時退了兩步遠,刀疤捂着肩膀想去抓她,卻被她橫在她自己喉間的簪子吓得不敢動,“你別!老大讓我帶你走的!我沒有壞心思!”
昭歌連手和聲音都在抖,聲音帶着哭腔,“我不跟你走,我要回去找他,他是我的如意郎君,須得他安好,我才能跟你走,我擔心他,我想見他,求求你,你讓我走吧,我求你了,我給你跪下,我給你磕頭好不好……”
“可是老大說了,讓我帶你走,讓你別回頭!”
見她真要下跪,刀疤趕緊攔下,可他一上前,她簪子就往肉裏去半分,眼看血都流出來,他是真怕了,“你去你去,我不攔你,回頭我下跪,我給大哥磕頭認罪!”
“謝謝你!”
昭歌擦幹眼淚往回跑,刀疤立在原地看着她發髻在跑奔跑中亂掉,花冠早就棄在地上,鞋子一邊跑一邊掉,小小的身影義無反顧地消散在火光傳來的方向。
什麽冰冰涼涼的東西落下來,刀疤擡頭一看,下雨了。
昭歌跑到城南別院時,雨漸漸停了,牌匾已經挂不住了,砸在她的腳邊,她顫抖着手,推開院門,庭院滿目狼藉,屍體橫陳,紅綢懸挂,燒焦處是難聞的糊味……
四周安安靜靜的,除了滴答雨聲和重物落下的聲音,安靜得讓她窒息,昭歌望向周圍,眸子是一片凄茫茫的無助。
“容樾!”
“容樾!”
她喊了兩聲,沒人回她,庭院裏都是她的回聲,她抱緊胳膊,“容樾,你別吓我,我們今天才成親,還沒有進洞房,還沒有生小寶寶,你說過的都聽我的……”
她在血水裏走來走去,穿梭在屍體間,蹲下身子用手掰,一張張地去看那些人的臉,一張,兩張……看見幾個沒有頭的,還有幾個漿血模糊的臉,她吓得一邊哭一邊擦幹淨繼續看,“混蛋…”
魏娘躲了許久,等了安靜出來,手裏夾着個包裹,趕緊往外跑,見昭歌在,“昭歌小姐別找了,趕緊走吧!公子早就死了!”
昭歌不管,一個一個找,看到最後,一個不落,沒有一個人是容樾,她無助地蹲坐在庭院裏,坐了很久,眼睛吸飽了雪白的月色,閃着是不可言喻的絕望。
過了片刻,她站起來,走了幾步,走到井口,看着水面應着一身喜服的自己,長發亂的披散,她掏出手腕上的發帶,笨拙地系上,看了一會兒,擦幹臉上的淚痕,“容樾,你好好的,我去陪你,你是我最最喜歡的如意郎君,我要去找你,你千萬記得我,莫要忘了我。”
她先坐下,腳尖先埋進去,冰涼的溫度凍得她牙齒打顫,閉上眼睛時,她縱身一躍,身輕的那一剎,她沒落入涼井裏,而是被人鎖住腰躍上屋檐,她感覺自己旋轉着,旋轉着……昭歌擡眸,愣愣看着來人。
容樾亦垂眸,眼中黑色逐漸退散,安靜凝望她,昭歌眼眶漸漸紅了,水漣漣眸子蓄滿淚水,拳頭一下一下打着他,“混蛋混蛋混蛋混蛋……你曉得回來,曉得活着回來,你還回來幹什麽,你不是只顧着打架嗎?”
眼淚斷了線的珠子般。
“混蛋,為什麽讓我找不到你……”聲音哽咽。
容樾任她打,垂眸安靜看她,看她哭的忘情,漸漸小聲抽噎,止不住哭嗝兒,他忽的收緊她腰間的手,附身吮上她的唇,唇齒間粗魯,并不溫柔,接吻這種事情他沒有經驗,但好在無師自通,很快便誘她接受自己,之後便肆無忌憚地侵略,昭歌手無力地抵在他的胸口,腰被他壓着,一次比一次緊,好像要她的骨血揉進他一樣,容樾閉着眼睛,吻至緊要處時,忽然停下來,看着昭歌懵懂的水眸因他染上媚色。
他忽然開口,“陳昭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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