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今日殺上門去

妖魔行動迅速,凡間界中,已開始謠言四起。

南疆葬魂潭中有三十三天玄明仙訣;北疆流波山中有金龍塔。此兩件至寶乃初代天帝所有,威力之大,世間罕有,得之可掌三界。

而那禍星開陽心懷不軌,正設法突破兩處防禦,要闖入其中奪寶。

消息不胫而走,普通修士不敢肖想,七福城的諸位大能,抑或門派之主,卻皆有蠢蠢欲動之輩。

血逝立在一間由萬年金絲雞血木搭建的木屋之內,用一塊銀蠶絲織就的絲巾沾了水,為靈枭擦拭手臂上的血跡,一面聽趙玄昌同符舒一道禀報。

崇光城由兄弟二人統治,如今因意見相左,大小城主之間已有裂痕。

白雲城中已有兩名長老、三名護法揚言閉關,實則已不在城中。

萬渡城如今算是盟友,有數名元嬰揚着正義旗號,要聯合讨伐入魔的禍星。

九樞城卻是連城主也閉關了。

斷淵城如今面臨着數量最多的妖魔大軍,故而正堅壁清野,無暇考慮其餘。

龍見城、遼馬城在七福城中實力稍遜半籌,至今仍在觀望。

葬魂潭、流波山兩處,修士的行跡亦是漸漸多了起來。

至于最初傳出禍星現世傳言的樂松村,對其質疑者有之,不滿而打壓者有之,卻仍舊風頭日盛。雖說比不上七福城多年基業,假以時日,做個小福城卻也不是不可能。

血逝為靈枭擦拭幹淨,放下絲巾,再為他套上赤紅盔甲,聞言時眉頭一挑,問道:“以你之見,應如何處置?”

符舒立在門外,不敢窺伺血逝神色,只聽他語調亦辨不出喜怒,只得小心翼翼道:“以屬下之見,不若派遣一隊精英,前去屠村。并留幾個活口傳話,只道開陽大人惱了樂松村背叛,屠村以示懲戒。”

血逝聞言大笑,引得一直呆若木雞的靈枭微微轉動眼珠,看他一眼。“好,好,好!就依此計行事。傳……”

妖皇話語,卻被一聲尖銳鳥鳴打斷。半空一只鳳頭鳥利劍般直直落下,厲聲道:“報——有敵襲!”

那鳳頭鳥話音未落,天色驟然一暗,仿佛被紅雲覆蓋,随即地動山搖,亂石紛紛落地,符舒站立不穩,急忙扶住了欄杆,随後愕然仰頭看去。

這木屋位于鳳栖山主峰山腰處,東面第三個側峰宛如一尊天尊坐像,故名天尊峰,此時遠遠看去,天尊峰自左肩頭至右側腰,蔥茏綠色中顯出一條黑洞洞裂痕,待裂縫擴大,上半截峰體便順斜面滑下,一面發出隆隆,傾側之後,重重滾到山腳。撞得大地微顫,驚得山下衆妖現了原形,四散逃竄。

有些修為高的妖修,不服氣這斬山的挑釁,放出法寶劍氣紛紛撞向那半截山峰,更激得落石如雨,砸得修為低等的妖怪們狼奔冢突,混亂不堪。

一名劍修足下踩着赤血般殷紅的劍光,手持一柄玄金長槍,正冷冷立在半空,俯瞰衆妖。

落雷、毒霧、妖獸、火球、水箭、酸液……各色攻擊自四面八方襲來,那劍修卻只冷着一張臉,不閃不避,衆多攻擊生生撞在距他三尺外的無形壁壘,或炸裂,或反彈,或消弭,竟無一人能近身。

那劍修只單手持槍,遙遙對東首第二座側峰一指,赤焰般劍意呼嘯射出,沒入峰腰,整座山峰頓時轟然炸裂,碎石呼嘯,往四面八法激射開來。岩石大如城門小若拳頭,全都淩厲無比,撞得躲閃不及的衆妖重傷吐血,自雲頭跌落下去。

