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八點半, 運動會正式開幕。

白城高中作為重點高中,也挺講究儀式感的,校長親自登臺獨唱了一首《精忠報國》為學生們加油打氣。

中年男人嗓音豪邁, 底氣很足, 也都在調上, 說實話唱的不難聽, 可上千名學生坐在下面聽他唱歌的這個場面确實很荒誕搞笑。

等校長唱完歌,主持人就開始念稿詞了,什麽金秋十月, 什麽激情滿懷,全國統一百年不變的老一套, 根本沒幾個人能耐着性子聽, 連老師們也當做耳旁風,都萬分緊張的在底下組織參加第一項比賽的同學熱身。

譚米雪是個純看熱鬧的, 她揣着兩兜奶糖, 一邊拆糖紙一邊問于瑾,“什麽時候輪到你啊?”

“這幾項短跑結束就是三千米了, 怎麽,着急輸啊?”

“哼,你着急輸還差不多!”

“你這人, 一點集體榮譽感都沒有。”

譚米雪說不過她, 氣呼呼的把奶糖塞進嘴裏,扭過頭去不理她了。

短跑比得快,尤其是一百米, 槍聲響起後不到三十秒就完事了, 各個班都來不及喊加油,顯示不出運動會熱烈的氛圍, 所以校方把三千米這場萬衆矚目的比賽安排在了前面,打算以此來熱熱場子。

雖然三千米靠前,但每項比賽結束後的頒獎儀式耗時較長,于瑾在椅子上坐了一個多小時,才被伊紅梅叫過去熱身。

這會場上正在進行女子四百米,十幾個人幾乎是擠在一起的,前後差距都不大,誰勝誰負尚未可知,激烈的角逐掀起了一波小高/潮,讓操場上的秩序瞬間變得散漫起來,學生們都紛紛離開座位,在塑膠跑道旁圍了一圈,聲音洪亮的喊着口號。

伊紅梅知道于瑾有幾個實力強勁的對手,穩着氣息安撫道,“還有十分鐘,別緊張,不用跟別人比,能超越自己就好。”

“我不緊張。”于瑾苦笑着說,“我冷。”

今天雖然豔陽高照,但并不算太暖和,微微的秋風吹到人臉上來,帶着一絲潮濕的涼意,而比賽要穿的運動服卻是短褲短袖,因此大家都在外面套了校服,等到臨要比賽時再脫下去。

于瑾比較倒黴,她剛脫掉外面的長褲就刮起了風,裸露在外的小腿瞬間被激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當然,也不止是她,風吹過來時備賽區響起一陣哀嚎,脾氣不好的就直接開罵了,“我操!校長腦子裏是插标槍了嗎!這時候居然還讓人穿短褲!他媽的要凍死人啊!”

有知情人士為她解惑,“哎,學校要給運動會錄像,這麽穿不是好看嗎。”

“好看個臭狗屎!”

話是說的愈發難聽,可眼下卻沒人有功夫理會,女子四百米已然到了賽點,老師們都過去觀戰,留她們在這熱身。

那邊操場上越是如火如荼,就越顯得這邊備賽區凄涼冷清。

于瑾極力克制着自己想要縮成一團的沖動,盡可能的舒展身體,饒是如此,仍時不時打個寒顫。

“好慘啊你。”

于瑾聞聲,偏過頭看去,只見譚米雪撿起她扔在地上的校服外套,不緊不慢的穿好,故意在她眼皮子底下說,“真暖和。”

“……你是來幸災樂禍的?”

“嗯。”譚米雪歪着腦袋,一本正經的說,“對呀。”

于瑾氣笑不得,三兩步走到譚米雪跟前,擡起手來,作出一副要打她的架勢。

可譚米雪絲毫不怕,也不躲不閃,大大的眼睛盯着于瑾看,她長這麽大是沒被人打過的,所以不知道害怕。

于瑾沒吓唬到她,只得收回手說,“為了幸災樂禍,連我扔到地上的衣服都穿,不嫌髒啊?”

