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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旨成婚

永乾二十九年,夏末。

月色如銀。清風徐徐,宛若情人的手輕撫着仲夏的夜色。二更的梆子剛剛敲過,城內宵禁的武侯正一隊隊的行走在永安城內大大小小的主要街道上。整個永安城陸陸續續陷入了黑暗寧谧,坊門一關,裏坊倒是漸漸熱鬧起來。

就如白日裏喧嚣驚惶了一整日的護國公府,依然燈火通明,亮如白晝。

巨大的燈燭燃燒,落下滴滴蠟淚。護國公君瑞清端坐在榻上,面沉如水。他的目光直勾勾的盯着矮幾上端放的一卷聖旨,神色凝重。

半日無人開口,堂上的氣氛越發沉重。國公夫人郁郁的嘆了口氣,沉聲問道:“思量許久,國公可有法子了?”

君瑞清冷哼一聲,滿面木然的說道:“還能如何。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如今陛下不過是想把我的庶子嫁給永安王為妃,認真論起來,還是我們家高攀了。自該感恩戴德,謝主隆恩。何況……”

君瑞清思量再三,終究将後半句話吞入口中。

國公夫人冷笑一聲,心裏自動自發的接道:“何況永安王深受陛下看重,如今又不顧祖宗禮法,主動向陛下求娶國公府庶子。他既然能說動陛下親自指婚,必然是抱着志在必得的心思。他君瑞清不敢抗旨不遵,也不想與軍功赫赫的永安王交惡。唯一的辦法只有順水推舟,将君少優嫁到永安王府。”

不過是一個庶子罷了。無才無德,性子也不見得有多好,只是長了一副空皮囊,竟然能迷得永安王不顧祖宗禮法宏圖大志毅然求娶,果然是那賤人調教出來的種。

國公夫人擡手用繡帕擦拭了一下臉頰,掩去眸中赤裸裸的嫉恨。“那柔然怎麽辦?她今年都十七歲了,一直仰慕永安王風姿——”

“這種話也是你這個當母親的能說出口的?”君瑞清聞言大怒,直接訓斥道:“不過是個黃嘴鴨子大的姑娘,知道什麽仰慕不仰慕的。成日裏把愛慕男人的話提在嘴邊,你是個當母親的。既然知道她到了該議親的年紀,就應該有些成算。讓她多讀讀《女則》一類的書收斂收斂性子。或者平日裏好好教導的她出彩一些,也不至于到了如今贻笑大方。”

國公夫人有些不滿的皺了皺眉,神色略冷淡的說道:“這有什麽贻笑大方的。永安王少年聰穎,戰功赫赫,永安城內愛慕他的女子多了去了,也不獨咱們家柔然一個。如今縱使要笑,大家也是五十步笑一百步,誰能撇清了誰?”

頓了頓,又斜睨着君瑞清冷笑道:“不過國公爺有一句話說得對,我是沒能耐把大娘子教導的出格。比不上有人足不出戶的,還能挑唆着自己兒子迷的永安王神魂颠倒,不顧他是男子身份,毅然請旨求娶。認真論起勾引男人的絕活來,我還真不如她。早知如此,我當初就不該顧及着她是從勾欄妓坊裏頭出來的,把大娘子送到她身邊教養。如今,我也能當上永安王的岳母,柔然也能如願以償。國公府更用不着丢人了。”

君瑞清面色一滞,氣急敗壞的瞪了眼國公夫人,開口說道:“好好的說着教養女兒的事兒,你牽扯她做什麽。”

“怎麽,我堂堂國公府的正室夫人,還不配說個從勾欄院兒裏頭出來的姬妾了?”國公夫人索性撕開臉罵道:“既然能做出這樣的事兒,就別怕人說。果然是姨娘出身的下賤胚子,教導兒子也不說教出些好的來。竟弄出這種煙視媚行的醜事。堂堂七尺男兒,不思文可安邦武能定國,見天兒鑽營着怎麽嫁給男人,連累的我們國公府都丢了人。真不嫌害臊。”

“母親若覺得這件事情給國公府丢了人,大可進宮面呈陛下,推了這門婚事。正如母親所言,兒也是堂堂七尺之軀,從小念着的是功在廟堂,光耀門楣,還真不想像個女人一樣雌伏在男人身下。母親若有慈愛之心幫兒推了婚事,兒感激不盡。”