血逝望向那劍修手中長槍,臉色微微一沉,“龍牙,莫非連你也背叛我?”金紅袍影一閃,血逝離了木屋,往那劍修突襲而去。

妖皇右掌中血霧漸漸濃烈凝結,同樣化作一杆長槍,槍身一抖,挽出數個槍花,槍尖點點,銳利森然。

開陽冷然望去,只見漫天仿佛剎那間開滿了成片的曼珠沙華,肅殺蕭然,劍氣森森。絲絲花蕊,流朱燦赤,皆是殺意。繁花此開彼落,竟是不留半點破綻。

開陽棋逢敵手,嘴角微彎,終于換了兩手持槍。神槍劍氣暴漲,化作一條漆黑巨龍,片片黑鱗唯有邊緣金光湛然,仰頭一聲怒吼。龍吟一響,鳴動千山,仿若整片大地亦随之震顫不已。

黑龍入紅海,将成片劍意沖得七零八落,那血紅劍意卻也不甘示弱,每每擦過龍鱗,皆爆出金石碰撞的交鳴,但見半空血紅玄金彼此對撞,火花飛濺,劍意對撞,周圍衆妖皆承受不住這等威壓,紛紛退開至百丈開外。

纏鬥了片刻,花海黑龍皆消耗殆盡,唯有些許森冷劍意殘餘,流竄在二人之間。

血逝手持血槍,雙瞳亦是血紅,咬牙冷笑道:“好個禍星,不愧為天庭第一武将。本座的龍牙怎會落在你手上?”

開陽卻不管他,自顧自道:“爾等妖孽膽大妄為,竟敢擅傳本神名諱,若是俯首就擒,本神尚可饒爾等一條賤命。”

血逝足下踩一柄靈劍,停在半空冷笑,“妖物與神明同為天生,賤在哪裏?爾等又貴在何處?閣下身負禍星之號,神憎鬼厭,與妖物何異?憑什麽做神?”這終究是血逝千年心結,一時怒極攻心,轉而厲喝道:“龍牙!你何時成了神界走狗!”

玄金長槍毫無動靜,半空劍風狂卷,一人赤槍朱袍,一人玄衣黑槍,獵獵飄揚。有若血獅對黑龍一般劍拔弩張。開陽眼眸中隐隐泛起血色,手中長槍泛起熱度。

當是時,沉寂許久的龍牙嗓音驟然響起,“吾乃殺意凝結之劍魂,既是龍牙,亦是周鶴。劍魂以強者為尊,既得煉化,當為主人所用。”

血逝眸色更陰森,他已感應到龍牙氣息不純,不想竟是與別的劍魂合煉之故。

能與龍牙合煉,最終得了槍型而非劍型,足見那劍魂剛猛酷烈更在龍牙之上。天下間能有幾個劍魂能強橫若斯?

思及此處,血逝更是怒火中燒,冰寒視線落在開陽身上,冷道:“你以法身之相,怎可能煉化龍牙成本命靈劍?”

開陽反手,擡起那黑槍掃了一眼,方才道:“并非由我煉化。”

龍牙亦是跟上:“此人并非我的主人。”

血逝更是訝異,“既非你主人,你為何願意任他驅馳?不過短短千年,你竟如此饑不擇食?”

龍牙坦然道:“此人與我同屬主人所有,既為主人出力,讓他用一用也無妨。”

血逝語窒,開陽卻不願同他再糾纏下去,身形驟然一閃,電光火石般倏忽而至,長槍一抖一振,有若靈蛇吐信,蛟龍出洞,卷起雷霆萬鈞的氣勢,但見半空一股兇猛劍意,排山倒海沖向血逝。

血逝失了龍牙如斷一臂,不敢撩其鋒芒,只得閃身避讓。

那咆哮劍意遮天蔽日,自妖皇足下洶湧掠過,徑直将西首第一座側峰峰頂撞得塌下半塊。

血逝細長眉毛皺起,宛若火苗躍動,冷嗤道:“這是要拆本座房子?”

