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今日衣錦還鄉
單致遠如今滿載而歸,意氣飛揚,長舒一口氣道:“如今總算可以回真仙派了。”
太羽卻在此時擡頭,眸色微微一沉,“尚未尋到九方荒冥蹤跡?”随即卻又笑道,“交給勾陳去煩惱。六甲,随我回天庭。”
六甲已到了述職的時辰,只得同單致遠道別,臨行又是一通叮囑,叫他每日勤加修煉,不可中斷雲雲。
單致遠得六甲陪伴指點,極是感激,自然一一應了。
太羽又握住他兩手,柔聲道:“致遠,好生修煉,你我人神疏途,恐怕直待你結丹之後方能酣暢淋漓,我等你。”
單致遠總不能适應太羽這般毫無遮掩的挑逗,一時間臉色又如同滴血,不由低聲道:“太羽大人,莫非心中只有這等事?”
太羽仍是笑道:“我乃宮闱床笫之神。”
随後便松開雙手,與六甲一同隐了身形,只留下一句叮囑,“致遠,保重。”
驕陽燦爛,卻将太羽那笑容映出幾許落寞投影。
單致遠目送二人離去,心道,只怕是他看錯了……
他又重開堪輿術,不由得一怔。堪輿術所展示之圖,原本只有路徑山水,隐藏密道。如今卻又多出許多淺蔥色朦胧光點,并且軌跡紛亂,一時在左,一時在右。
他便憶起麒麟傳授此術時曾說過,若修為提升,術法亦會進階。如今堪輿術同他外放的神識結合,竟能偵測方圓十裏內的活物。
淺蔥色又各有深淺,正是代表那些活物實力強弱。
單致遠如今神識堪堪學會外放,故而範圍不足十丈,感受卻極為新奇,仿佛天地俱煥然一新,更生出豪情萬丈來。
這青年劍修如今身處熊隐山後山,在乾坤戒中翻找片刻,便尋到合用的法寶,正是一條青色腰帶,形質樸實,只以深了些許顏色的夏竹絲繡出恒定的輕身羽行法陣。
單致遠将腰帶換上,頓時身輕如羽,足尖一點地面,便立時化作一陣青影,有若疾風掠雪般折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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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候在石窟中的衆修士,自然錯過了接受傳承之人,更被山體坍塌壓在山腹中,費了好一番工夫才得以掙脫。
此時單致遠早已去得遠了。
行了泰半路程時,他驟然發現堪輿圖上憑空出現一點紅點,并且急速靠近。
紅色便是喻示這活物極為強大,難以力敵之意。
他方才生出些許警惕,那紅點便已逼近眼前,烏雲壓頂一般将他當頭壓下。那身軀太過沉重,單致遠又被沖力一撞,不由自主後仰摔倒了。一條火熱倒刺舌頭立時湊近亂舔,熱氣呼呼噴在臉頰,漆黑尾巴鋼鞭一般,在地上來回抽打,激起一片碎石。
單致遠近在咫尺,對上那黑豹喜悅滿溢的黃金眼瞳,不由生出了幾分無奈之感。
頭頂此時傳來北鬥笑聲,“阿桃,若再淘氣,仔細又被打屁股。”
那黑豹耳尖金色一顫,似是極為忌憚北鬥警告,喉間委屈嗚嗚幾聲,卻仍是松了爪尖,自單致遠身上爬開了。
單致遠立起身來,那黑豹仍不死心,垂頭貼在腿邊磨來蹭去,親昵無間,全無半分豹類的倨傲警惕之心。
他只得輕輕拍拍那大貓頭顱,側頭見北鬥與幸臣先後落在身旁,不由怔然問道:“阿桃?”
