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地府7
四目相對。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靠近,穆溪身子微微一僵,有些惱了:“你幹嘛?”
這輩子他們第一次靠得這麽近,近到周南又聞到了熟悉的雪松氣息,心神有些飄然。
半晌,他眼神溫和了下來,說出的話卻是不容拒絕。
“我在地府死不了,但你會死。”
見穆溪愣住,他又半開玩笑地解釋了一句:“所以別救我,你救了我我還得救你。”
額頭上感受到了炙熱的呼吸,穆溪此刻被面前的人盯得實在在喘不過氣,他很不習慣這麽直勾勾的侵略,哪怕是上一世,這個人也不像現在這麽偏執。
但他也不避讓,微微仰頭,直視着這雙情緒濃重的眼睛,咬着牙道。
“你別靠這麽近。”
當周南意識到這個距離有些暧昧後,兩個人的心跳在此刻都亂了幾拍。
穆溪把臉偏了偏,伸出右手想推開周南,不料這個人還是一動不動地望着他。手心觸碰到溫熱的胸膛時,那一晚隐魂咒的畫面又不合時宜地湧出來。
他倏地閉上眼睛,努力把這些讓他面紅耳赤的畫面從腦海裏抛開。不知不覺,眼角竟染上了一道淺淺的緋紅。
可他這一閉眼,對周南來說是極大的煎熬,一股熟悉的邪火又燒到了喉嚨。
不過……周南突然犯了迷糊。
這一縷爬上眼角的緋紅,突然觸碰上來的冰冷,怎麽好像曾經夢到過?
記憶裏突然有什麽畫面一閃而過,卻來不及細想,一陣劇烈的頭疼讓他腦子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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須臾回神,他還是什麽都沒想起來,只是眼前顫抖的睫毛像劃過他的心尖似的,讓他心裏癢得不行。
穆溪對此毫不知情,好不容易讓自己暫時不再想那些畫面。但再次睜眼時,卻完全愣住了。
周南的聲音已經到了他耳邊,氣息潮熱,鼻尖幾乎能夠碰觸到他的耳朵。
他屏着呼吸,咬牙切齒:“我說了離我遠點!”
“你如果再救我,我還會更近。”
周南知道穆溪讨厭被靠近,就是要這樣無恥地逼他松口答應。
“不要再過來了!……我答應你!”
“好。”
鬼十一少說話算話,可穆溪身上的雪松氣味實在太好聞,他好不容易才逼自己抽身。
正準備退回來時,餘光瞄到穆溪身後的石牆,驟地眼色一沉。
下一刻,穆溪幾乎是被他環抱着交換了個位置,并猛地被推開了一丈之外。
現在是周南背靠着殘壁,一群黑壓壓的東西從石縫中冒出來,像枯爪一樣瘋狂地想爬到他的身上。
穆溪瞳孔緊縮,令了一聲“驚雪召來!”,嗖地兩下将周南身後這半面破牆削成了碎石。
灰煙四起,削石如泥。
一根榕樹根一樣的東西從裏邊蹦出來,但也已經被削成了好幾段,在地上掙紮幾下變不動了。
“這麽狠啊穆仙師……”
周南一邊有些驚訝地看着被削了一地的碎石子堆,一邊把身上纏着的、已經死了的枯爪藤蔓摘下。
穆溪皺着眉頭看着地上枯藤:“這些是什麽東西?”
“哭魂蔓,”周南把它們扯開,往地上一丢,“一種冥界的植物。靠吸取怨靈的魂氣而生,怨氣越大,這些東西就長得越兇。”
“很危險?”
“對我不危險,但你別碰。”
穆溪瞥了他一眼,并不想承認自己剛剛的确被這些怨氣幹擾到。
“所以,這裏有怨靈?”
周南點了點頭,這一下終于讓他想起了還有一件正事。
“對了,穆仙師,你是怎麽到這個地方的?”
穆溪邊将驚雪收入鞘邊說:“我找鬼舞針時,無意間發現了這個蓮花池子入口,有鬼兵偷偷運什麽進來,我懷疑是陳公子。”
“陳公子被抓進來了?”
