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闖古墓救師父
單致遠見機極快,立時躬身沉膝,就地一滾,頭頂一道黑影疾速掃過,重重砸在石柱上,便将那石柱上半截擊得粉碎。
單致遠後撤七八尺,背靠洞壁,橫劍當胸,方才看清楚,擊碎石柱的竟是一條長滿黑毛、粗如成人手臂、長逾一丈的的蜘蛛腳。
那巨蜘蛛緩緩收回前肢,朱紅複眼有若多面琉璃寶鏡熠熠閃光,轉過布滿金綠、翠黃、赤紅色斑斓條紋的圓滾滾肚皮,又再朝單致遠所在地俯沖而去。
岳仲又再喝道:“致遠,小心!速速退出山洞,莫管……師父了。”這老人聲音幹澀,關懷焦急之意卻似要滿溢出來。
單致遠并不答話,他已全副心神凝聚在眼前這巨大蜘蛛身上,見它八腳一動,便預測到方向,騰身高高躍起,躍至一旁石柱頂端,那蜘蛛撲了個空,龐大身軀收勢不及,重重撞在石壁上,便嘶嘶怒吼,連彩色條紋也随之更豔麗濃烈幾分。
單致遠卻不待它轉身,又是輕輕一躍,有若鹞子翻身、青燕投林,筆直落在那蜘蛛後背上,劍尖倒轉,靈力灌注,猛往甲殼上一刺,噗一聲便将那刀槍難入的堅硬甲殼紮穿,一股綠汁噴将出來。
那蜘蛛受了重創,又是嘶嘶尖聲怒吼,毛茸茸巨腿狂暴亂舞,砸得四周石塊橫飛。更有一塊拳頭大的碎石直直沖向岳仲額頭。那老掌門躲閃不及,吓得緊緊閉上雙眼,卻不料石塊陡然在半空轉了個方向,流星利箭一般砸在那蜘蛛腦袋上。
北鬥收回鑄鐵棍,依舊隐了身形懸在洞頂,低頭看那小修士牢牢握住靈劍劍柄。劍身卡在殼裏竟拔不出來,單致遠便單膝跪在蜘蛛背上,一手牢牢抓住劍柄,另只手又召出靈劍,反手再刺。更多綠汁自傷口湧出,那蜘蛛暴怒,動作卻漸漸遲緩,被單致遠誅殺,不過遲早罷了。
故而這幾位神仙星官皆作壁上觀,并不打算伸一伸援手。
勾陳問道:“北鬥,這小修士如何?”
北鬥交叉雙臂,将鑄鐵棍往抱在懷裏,低頭朝單致遠看去,又道:“此人劍招不熟,身法凝澀,卻勝在有勇有謀,以己之長,攻敵之短。只是下手……卻有些心軟了。”他又握住鑄鐵棍一端,遙遙向那愈加虛弱的蜘蛛一指,“若換成是我,便先将它四腳自關節處斬斷。”
北鬥乃是星官中武官第一人,這番見解可謂入木三分。勾陳略颔首,竟依舊同幸臣、北鬥兩位星官袖手旁觀。
單致遠自然不知道一旁有看客,只覺那蜘蛛沖撞掙紮愈加遲緩,終于蹒跚幾步,頹然倒地。他便松了口氣,抓住劍柄,腳踩蜘蛛後背,用力往外一點點拔。
不料他方才松懈,便又聽師父提醒道:“致遠,這洞中蜘蛛可不止一只……”
師父話音未落,另一側洞口又傳來密密麻麻爬行聲,只見一片紅光閃爍,竟又闖來五只巨蜘蛛,行動極為迅速,氣勢洶洶分散撲來。
單致遠為殺一只便消耗大半靈力,如今被五只巨蜘蛛包圍,險些陷入困境,心頭堪堪浮起“吾命休矣”四字時,便見眼前一只蜘蛛身軀驟然被挑飛,往後撞在石壁之上,竟撞得綠汁四濺,落地後抽搐兩下便全無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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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尚未回過神來,面前便落下一名銀發少年,包銅鑄鐵棍揮起時雄渾生風,将剩餘四只亦是一棍一只,砸成肉餅。随後肩扛鐵棍,單手叉腰,轉頭沖他粲然一笑,“你怎的不呼救?我方才同六甲傳訊,險些趕不上援手。”
這少年正是北鬥星官。
單致遠戰得興起,又習慣了自力更生,何曾想到呼救之事。此時自然感激不盡道謝。
勾陳亦在他身前現身,皺眉斥責道:“不自量力,錯判實況,一味好勇鬥狠,豈是修練之道?”