譚米雪低了點頭,像小狗一樣用粉嘟嘟的鼻尖嗅嗅于瑾校服的領口,猶豫了片刻道,“不臭。”

“你還真是……行,那你就穿着吧,扔在地上我還怕讓人踩了。”于瑾說着,繼續熱身,這會适應了溫度,已經沒有那麽冷了。

譚米雪站在旁邊看她,忽然說了句,“沒想到這運動服穿在身上還挺好看的。”

“糾正你一下,是我穿着好看。”

譚米雪看了眼遠處的同班同學,又扭過頭上上下下仔細打量于瑾,确認她并非是自誇,于瑾的個子不是班裏女生中最高的,但她身材比例極好,那條黑色的五分褲穿在別人身上,都顯得小腿又粗又笨,可穿在她身上卻不一樣,她小腿筆直修長,線條緊繃,幾乎沒有汗毛,是一種不摻任何雜質純粹的冷白,襯的腳踝內側那顆紅痣如血一般鮮明。

場上的比賽結束了,體育老師記錄完分數,過來組織參加三千米的學生去起點做準備,于瑾進到隊伍裏,和那些或高或矮的女生走在一起,雖然穿着顏色最不起眼的衣服,但她仍然是最出衆,最惹人注目的。

譚米雪眨眨眼,忽然間理解了鶴立雞群這個成語。

于瑾是只黑白分明,紅心一點的鶴。

不得不承認,相比社會這個大染缸,學校的确稱得上一方淨土,即便平日班裏同學和于瑾話都不說一句,這會她要比賽了,吶喊聲還是有種震破天際的力量,“于瑾加油!”“高一二班必勝!”

因伊紅梅戰前“挑釁”,其他班級對于瑾二字分外敏感,在各自班主任的帶領下,也開始為自己班的參賽選手搖旗吶喊,一個比着一個的嗓門高,場面可以說十分混亂,主席臺那邊女子四百米的頒獎儀式完全沒人在意,只得在尴尬中匆匆結束。

廣播臺前的主持人是校長特意從電視臺請來的,以前也是白城高中的學生,參加過兩次白城高中運動會,從未見過這種情況,不禁問身旁在校的小助手,“女子三千米不是大多跑不完嗎?怎麽這麽大動靜?”

“這次不一樣,你看最右邊那個穿白衣服的,她是高一年組的第一名,上次月考好幾科滿分。”

“哇,這麽厲害。”

“對啊,不僅學習拿第一,人家三千米還要拿第一呢,太狂了,這誰能忍的了啊,都想挫挫她的銳氣呢。”

“難怪,那可有意思了。”主持人笑起來,湊到話筒前字正腔圓的說,“女子三千米的比賽即将開始,請各位參賽選手做好準備。”

譚米雪真不是一個有集體榮譽感的人,前幾場比賽她都坐在椅子上玩手指頭,可這場比賽關乎她的個人利益,必須得看。

小祖宗霸道慣了,也不管前面是誰,只要擋着她的路就一律推開,憑借這股子威風勁兒,輕輕松松就擠到了最前排,正好趕上裁判舉起信號槍。

“嘭——”

一聲悶響後,十三名學生幾乎同時出發,跑過半圈才有了細微的差距,領頭是高二六班的學姐,她是體育特長生,靠打排球加分入校,身體素質比尋常女高中生好,為了取得優秀的個人成績,起步速度非常快。

在訓練時體育老師兩次三番的講過,長跑比賽中領跑是最費力的,如果沒有過硬的實力就不要領跑,緊跟領跑者才是奪得冠軍的絕佳選擇。

道理的确是這個道理,可問題在于所有人都想要處在這個位置上,争奪中很容易打亂自己的呼吸節奏,呼吸亂了,步伐也會跟着沉重緩慢。

經久不息的吶喊聲也在無形中給場上的選手施加壓力,不過四圈,已經有人掉隊,而一旦掉隊,所在班級的區域就會響起輕輕的嘆息。

那嘆息明明很遠,卻好像近在耳邊,如此真切,如此讓人沮喪。

落後一步,就會徹底失去追逐的動力。

在實力差距不大的情況下,比的其實是心态,于瑾或許身體素質比不上那些女生,但論起心态,她是開了外挂的。

“加油啊!于瑾!”“她怎麽落後那麽多啊!”“哎!還有不到四圈了!”“完了完了,這下輸定了!”

