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天方老祖之謎

單致遠壓抑心潮激蕩,靜心一數,五男三女,一共八人,其中有兩張熟悉面孔,正是如今結下梁子的劉皇與杜若青。

他卻是心中一松,位列第九并非優良,卻也足夠。

正如此思忖時,便見劉皇沉下臉色,大步走來。

單致遠早非吳下阿蒙,自然不懼,反倒微笑施了一禮,“劉道友,杜道友,不想你二人也名列前茅,可喜可賀。卻不知徐昱徐道友現在何處?”

劉皇停下來時,略有些錯愕。他修為高過單致遠,故而能輕易看出這小修士如今的修為深淺。

不足兩月之前,單致遠同他相距之遠,有若泥中螢火與當空皎月,故而他絲毫不将此人放在眼裏。

轉眼間,單致遠竟離他如此之近,仿佛只需輕輕一跨步,便會自他身邊一躍而過。

叫劉皇感受到了威脅。

他卻只是暗暗咬牙,面上卻依舊沉郁憤怒,恨不能以眼殺人,“徐昱師弟,被你害死了!”

單致遠目光微凝,他那一劍雖全然出自下意識,他卻心中有數,何況彼時他不過煉氣修為,徐昱卻已同他如今修為相當,區區一劍,尚且取不了他性命。

如今徐昱卻并不在此……

單致遠心思電轉,瞬間想得通透了,便冷笑道:“只怕是你嫌師弟受了重傷,将他棄置在迷宮不顧,被妖獸吃了。”

劉皇心頭巨震,他不曾想到單致遠竟如此心思靈活,不過憑他一句話,便猜到十之八、九,宛若親見一般。

他卻不知曉單致遠此時不過信口開河罷了。故而心中忌憚更是加劇。

單致遠見他神色,便知自己竟歪打正着了,不由正色道:“劉皇,徐昱乃是你師弟。”

劉皇冷嗤道:“不過一介……”他又悚然一驚,急忙住口,繼續憤恨道:“徐昱師弟乃是為師門大局着想,自願留下……若非你傷他在先,又何至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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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致遠不曾想這劉皇身為師兄,卻全然不為師弟悲戚,不由想起了陳際北,一時間感同身受,對這人便更厭惡幾分,皺眉道:“若非他偷襲在先,又何至于受傷?”

随即不等劉皇胡攪蠻纏,轉身走向杜若青。

待要靠近時,他方才憶起開陽昔日威脅之語,只得停在數尺之外,看向杜若青,嘆息道:“若青,我等修真者一生所尋,無非行天下之正道,立天下之正位,集浩然氣,結善正緣,方保道心清正,不受魔障擾亂……你,好自為之。”

這青年劍修已有幾分凜冽氣勢,這番話更是擲地有聲、叫人自慚形穢。

杜若青俏臉微紅,卻是半個字也說不出口。

此時天方老祖滾雷一般聲音又再轟然響起,“十人已滿,其餘人等送出古墓。”

第十人乃是個魁梧大漢,後背背負一柄大刀,正茫然四處觀望。

這十人面前各自出現一個小小的白石八卦盤,不過巴掌大小,雕刻卻極為精致細微,前天八卦圖巨細靡遺,精細難有比肩之作。

八卦盤中又有十二面指甲蓋大小的杏黃旗,正以繁複難明的軌跡在八卦盤中游弋,帶起靈力波紋震蕩。

又聽天方老祖道:“這八卦盤乃仿九轉蓮花盤所制,玄妙難明。十二杆杏黃旗所行法陣,正是本座嘔心瀝血之作。最先破法陣者,可受本座傳承。”

修士們紛紛擡手,托起那八卦盤,修習符文法陣者,正可施展所長,便露出喜悅笑容來。

單致遠垂目望向掌中的八卦盤,那法陣運行異常繁複,絕非一時半會就可破解。更何況他一心修習劍道,對這符文法陣所了解不過皮毛。

然則,身為推衍大能的天方老祖,為何第三次試煉的內容會如此偏袒符紋修士?

單致遠皺眉沉思時,六甲忍耐不住,才欲出聲提醒,太羽卻緩緩擡手阻止。

第一輪試煉測運,第二輪試煉測武,第三輪試煉……應為測智。

單致遠眉頭舒展,撤了手掌,任那八卦盤虛虛懸浮。而後召出靈劍,将那八卦盤利落斬為兩半。

十二杆杏黃旗悄無聲息,灑落一地。

周圍修士或是全神貫注,或是鄙夷看來,只道這劍修只怕是自暴自棄了。

怎料那大殿上空卻驟然又顯出九個月白光環,向其餘九名修士罩去,天方老祖雄渾聲音悠長回響道:“傳承者已現,其餘人可退出古墓。”

劉皇同杜若青更是震驚,怎奈那光環來得極快,尚未開口,便已被強行帶出了古墓。

未通過試煉者如今聚集在石窟中,面面相觑,卻也心有不甘。便停在原地,誓要等待那最後一人攜寶藏現身不可。

最後一人,正是單致遠。

天方老祖所要求不過破開法陣,手法上卻全無限制,既然如此,他自然選了最快速、最省力的方式。七分認定、三分揣測,卻叫他蒙對了。

六甲在一旁嘆道:“這凡人……還是有幾分慧根。”

太羽輕輕一撓下巴,笑道:“那是自然。走吧,瞧瞧那傳承之物。”

空蕩蕩大殿東側有高臺,臺側石牆轟隆隆打開,露出內中一間石室來。

單致遠如今一舉拔了頭籌,心中正自得,邁步時也多幾分輕快。步入石室時,腳步卻被那濃密靈氣阻得一滞。

那石室內竟填充一整條靈脈,将九轉蓮花盤溫養其中。那蓮花盤呈九瓣蓮型,幾如冰塊一般透明,又自瑩潤透明中泛出金色,正靜靜放置在石室中唯一的桌上。

蓮花盤一旁放有一枚玉符,想來便是天方老祖的傳承了。

單致遠難掩內心激動,上前一步,卻正好看見那金光剔透的蓮花盤中,仿若蝌蚪一般的金光彙聚,形成了幾個大字。

帝星暗晦,勾陳得位。

這八個字莫非是……暗示勾陳有謀反天帝之意?