單致遠心中有愧,只得喏喏應是。
那邊廂幸臣已将岳仲自蛛網上解救下來。那岳仲何曾見過這等神仙人物,一聽幸臣解釋,慌得立時雙膝跪地,叩頭下拜,“貧道岳仲,拜見勾陳大帝。大恩不言謝,貧道定為大帝設立神位,晨昏叩首,焚香禱告……”
單致遠瞠目結舌,卻不敢立在勾陳身側受師父跪拜,急忙側身上前,要扶師父起身,又道:“師父,救你的人可是徒兒我。”
岳仲吹胡子瞪眼,下颌白須跟随抖動,又道:“休得胡鬧,快些同為師一同拜謝。”
單致遠自然不肯,勾陳便在此時道:“不必,我如今身為單致遠本命神,行事只因術法召請,供奉之事,也着落在致遠身上。”又一揮袖,便将岳仲托起身來。
幸臣亦是得令上前,将一張少微先前留下的黃符貼在岳仲後背,但見紅綠兩道光芒一陣糾纏抵消,那鎖魂符便被解了。
岳仲長舒口氣,自是感激不盡。單致遠便将無意間得了萬神譜,學會請神術之事,跳過種種關鍵,只簡略向師父一提。
掌門便激動得老淚縱橫,握住單致遠手臂,欣慰感嘆道:“致遠……你竟得了如此大的機緣,我真仙派後繼有人……”
單致遠亦是眼圈一熱,哽聲道:“師父放心,大師兄不成器,日後我必定奮發圖強,定要壯大門派!”
岳仲激動不已,顫抖半晌,便只喊出一句:“致遠!”
單致遠立時回道:“師父!”
“致遠!”
“師父!”
勾陳終于不耐這師徒二人聲情并茂,冷聲打斷,“我尚可停留一日,速進墓中搜尋。”
單致遠忙收了澎湃情緒,抹把臉道:“如今救了師父,我等便可、回……”他見勾陳臉色不虞,真仙派三字竟堵在口中,不敢說出口來。
岳掌門如今更是全然以勾陳大帝馬首是瞻,急忙上前施禮,又轉身看向小徒弟,肅容道:“致遠,勾陳大帝所言極是,修仙之道,狹路相逢勇者勝。這天方古墓乃人人仰慕之地,你既進得來,便是緣分,怎能輕言放棄?”