這些聲音影響了高一二班的氣勢,他們漸漸低迷,安靜,乃至垂頭喪氣。

唯有譚米雪,滿臉的笑意,感覺一張張鈔票已經飛入自己的口袋。

然而在最後兩圈時,形勢突然逆轉,于瑾開始加速了!

體育老師時刻關注着這場比賽,見狀手心裏都攥出了一把汗,他不明白于瑾為什麽要在這個時候沖刺,離終點還有八百米的距離足夠将她拖垮,她可能最終無法跑完全程。

不對。

為什麽都開始沖刺了!

任何運動都講究戰術,體育老師交給了她們最好的戰術,卻沒有教她們如何應對突發情況,如何合理的支配自己的體力。

于瑾就是抓住了這一點漏洞,故意在前期提速,她不為別的,就是想吓唬一下競争對手。

這些人可比譚米雪好吓唬多了。

她只要跑過去,嘴角帶笑的看一眼對手,那對手就像受了刺激似的玩命往前沖,拼勁全力也不讓她超越。

但逐漸提速和突然提速完全是兩個概念,前排對手原本穩健的步伐瞬間被打亂,呼吸即刻灼熱,頂在胸腔裏翻湧,臂展難以揮動,雙腳變得拖沓,跑不到半圈就再也無力支撐了。

在最後一圈時,于瑾已然逼近了領跑的高二學姐。

眼看着離奪冠僅有一步之遙,高一二班的學生們又活過來了,他們拼命的喊着臨時編出來的口號,那聲音響徹雲霄,要多中二有多中二,“文者稱雄!武者稱霸!于瑾于瑾!雄霸天下!”

他媽的,這也太嚣張了,能不能等塵埃落定再喊啊!

于瑾真的無法保證能超越領跑,畢竟領跑一直在前面,不受後方影響,嚴格把控着自己的速度,不論在身體素質上還是所剩體力上,于瑾都不占優勢。

她已經感覺到了提早沖刺帶來的痛苦,仿佛有火從腳底升起,逐漸侵蝕着她的雙腿,沿着血管脈絡在她的身體中四處流竄作亂,血液被燃燒,化作濃濃的血霧,湧入咽喉,闖入鼻腔,腥甜的味道在口中發散。

疼的非常有真實感。

還有最後半圈。

于瑾踩着領跑的腳印,她心裏想要在鼓足一把勁超越過去,可維穩此時的速度就花光了她全部的力氣,沒有任何辦法能從領跑的基礎上再一次提升速度。

離終點僅剩兩百米,兩個人的腳步同時加快,于瑾腿長,步伐更大,以這一點點優勢縮短了與領跑之間的距離,勝負有了懸念,操場上忽然變的安靜起來,沒有一點聲音,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将視線集中在她們兩個的身上。

這當中包括譚米雪。

于瑾跑進了前三,她知道自己的賭約輸定了,她開始期待于瑾能以最漂亮的姿态贏得這場勝利,她是無所顧忌的,想什麽就會去做什麽。

原本寂靜的操場上突然響起譚米雪穿透力極強,童音一般脆生生的聲音,“于瑾加油!”

高一二班的同學如夢初醒,緊跟着齊聲吶喊,“于瑾加油!于瑾加油!”