開陽颔首道:“此計可行。”袍袖翻飛,黑槍脫手,仿若化作一道玄金閃電,狠狠撞上主峰。

金光炸裂,主峰外禁制仿若一個巨大青綠圓罩,被撞得光芒暗了幾分。血逝臉色一沉,自上而下俯沖,血槍挽出大朵槍花,再化作漫天血雨樣花瓣,片片皆是駭人殺氣,不懷好意包圍那玄衣劍仙。

黑槍一擊即退,飛回開陽手中,寒芒暴漲,玄金黑龍才露頭,便迎頭遇上勁敵——一柄巨錘當頭砸下,将那黑龍狠狠擊碎。

血逝面色一緩,見靈枭站在一頭鬼渡鳥王背上,鬼渡鳥王亦是靈性十足,以極刁鑽角度風馳電掣環繞開陽飛來,既不讓他擊中,亦能讓靈枭再次攻擊。

開陽依舊冷漠如常,見那半路殺出的敵手,死板神色遠勝禍星煞神,死氣萦繞,面色鐵青。一柄烏金巨錘提在手裏卻是舉重若輕,有若繡花針一般靈巧。

血逝早為他煉好了替換肉身,也不懼他受傷,更是多次利用靈枭做擋箭牌,避開開陽劍氣。

開陽見狀,法力驟然又暴漲全身,黑槍在頭頂旋轉如風,卷起狂風巨浪,徑直殺向二人。成倍劍意森森,尚離着數十丈便刺痛肌膚,只是威勢雖強了,速度卻緩了,血逝冷笑一聲,随手摟了靈枭便閃避一旁。

那劍意再度呼嘯而過,撞在主峰。

主峰的防禦禁制終究承受不住這劍仙多次攻擊,脆響聲裏,分崩離析,化作片片青霧消散了。

血逝怒極反笑,朗聲道:“禍星好本事,文化裴羊,掌玉韋關,結陣!”

衆妖将得了號令,四道黑影嗖嗖飛上,在半空占據四極之位,各手持一塊金符,念誦法訣。

另有四妖在地面奔跑,亦是占據大地四極,同樣持符念訣,竟是個天地玄化八卦困屍陣。此陣陰毒狠辣,被困之人只有成了屍首方能擺脫,故名困屍。

開陽卻依舊面色如常,收了大半法力,不再如先前那般縱橫捭阖,一味猛攻。

竟似忌憚法陣一般,謹慎立在陣中,待陣成後,方才側身閃開靈枭砸來的巨錘,又以三分力刺向陣眼的血逝。

血逝居高臨下立在法陣最高點,兩指夾着金符輕描淡寫化解了攻擊,冷笑道:“多年不見,你竟膽小如鼠了。”

開陽卻微微一笑,“如鼠?未嘗不可。”

血逝腦中靈光乍現,暗道不好。陣前臨敵,開陽何曾畏縮過?分明有詐。

直到此刻,血逝方才看穿了開陽的計策。

實則乃開陽、單致遠與六甲群策群力,共同商議的計策。

開陽襲擊時,地牢之中,便闖入了一鼠一貓。

單致遠費力自粗壯藤蔓中間擠過小小身軀,被突出瘤節與斷裂葉柄拽掉了些褐毛。随即往前一撲,立時又被拽了回去,尾根險些斷裂,痛得他龇牙咧嘴。

六甲同他體型相似,卻好在毛短尾細,一路靈巧奔跑向巨大漿果,一面細聲道:“致遠,快些。”

單致遠只得轉過身,忍住痛拽出尾巴,蓬松大尾化作斑禿,慘不忍睹。

他卻顧不得這許多,立時跟随六甲一道越過起伏盤結的藤蔓,随即腳下一絆,骨碌碌滾了幾圈,貼在漿果外皮上。那漿果外皮紅光一閃,竟将松鼠吞入其中,随即滿足鼓動幾下,竟似打了飽嗝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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