單致遠見如今連師父也轉投了勾陳陣營,再無半分反抗之心,只得一味應是。
岳掌門蒼老面上方才浮現幾分笑容,又向勾陳大帝道:“容貧道同徒弟再多說幾句。”
勾陳略颔首,岳仲便将單致遠拉到這山洞另一頭,沉聲道:“致遠,勾陳大帝好大的來頭,你切記全心全意,好生供奉。”
單致遠耳根頓時騰起一股熱氣,羞窘交迫,卻不敢将他如何“供奉”勾陳之事言明。只得一味點頭。
岳仲見他神色有異,卻想得左了,低聲嘆道:“為師無能,令得真仙派落拓至此,連你大師兄也看不起我們……致遠,你如今跟了勾陳大帝,便是天大的機緣,切莫意氣用事。”
單致遠只得道:“師父放心,徒兒省得。”
岳仲便慈祥撫摩單致遠頭頂,又不厭其煩叮囑幾句。
這二人雖做出避人耳目的動作,又怎能瞞得過星官耳目。北鬥便噗嗤一聲笑出聲來,引得幸臣回頭,北鬥仍是悶笑不止,“這掌門怎的一副嫁徒弟的口氣。”
幸臣嘿然不語,再看去時,只見那老掌門諄諄叮囑,那小修士臉色微紅,頻頻點頭,便當真有了幾分初嫁的模樣。
那邊廂,師徒二人已交談完畢,單致遠将兩柄品相極佳的靈劍同幾樣法寶交給師父,岳仲卻只取了一柄靈劍,其餘仍叫他自己收好,又道:“致遠,歷練為主,切莫勉強。世間寶藏無數,性命卻只有一條。為師在降龍嶺等你歸來。切記切記。”
單致遠心中溫暖,又笑道:“是,師父放心。”
岳仲道:“你去罷。我将這幾頭巨蜘蛛絲囊取下便啓程。”
那巨蜘蛛腹中絲囊乃煉器的上佳材料,便是自己不用,賣到群仙坊去,也是好大一筆橫財,岳仲自然不會放過。單致遠便再朝師父深施一禮,轉身随勾陳進了另一側山洞。
這一行人中,一凡人一神仙兩星官,若是落在旁人眼裏,實則只有單致遠一人獨行。
那山洞通道并不平滑,四壁怪石嶙峋,卻隐隐生光,不需照明亦能看得清楚。又九曲八繞,機關重重,單致遠幾次險些被巨石砸到,又或是被妖魔傷到。種種兇險更令他打起精神,牢牢握緊靈劍,步步為營,遇妖斬妖,不覺間便深入到古墓中央。
幸臣跟在勾陳身後,終于低聲道:“大人,這墓中……”
勾陳自是早就察覺了墓中異常,只道:“那滅道老魔自玄霜墓中逃脫後,極為虛弱,定是附身在修士身上潛入。你同北鬥先去搜查,若是能尋到那老魔蹤影,立時禀報于我。”
幸臣北鬥一起應聲後,便悄然離去。
單致遠此時卻終于行到了石道盡頭,眼前出現一扇封閉的石門來。
他如今學得謹慎,自然不會貿然觸碰,反倒是掐決施了個小法術,将那石門上上下下查了個遍,眼見那石門同其周圍并無陷阱機關隐藏,方才上前一推。
石門卻紋絲不動。
他便側身猛撞,石門依舊紋絲不動。
單致遠眼珠一轉,便反應過來,抓住那石門岩石裂縫,用力拉拽,怎奈那石門仍是紋絲不動。
這小修士不由氣餒,轉頭求助般望向勾陳。
勾陳默然揚手一揮,那石門便咔啦啦一陣響,顫動起來,往右側滑動,隐沒進牆壁之內。
單致遠暗道慚愧,若是再多試一次,也不至于如此丢人,不由臉色緋紅,只得咳嗽一聲道:“有勞勾陳大人動用法身之力,在下銘記在心。”
勾陳卻一言不發,只向那洞開的石門中望去。
門外石窟恢宏空曠,能容數千人。石壁青白生光,将空間內照得透亮。幾根巨大石筍拔地而起,只抵頂棚,便有若大殿石柱一般分列洞中,隐隐泛出晶瑩玉色。
那巨大石窟內,如今已聚集了上百修士,俱仰頭看向石窟最深處。
高達千仞的石壁上,陽刻了一尊巨大石像。青衣峨冠,盤膝而坐,手執拂塵,雙目半斂,面容似笑非笑,平和清遠,正是天方老祖之像。
巨像微微垂首,仿若正慈愛端詳石窟中衆人一般。
單致遠便步入石窟內,一同望向那巨像。
此時便聽一個溫婉柔和的聲音驚喜喚道:“單……致遠,你怎的也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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