此時沒有任何一個班級的聲音能蓋過他們,這龐大的氣勢就像一支穿雲而來的利箭,猛然射中領跑的胸口,她腳步一滞,不過眨眼之間,于瑾已然與她并駕齊驅。

五十米。

二十米。

那是真正的一步之遙!

到這裏,拼的就是誰更能豁出去,于瑾握緊拳頭,猛地朝前撲去,身體先一步壓過了紅線。

哨聲響起的下一秒,高一二班集體沸騰起來,簡直像一鍋燒開的熱水,“啊啊啊啊啊啊!”“贏了贏了!”“卧槽!牛逼!”

高強度的體力消耗讓于瑾耳朵裏嗡嗡作響,根本聽不清那些人在喊什麽,她掙紮着翻過身,躺在塑膠跑道上,再沒有一絲力氣能爬起來,眼看着伊紅梅和一幫學生朝她沖過來,她吓得要死,怕像電視劇裏演的那樣被高高抛起,這種情況下容易把她抛零碎了。

幸好那種慶祝儀式在現實生活中并不常見。

伊紅梅小心的把她扶起來,熱淚盈眶的問,“沒事吧,摔壞沒有?”

于瑾胸口疼的說不出話,只能朝她搖搖頭,但眼尖心細的女班長注意到了她膝蓋上的傷,“流血了!”

衆人紛紛低頭看去,只見于瑾左側膝蓋擦出一大片血印,一道道細小的傷口裏浮現出一滴滴猩紅的血珠,彙聚在一起,順着她白皙的小腿往下流淌,仿佛珍貴的綢緞被利刃劃破,讓人看了覺得異常刺眼。

“快校醫來包紮一下!”“校醫呢!”“我去找!我去找!”

于瑾孤僻慣了,人情冷暖也看慣了,被這樣赤忱的熱情團團包圍,讓她感覺很不自在,她頗為艱難的開口道,“我真沒事。”

伊紅梅第一個不樂意,“這叫沒事!你這麽拼命幹嘛啊,能贏房子能贏地?來來來,我扶你到邊上好好包紮一下,這種傷口很容易感染的!”

于瑾無奈,只得坐到一旁的計分棚裏讓校醫給她消毒包紮。

等她這邊包紮好,體育老師也統計完了全部成績,喜笑顏開的上報給主席臺,由主持人宣布結果。

“白城高中第十二屆秋季運動會,女子三千米比賽的結果已經産生,獲得第三名的是高二四班費杏兒同學,用時十六分十三秒,獲得第二名的是高二六班李青同學,用時十五分五秒四八,獲得第一名的是高一二班于瑾同學,用時十五分五秒,恭喜三位同學取得如此優異的成績,請到主席臺領取獎牌。”

于瑾這輩子領過很多獎項,運動方面的倒是頭一回,她其實挺想上去感受一下的,可透支過度的身體實在難以支撐,“老師,你去幫我領吧,真站不起來了。”

“我去領像什麽樣子。”确定于瑾沒什麽大事,伊紅梅心情可謂好極了,她笑着問身後的同學,“你們誰去領一下。”

“我!”譚米雪高高的舉起手來,自告奮勇,“我來領!”

這種替人領獎的事,也只有譚米雪能做得出來,她腳步輕快的跑上主席臺,挺直了腰杆站在最高的位置,讓校長墊着腳把獎牌挂在她脖子上,一切都是那麽自然流暢,就好像真是她贏來冠軍一樣。

中二至極的口號在她舉起獎牌揮舞時再度響起,“文者稱雄!武者稱霸!于瑾于瑾!雄霸天下!”

高一二班成了全校的焦點,伊紅梅這個班主任也感同身受,樂的簡直合不攏嘴,再轉頭看坐在椅子上的于瑾,那叫一個生無可戀。

“幹嘛這副表情啊?”

“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難得在于瑾身上看到這個年紀的孩子該有的情緒,伊紅梅笑的更開心了,“別覺得尴尬,等将來你回想起來,就知道這一天有多精彩了!”