“我只是懷疑,但我沒找到他……”
他看着周南,心中突然有個疑問。
“你為何知道我在這?”
周南心中一虛,幹笑了兩聲,一不留神差點掉馬了。
他自然不能說自己是順着驚雪的痕跡找來的,鬼十一少怎麽可能對驚雪劍如此熟悉。
驚雪是千年極寒之寶器,性子又寒又烈,極難掌控,并且只認一個主人。穆溪十歲起開始練劍,每日都要用自己的靈力化掉一部分劍寒,因此常年寒氣侵體,哪怕在夏天裏手腳也很冰涼。
這些周南上輩子都記得牢牢的。重生後,他專門從極寒雪峰招了驚雪的劍魂,用法術給溫了好幾年,等到穆溪十歲時,取到的驚雪已經不似上輩子的那般難以駕馭了。
所以他這輩子比上輩子更熟悉驚雪,但這不能讓穆溪知道。
“我嘛……就是找遍了整個殿都不見你,這蓮池暴露後,我就猜到是你破開的。”
穆溪懷疑地看着他,察覺出他語氣中的遮掩,若不是此時飛來了一群烏鴉打破了氣氛,恐怕他的謊言就要被當場看穿了。
成群的烏鴉結隊而來,在這剛剛被驚雪劈碎的石堆上空盤旋高啼。
兩人同時擡頭,目光又同時下移到面前的石子堆。
須臾,他們互換了一下眼神,穆溪又揮起驚雪,往地上劈了一劍。
飛沙走石,群鳥作散。
青石地板“轟“地震動着裂開,一尊青銅煉丹爐從地下緩緩升起。
定睛一看,這爐裏的灰燼還冒着白煙,可見火剛滅沒多久。
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這尊煉丹爐周南認得!
這丹爐造型獨特,雕着這地府百鬼。
“鬼火爐?怎麽會……”
穆溪自然不認得,問道:“鬼火爐?”
周南繞着鬼火爐看了一圈,确定了真僞。
“這是冥界上古寶藏,但多年前就被盜了,沒想到在這兒。”
“這爐是煉丹所用?”
“不是,是煉魂。”
“煉魂?”
“對,一般是用來煉替魂的。這爐可以仿照煉出與真魂相似度極高的替魂,天下僅此一尊,當年六界虎視眈眈,都想據為己有。只是……”周南說到這,頓了頓。
穆溪接道:“只是,為什麽八殿能得到?”
“沒錯,是很蹊跷。據說當年這鬼火爐一直在寶庫鎖着,戒備森嚴,卻一夜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有沒有可能就是八殿盜的,一直将它藏匿于此?”
“不太可能。當年閻王親自翻遍了全地府,什麽也沒找到,若是這片火蓮池早就存在……”
兩人都盯着鬼火爐未燃盡的火星,不約而同地陷入了思考。
一會兒,都倏地擡頭望向對方,同時看見了對方眼中的惶恐。
“這裏要煉的……”
“難道是……”
兩人的答案都如鲠在喉,盼着對方否定自己。
沉默似乎都讓答案更加清晰,這個他們最不想要的答案。
“我們別亂想,”周南緩解氣氛道,“也許他們知道些什麽。”
他指了指旁邊毫無意識的掃地鬼仆。
雖然他們已經五識缺失,但周南想與他們交流也不是什麽難事。
穆溪方才沒注意這些鬼仆,現在仔細一看,竟覺得其中一個眼熟。
“十一少,你認得他嗎?”
周南順聲看去,見穆溪盯着面前離他們最近那個鬼仆,有些異樣。
“嗯?不認得,怎麽了?”
穆溪一步一步朝着鬼仆走近,眼瞳中鬼仆的臉越來越清晰。
半晌,他似乎确認了什麽。
“我認得他。”
周南疑惑:“你怎麽會認得?難道他是陳公子?”
“不……他是冥界第一畫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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