話音才落,那黑豹後腿一彎,後背弓起,油亮黑毛根根倒豎,張開血盆大口朝北鬥怒吼。
頓時聲震嶺岳,九山回音陣陣蕩開。
北鬥卻仍是大笑,待要去摸那黑豹頭頂,卻被那畜生一偏頭,閃身避開。他只得讪讪收回手來,方才道:“如今諸事紛亂,我等不能一直留在凡界,這畜生乃六階靈獸,為你護身最好不過。”
單致遠道:“只是……”
這小修士欲言又止,心道勾陳定然為他解決了那黑豹欲念之事才對。
幸臣果然笑道:“無妨,阿桃已去了勢,斷不會再擾你。”
衆人目光向那黑豹望去,那靈獸察覺衆人窺探意圖,往後一躍遠離數丈,弓起後背,惱羞成怒大吼,露出根根有若匕首的森白獠牙。
只是兩位星官無視他威脅,那凡人卻是他唯一不願傷害致人,這番作态,竟全無效果。
單致遠神識一掃便即收回,心中複雜滋味難言。這畜生果然被骟了。
幸臣又道:“勾陳大人為它賜名梼杌。”
北鬥便緊接道:“還是叫阿桃順耳。”
梼杌乃上古兇獸之名,這豹子表象兇惡,實則愛嬌撒歡,委實有些配不上如此盛名,反倒是阿桃更貼切許多。
單致遠亦是贊同,擡手一招,喚道:“阿桃,過來。”
那黑豹聽見主人亦如此召喚,默默低垂長尾,耷拉下金光燦燦的耳朵,一步一蹭慢慢踱了回來,便蹲在單致遠腿邊。豹身巨大,坐下時頭頂齊腰高,那畜生也狡猾,順勢往主人腰間一靠,喉嚨裏又浮起陣陣惬意呼嚕聲。
幸臣見那一人一豹相處融洽,便将靈獸袋取出,連同一瓶靈獸丹交給單致遠,告知他豢養靈獸一些要點,而後便同北鬥一道告辭了。
單致遠待兩位星官離去,當即倒了一粒靈獸丹在手中,那黑豹不待他開口,立時探頭過去,舌頭一卷便将靈獸丹卷進口中。
而後又舔舔嘴巴,意猶未盡看向單致遠。
一雙有若寶石的雙眼圓滾滾、金燦燦、水汪汪。
單致遠受不住它用這般祈求眼神凝望,只得再取一粒靈獸丹喂它。而後輕輕撓它耳根,柔聲道:“阿桃,仙丹不可進補太多,過猶不及。”
阿桃聽了倒是不再癡纏,站起身來,略略彎下前肢,轉頭又向主人看去。
單致遠看他姿勢,愣了片刻方道:“莫非,要我坐上去?”
阿桃嗚嗚兩聲,搖頭擺尾只催他到背上,而後更是以豹尾卷住主人腰身,輕輕放在背後。
随後有力一躍,輕盈跑動起來。
那黑豹後背矯健暖和,奔跑之時,平穩如飛,山水群川自足下飛掠而過,耳旁風聲呼呼作響,遠比單致遠快上數倍。
單致遠也就安然享受,一路平靜回了降龍嶺。
一別不過月餘,這降龍嶺荒涼土丘,如今看來也親切無比。正是黃昏時分,山腰幾畝靈田依舊生機盎然,靈谷蔥翠欲滴,已然開始結實,風吹拂時,滿山皆是靈谷清香。
靈田旁立着個青年,正手持一枚水符往田裏灑水。
單致遠自黑豹背後一躍而下,見那青年正是熟悉之人,喚道:“滿倉?你怎不在乾坤閣輪值?”
胡滿倉轉頭,喜道:“致遠,你回來了!”
他又笑道:“我已拜入真仙派門下,如今應喚你致遠師兄。”
随即又簡略将前情分說清楚。原來胡滿倉在乾坤閣受那大掌櫃排擠已久,早有不滿。
前些日子岳掌門帶了五個巨蜘蛛絲囊上門售賣,大掌櫃欺岳掌門無權無勢,硬是誣蔑他售賣的假貨,要将寶物貪下。
胡滿倉奮而出頭,便被同岳掌門一道趕出了乾坤閣,好在絲囊也保住,便換了一家商鋪,低價賣了。
随後岳仲便收了胡滿倉為弟子。
單致遠感激他為師父出頭,上前一步道:“滿倉,多謝你。”
胡滿倉亦是爽朗一笑,輕輕拍拍單致遠肩膀,“師兄何必……”
一聲震天豹吼将胡滿倉話音打斷,半空黑影一閃,單致遠急忙喊道:“阿桃不可!”