如果能除去這個口號,于瑾會發自內心的認為這一天很精彩。

可不管當事人怎麽想,這口號已然喊開了,如鑿似刻般深深紮根在全體師生的腦海中,沒有個三年五載是洗不掉的。

女子三千米後是學校職工一乘一百米的接力賽,平時嚴厲正經的老師們到了賽場上形象全無,搞笑程度堪比校長獨唱,也非常的有看點,學生們這才把注意力從于瑾身上轉移開。

“你這傷口沒什麽大事,注意這幾天別吃什麽腥辣的就行。”校醫給她固定好紗布,忍不住又囑咐一句,“最好三天之內不要碰水,免得留疤,留疤就太可惜了。”

“謝謝老師。”

“沒事,要能活動就起來活動活動。”

于瑾緩了一會,呼吸逐漸平穩,胸口也沒有那麽疼了,她扶着桌子站起身,感覺走路還是有些困難,偏巧這時譚米雪蹦跶着朝她跑來。

嗯,小拐棍到了。

“于瑾!快看!好大一塊金牌!”

“是挺大的。”于瑾對這種粗造濫制的金牌沒什麽興趣,她現在就想到備賽區把褲子穿上,剛剛比賽時冒了些汗,這會被風吹的渾身都涼透了,“我親愛的同桌,你能扶我一下嗎?”

譚米雪長這麽大就只在幼兒園時畫畫得過一百分,除此之外再沒有過任何榮譽獎項,對這塊由校長親自給她戴上的金牌可以說愛不釋手,便同于瑾提出條件,“讓我扶你也行,你能把這個借我帶一會嗎?”

不知怎麽的,這話聽起來有點可憐兮兮,于瑾笑笑,搭着她肩膀說,“送你了。”

“真的!”

“真的。”

譚米雪為人還是很守信用的,于瑾答應送她金牌,她就沒有半句怨言的攙扶于瑾,是個稱職的小拐棍。

兩人穿過大半個操場,十分艱難的走到備賽區。于瑾在地上掃了一圈,沒瞧見自己的褲子,“奇怪……”

“怎麽了?”

“我校服沒了。”

“你校服在我身上呀。”

小朋友聲音嬌嬌軟軟的,很難想象比賽時那一嗓子是怎麽喊出來的,于瑾又忍不住笑,“我說褲子。”

譚米雪想了想說,“那可能是被老師收走了?”

“應該不會,大家都是比完賽再回來穿的。”于瑾心中生出一個不太好的猜測,但也僅僅是一個猜測,“算了,你先把外套給我吧,快要冷死了。”

“哦,好。”

從譚米雪身上脫下來的外套還殘存着屬于她的體溫,以及一股淡淡的香甜,是大白兔奶糖的味道。

于瑾看了眼她已經癟掉的口袋,嘆了口氣道,“小心蛀牙。”

“不會,我牙齒很好的。”

“那吃完糖也要漱口,不然會腐蝕牙齒……算了,說你也聽不進去,回去坐着吧。”

除了女子三千米那場比賽,譚米雪對其他項目毫無興趣,就跟于瑾一塊坐在了自班區域的椅子上休息,她這人一旦對什麽東西入了迷,簡直無藥可救,譬如漫畫,譬如奶糖,譬如那塊和破銅爛鐵沒有區別的金牌。

于瑾好奇她翻來覆去的到底在看什麽,“你是,在研究這塊金牌的材質?”

“沒,我就是喜歡。”

“喜歡為什麽不參加比賽自己贏一個。”

譚米雪低頭看着手裏的金牌,用一種不摻雜任何情緒的口吻說,“我跑的不快,跳的不遠,參加比賽也贏不了,幹嘛要去丢人。”

于瑾楞了一下,随即笑道,“跑不快跳不遠怎麽了,可以練啊,盡力的話,就算輸了也不丢人,沒有還沒嘗試就放棄的道理。”

“你總是能贏,總是能拿第一,沒人會笑話你,你當然能這麽說,”

“難道有人笑話你?”