單致遠一驚,便讪讪向太羽望去。

太羽随他步入石室,那八個字亦是落入他眼中。這俊美華貴的神仙首次動了怒,冷道:“如此胡言亂語、大逆不道,難怪遭了天罰。致遠,将這蓮花盤砸了。”

單致遠低聲道:“我辛辛苦苦……”

那邊已換了勾陳低沉嗓音:“砸了。”

一時間種種紛亂回憶湧上心頭。單致遠記起夢中恍惚見過勾陳帶血孤寂冰冷的眼眸,被群臣孤立猜忌……他不由得心頭一軟,一掐劍訣召出靈劍,朝那絕頂的寶物上狠狠擊下,随即又是一擊,碎玉聲華美有若樂韻,四濺開來。

單致遠毫不手軟,直将那金玉色蓮花盤砸成了粉碎方才收手。

太羽又一揚手,将那玉符收入掌中,又道:“查驗之後交予你。”

單致遠道:“這推衍測算之道,與我修習不合,只怕沒用,拿去便是。”

太羽全然看不出先前冷肅,又笑道:“贈我以木瓜,報之以瓊瑤。他日我定要好生報答你。”

致遠聽出他言下之意,耳根驟然又如火燒一般,急忙道:“不、不必……”

太羽勾住他一縷順滑黑發,放在鼻端一嗅,眼神深沉難測,又興味十足上下打量,柔聲道:“五行靈泉已準備妥當了。”

單致遠被他挑逗,連腳趾尖也燒紅一般,窘得手足無措。聽聞五行靈泉四字時,心頭卻是軟得幾欲融化。

為他淬煉靈根、改善體質之事,不想這四位本命神竟如此上心,縱使多半是為萬神譜宿主這一層緣故,卻仍叫單致遠起了感動之心。

他思來想去,只得道:“我、日後一定好生侍奉。”

太羽便笑得愈加愉悅,“拭目以待,下次有好些法子要用。”

單致遠頓覺自投羅網,閉口不再提此事,轉身去查看那石室中其餘角落。

除了一條靈脈、滿地玉屑碎片外,尚有一塊淬煉過的武聖玄金。

武聖玄金乃天武砂之中淬煉出的精華,剛硬韌性,皆為鑄劍的上佳材料。又兼這武聖玄金乃無屬性之物,最合五行靈根者使用。

單致遠大喜過望,将那冰冷金塊捧在手中,愛不釋手撫摸。他亦是察覺到尋常靈劍不甚順手,劍修所依仗者,無非一柄本命寶劍。如今這鑄劍的材料便送上門來了。

更何況武聖玄金有市無價,他在迷宮中所得寶藏,全數只怕也不夠換這的玄金一半。當真是,意外之喜。

他便毫不客氣,将那塊玄金收入乾坤戒中。

石室中再無他物,太羽揚手,虛虛一抓一扯,便将那條靈脈取在手中,幾下便将其收攏凝聚成一粒龍眼大的寶藍色靈珠,随即往單致遠手中一抛。

單致遠慌忙接住,卻險些被那重量墜得脫手,又急忙使了十分力道牢牢握住。

太羽道:“待尋到适合的山頭,将這靈珠放置地底,自然形成靈脈。”

單致遠微微一愣,方才想起來,他身為真仙派弟子,同淩華宮起了龃龉,那降龍嶺,自是不便再繼續做鄰居了。

那降龍嶺不過荒山野嶺,卻也是單致遠居住了二十年之地,此時眼前浮現起那片蔥郁綠色,不由嘆息道:“可惜了那片靈田。”

六甲自打進了石室便一直沉默,如今終于破了功,奇道:“你在這古墓中所得之物,足夠置換萬畝靈田,又何必……”

單致遠正色道:“日日耕作伺候,自然生了感情。”

六甲恍然道:“想不到致遠竟是個長情之人。”

太羽卻在此時,狹長鳳目又落在那小修士面上,若有所思道:“原來日日耕作,便會生出喜愛來。”

這神仙一語雙關,又将他調戲得徹底。單致遠面紅耳赤,卻發作不得,只得轉過頭去,又将石室搜查一遍。

這一次倒是在角落尋到了傳送法陣。單致遠取出十枚靈石擺放陣中,啓動之後須臾,尚不見身軀如何晃動,眼前便驟然一亮,已落在一片林地當中。日光刺目,碧空蒼茫,單致遠在古墓中待得久了,如今乍然見光明,不由生出了再世為人的釋然錯覺。

随後遠方傳來沉悶轟隆巨響,單致遠足下地面亦是搖晃不休,那宛若蒼熊蟄伏的熊隐山大半坍塌下去,化作亂石荒坡。天方古墓自此泯于衆人,再不留存于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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