那黑豹裂開血盆大口,獠牙森森,卻是依言停在了胡滿倉咽喉邊。
胡滿倉被這猛獸襲擊,血腥熱氣陣陣噴在臉上,早已吓得面無人色。
單致遠皺眉,握住那黑豹尾巴往後一拽,斥責道:“你這畜生,若再妄自傷人,不聽勸阻,我便将你前面的腦袋也剁了。”
那黑豹足有兩百多斤重,被拽也紋絲不動。只是被單致遠一通呵斥,只得委屈松開了胡滿倉,卻尚不知自己做了錯事,可憐巴巴去磨蹭單致遠手心。
胡滿倉見那噬人的兇獸轉眼便成了撒歡的大貓,先前吓飛的三魂七魄立時找了回來,擡手拍拍衣擺,站起身來,卻不敢再靠近單致遠了,只道:“我、我去告訴師父。”
單致遠道:“好。”
這畜生雖對他依賴無比,言聽計從,卻尚需好好調教才是。單致遠便拍拍那黑豹頭頂,取出靈獸袋道:“阿桃,進去。”
阿桃雖不喜待在靈獸袋中,卻不敢忤逆主人命令,故作乖巧晃下尾巴,又讨好舔舔單致遠指頭,見這招不再奏效,只得垂頭喪氣,回了靈獸袋中。
單致遠這才追上胡滿倉身影,往真仙派大門行去。
遠遠便聽見胡滿倉喜悅喊聲道:“師父!致遠師兄回來了!”
大門與籬笆皆經過了簡單修葺,上了新漆,圍出的院子亦是整潔清淨,便當真有了幾分修仙門派的氣氛。
師父果真是,用心良苦。
單致遠方才感嘆時,便看見岳仲掌門精神奕奕,自石洞中出來,笑容滿面道:“致遠,你可算回來了?勾陳大帝待你如何?可有惹他生氣?致遠,你,竟然築基了!總算所托非人,為師總算放心了……”
胡滿倉亦是真心喜悅,在一旁附和。
岳仲握住單致遠雙手,又一疊聲問道:“既然回來,就多住幾日,想必勾陳大帝不會計較?為師……終究舍不得你……”岳仲一時心情激蕩,不由得老淚縱橫,用衣袖擦拭眼睛。
單致遠道:“師父,我是回家,不是回門。”
岳仲大驚之下,身形就是一晃,單致遠同胡滿倉一左一右将他攙扶住,忙道:“師父!師父!”
那老掌門手指顫抖,将單致遠牢牢握住,怒道:“你這孽徒!究竟做了何等天怒人怨之事,惹得勾陳大人将你趕了回來?”
單致遠一噎,哭笑不得道:“師父你想左了。勾陳大帝是我本命神,有萬神譜在手,若要請他下凡不過舉手之勞,你若是不信,我這便請他見你……”
“使不得,使不得!勾陳大帝何等尊貴,豈可輕易驚動!”岳仲驚得雙手亂擺,連連阻止,見小徒弟神色嚴肅,方才放下心來。
而後師徒二人回了真仙派正堂,單致遠為祖師牌位上了香,而後又恭恭敬敬對岳仲跪下,肅聲道:“師父,徒兒不孝。”
他便将天方古墓中,與淩華宮弟子起沖突之事細細禀報一番。
岳仲并未責備,只慈祥道:“不妨事,此事錯不在你。若淩華宮當真咄咄逼人,我真仙派客居降龍嶺已有百年,若要遷離,本也是遲早……”
他又一掃如今亮堂簇新的大堂,低嘆道:“早知如此,就不必修繕了……”
單致遠知道師父是心疼那些靈石,便笑道:“師父,其實……”
他尚未開口,守在門外的胡滿倉又匆匆進來了,一臉為難,低聲道:“師父,師兄,那人……又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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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