這個話題顯然是譚米雪的禁忌,她重重的“哼”了一聲,扭過身去不理于瑾了。

十一點,運動會中場休息,在操場上撲騰了一上午的學生們早已筋疲力竭,一股腦的沖進食堂。

于瑾的腿有所好轉,可以正常走路了,她與要回家吃午飯的譚米雪道別,去辦公室找伊紅梅。

剛一露面,辦公室內頓時掌聲雷動,“恭喜于瑾同學凱旋而歸!”“這腿摔的,英勇負傷啊!”“說拿第一就拿第一!厲害!”

于瑾每天中午都在這個辦公室裏吃飯,早已和老師們關系熟稔,偶爾也會相互開玩笑,她淡定的一擺手,模仿校長的動作和語氣,“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适時幽默總能取得好的反饋,老師們不禁哄笑起來。

伊紅梅注意到她仍裸露在外的小腿,問道,“你褲子呢?”

“忘記放在哪了,有人撿到應該會送傳達室吧,我待會去傳達室問問。”

“怎麽能忘記放哪呢,多冷啊,你曼寧姐應該到家了,我打電話讓她給你送條褲子來。”

“不用不用,這會沒早上那麽冷了。”

伊紅梅固執起來是勸不動的,她到底給梁曼寧打了電話,正好梁曼寧剛到家,說一會就送過來。

于瑾沒辦法,只能在吃飯完後去校門口等。

梁曼寧來的很快,一路小跑到她跟前,先是問,“你這腿怎麽弄的啊?”

“比賽的時候摔的,別看包的嚴實,就蹭破了點皮。”

“看着是挺吓人的,走路沒事吧。”

“沒事,真不好意思,還折騰你跑一趟。”

梁曼寧把手裏的袋子遞給她,笑盈盈的說道,“你跟我這麽客氣幹嘛。”

于瑾也笑,“我沒客氣,就是覺得你坐車已經夠累了,沒等歇歇腳就跑來給我送褲子……”

“就算伊老師不給我打電話,我也想來呢,你們今天不是開運動會嗎,湊個熱鬧。”梁曼寧說完,便拉着于瑾往學校裏走,她原先也是白城高中的學生,校保安知道她是伊紅梅的女兒,直接放她進去了。

“诶,所以你三千米已經跑完了?”

“上午跑的。”

“三千米通常不都是下午嗎?虧我還趕這麽早回來……你跑多少名啊?”

“……嗯,好像是十五分五秒。”

梁曼寧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向她,“這麽快,我上高一那會最好的成績才十六分啊,你們這屆學生也太兇了吧,第一多少啊?是不是打破最高紀錄了?”

“沒。”于瑾很尴尬的說,“我跑第一。”

“天啊!你這也太厲害了吧!還真是文武雙全啊!”

“我就怕你說這個。”

于瑾沉重的嘆了口氣,加快腳步。

梁曼寧不明白于瑾為什麽拿了第一還這麽垂頭喪氣的,回到辦公室聽伊紅梅說了口號的事才恍然大悟。

“哈哈哈哈哈,難怪我說文武雙全她那副倒黴模樣,這口號誰想的,也太有才了。”

這口號在高中生眼裏,是很厲害,很牛逼的,可在稍微年長成熟一些的人看來,實在太幼稚了,上午口號新鮮出爐時老師們就樂得不行,眼下又被梁曼寧翻出來,還是那麽好笑,“是挺有才,聽說臨時編出來的,你們班哪個才子啊?”

伊紅梅笑道,“幾個男生一塊攢的,其實也沒什麽,本來就文武雙全嘛。”

“怪不得,我就說雄霸天下這種詞不像女生能想出來的。”

于瑾受不了這樣的公開處刑,立刻站起身道,“那個……我去找找校服。”

梁曼寧跟着站起身,“我陪你一塊去吧。”

雖然梁曼寧不喜歡母親固執己見,但她受其影響,本質上也是這樣的人,于瑾知道拒絕沒用,幹脆默許了。

從辦公室裏出來的那一刻,裏面又傳出放肆的笑聲,即便沒有絲毫的惡意,也讓于瑾覺得尴尬,她只能勸自己想開點,青春除了熱血沸騰……總得有件難以啓齒的糗事。

梁曼寧此刻也看出于瑾有些不高興提口號的事,便轉移話題道,“你要去哪找校服啊?”

“不知道,在操場上轉轉吧。”

于瑾看似茫然,其實心裏對校服的去向已經有了推斷,她在操場上掃了一圈,徑直朝着食堂的方向走去,“萬彤彤。”

被喚名字的女孩笑着看過來,見是于瑾,不由一怔,她雖然跟于瑾在同一個隊伍裏訓練了好幾天,但于瑾從來也沒跟她說過話,“你,叫我?”

“你不是萬彤彤?”

“我是啊,你怎麽知道我叫什麽?”

“聽體育老師叫的,就記住了。”

“這樣……你找我有什麽事嗎?”

“就想問問,你回備賽區拿衣服的時候有沒有見過我的校服褲子,扔在最邊上的那條。”

萬彤彤歪着腦袋回憶了一下,“好像是有,高一的都扔在左邊嘛,我們走的時候就剩一條了,應該是你的,你那會不是在包紮嘛。”

于瑾得到答案,更加印證了自己的推斷,“好,謝謝你啊。”

于瑾在自己班裏有被欺負的黑歷史,可外班并不知情,都以為她傲氣高冷,所以不愛理人,這會見她彎着眼睛笑眯眯的道謝,萬彤彤頗為受寵若驚,同時對于瑾好感驟增,連忙擺手道,“不用客氣不用客氣!能幫上你忙就好!”

梁曼寧在旁邊看着,完全能體會萬彤彤的心境。

天上的星星向你奔來時,即便清楚那只是擦肩而過,仍會為此感到喜悅,仿佛這一刻,那顆星星是獨屬于你的流星。

而世間最愚蠢的事莫過于追逐流星。

“想什麽呢?”

“沒,沒想什麽,接下來要去哪啊?”

“找人。”

于瑾想,若不出意外,最後回到備賽區的應該是領完獎後費杏兒和李青,前者暫且不提,後者作為三千米比賽中唯一一個體育生,一定對金牌志在必得,甚至早早誇下海口,傳揚了出去,不然劉思雨也不會在賽前對譚米雪說她想拿第一是吹牛,那麽李青輸了比賽,栽了面子,打擊報複的可能性很大。

于瑾沒有猶豫,直接去了高二六班。

“請問李青在嗎?”

坐在最後排的女生擡起頭來,露出一張略顯方正的臉,她看到于瑾,表情瞬間變得不耐煩,“你有事?”

“有點事想問你,方便出來一下嗎?”

“有什麽事你就直接說,別磨磨唧唧的。”

“我想問你,今天上午有沒有在備賽區看到我的校服。”

此話一出,李青沒什麽反應,她身邊的同學先笑出了聲,李青這才跟着笑起來,洋洋得意道,“你給我錢了嗎?雇我幫你看校服了?”

于瑾可以确定,自己的校服确實是被李青拿走的,并且沒有再找回來的可能,“好,我知道了,謝謝學姐。”

梁曼寧這會也看出了端倪,她小聲問于瑾,“是那個人拿了你的校服?”

“大概吧,沒有證據。”

“所以就這麽算了!不行,我帶你去找她班主任!”

于瑾拉住她,搖了搖頭,“一條褲子而已,不值得鬧得太難看。”

梁曼寧氣的臉都紅了,“那總不能就這麽忍了!不然我們去查監控?”

“沒有監控,也不用生氣,我知道該怎麽辦。”

下午一點,運動會繼續。

梁曼寧憋着一股火,沒有走,找高三的學生借了件外套混在人堆裏,伊紅梅忙的腳不沾地,也懶得去攆她。

于瑾趁着男子三千米比賽的功夫,去看了眼下午項目的參賽表,又回過頭來找伊紅梅,“老師,我想現在報名跳遠還來得及嗎?”

“你這腿能跳遠嗎?”

“能,已經沒事了。”于瑾說着,還原地蹦了兩下。

伊紅梅就喜歡看她孩子氣的模樣,心裏一高興,什麽都能答應了,“那你去和宋書言商量一下吧,一個班級只有一個參賽名額。”

宋書言跳遠成績并沒有任何拿名次的希望,之所以報名,不過是避免開天窗,于瑾要跟她換,她自然答應。

譚米雪聽到動靜,湊上前問,“你幹嘛要跳遠呀?”

于瑾知道就算她不問,梁曼寧也一定會問,便笑着解釋道,“我褲子是讓李青拿走了。”

“哦,那和你跳遠有什麽關系啊?”

“……李青是體育生,體育生就是要在運動會上發揮作用的,沒道理只報名三千米這一個項目,我看她還報名了跳遠,所以也報名了。”

譚米雪眨眨眼睛,反應過來了,“你想再贏她一次啊?”

“你是不是,又不信我?”

“我信的!”

“賭嗎?還是你一成,我全部。”

“……賭。”

于瑾抿唇,也扭過頭去不理她了。

梁曼寧忍了又忍,還是沒有克制住自己的好奇心,“你們賭什麽啊?”

回扣的事于瑾不打算告訴任何人,她面不改色的随便說了個謊,将梁曼寧的好奇心敷衍過去。

得知于瑾和李青再度同臺競技,跳遠那塊小地方瞬間被團團包圍住。

于瑾把脫下來的褲子和外套扔給譚米雪,當着李青的面認真囑咐道,“看好了,不要再讓狗叼走。”

譚米雪抱緊她的衣服,一臉天真無邪道,“你不是說讓那個第二名偷走的嗎。”

于瑾不自覺笑出聲來,而李青卻大為光火,“你什麽意思!”

譚米雪可不怕她,“你管我什麽意思!你再敢跟我大聲喊一個!”

李青的同學很清楚譚米雪的背景,急忙拉開李青,“算了,她家你惹不起。”

旁邊的老師雖然感覺到了她們之間的矛盾,但并未放在心上,這個年紀要都能相安無事的過日子才邪門,“好了好了,都消停點,按照順序過來。”

仍是十三個參賽選手,李青排在第七,于瑾排在第十。

高中體測立定跳遠女生滿分是兩米四,可大多疏于鍛煉的女生都只能勉強跳到兩米。

李青一個兩米二,震撼了所有人。

“我去!”“快趕上男的了……”“不虧是體育特長生進來的,可以可以。”

輪到于瑾,依舊是萬衆期待,不過沒幾個人認為她會贏,畢竟她小腿上的紗布還帶着血呢。

然而結果也依舊是出乎意料的。

“我瞎了吧!這有兩米五了吧!”“真的是兩米五!”“卧槽卧槽!這還是人嗎!”“碾壓啊!”

确定成績有效,于瑾踩着沙土慢悠悠的走到李青面前,“學姐,三千米我跑的勉強,贏的不體面,但跳遠,是我的強項。”

毋庸置疑的,于瑾又拿到了一塊金牌。

從主席臺下來,她随手将金牌挂在抱着一團衣服傻站在那裏的譚米雪身上,“好事成雙,拿去玩吧。”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所有買V的小天使,錦鯉準備了100個紅包,評論的小天使就有機會獲得~ 《影後總是偷摸給我點贊》沒想到影後居然用小號關注我 《我在寧古塔組織發展學習強國》皇帝老兒吃的大米都是我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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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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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