堂外,月色清冷。朦胧的月光照在一襲青衫儒服的少年身上,越發襯得少年眉眼如畫,肌膚瑩潤如美玉。少年約十五六歲年紀,還未束冠,又因長期卧病在床,身形略有些消瘦。如墨染的青絲只梳了個尋常的髻,用青色發帶随意綁住。一陣夜風拂過,青色發帶随着衣袖翻飛,恍然如仙,竟叫人有種乘風而去的錯覺。

國公夫人目光閃爍的打量着面前的少年,不得不承認若單論容色氣度的話,少年絕對能稱得上風華絕代四字。這樣的風姿容貌,也難怪能迷得永安王不顧祖宗規矩,毅然求娶。

站在一旁負手而立的君瑞清也看得眼神飄忽,仿佛回憶起了當年的情景。國公夫人留意到自家相公的失态,不悅的輕哼一聲。

君少優舉步邁進大堂,沖國公夫婦施禮道:“兒見過父親,見過母親。”

君瑞清幹咳兩聲,也不讓君少優起身,板着臉問道:“既然身子不妥當,就該呆在房裏好好歇息,又跑出來做什麽?”

君少優徑自直起身來,淡然答道:“本來在房裏休息的,只是聽下人議論紛紛,只說在我昏迷的時候聖上下了旨意要我嫁給永安王。兒有些坐不住,這才出來問問。”

君瑞清留意到君少優用的是“昏迷”二字,不覺開口問道:“你母親說你是身子骨不舒坦在房裏休息,怎麽到了你口裏就成了昏迷了?”

“也沒什麽,不過是又被長姐推入了後院兒的荷花池。我們經常這麽玩鬧的,父親不知道麽。”君少優似笑非笑的看了國公夫人一眼,楊黛眉臉上閃過一絲尴尬。開口解釋道:“不過是小兒家家玩的時候拌了幾句口舌,都是鬧着玩的,你怎麽還認真向你父親告狀?”

“人心隔肚皮,我怎麽知道別人心裏是怎麽想的。”君少優說着,黑漆漆的眼睛瞥了眼楊黛眉,意有所指的道:“就如我十六年來,因體弱多病從未出過國公府的大門,今兒聖上指婚的事兒一出,還不是有人猜度我是暗中使了什麽計策勾引了永安王。”

此言一出,國公夫人滿面通紅,心知自己方才的一番話被這人悉數聽去。立時就要反唇相譏,情急之下反被口水嗆的猛烈咳嗽。只憋的滿臉通紅,神色猙獰的用手指着君少優,一時半會兒卻說不出話來。急的滿頭大汗。

君少優低眉斂目的站在她對面,一副言聽計從的孝順模樣。反而憂心問道:“母親可是患了咳疾?如今剛剛入秋,氣候幹燥些也是有的。母親該吩咐廚房多煮些潤喉的羹湯。母親年事漸高,合該好生保養身體才是。”

一番話說得楊黛眉越發氣急,咳嗽的頻率和音量也漸漸大了,看來是被嗆的不輕。這會兒應該多吃些橙皮敗火——如果她能想的起來的話。君少優垂下腦袋掩去眸中的一抹幸災樂禍,好整以暇的暗道。

楊黛眉看着君少優貌似恭順的模樣,心中怒火更甚。只是她雖然性子火爆,言辭刻薄,但口舌拙笨,并不是個能說會道,八面玲珑的人。這一點,君少優上輩子就知道了。所以他依舊雲淡風輕的站在原地,耐心等着楊黛眉平靜心緒。

護國公君瑞清不悅的皺了皺眉頭,他雖然是武将,但也在朝堂沉浮許多年。自然能看透君少優那貌似恭順的舉止下,根本就不屑于掩飾的不遜和刻意,遂沉聲說道:“百善孝為先,你怎麽能這般同你母親說話?”

“兒驟聞噩耗,又聽得母親如此揣度,情急之下舉止失措,才冒犯了母親。是兒的不是,兒給母親賠罪,父親教訓的是。”君少優慢悠悠的說完一番話,沖着楊黛眉來了三個标準的深鞠躬,方才一臉憂容忐忑的道:“還請母親原諒我。”

楊黛眉被君少優擠兌的十分不悅,撇過頭沒再說話。

君少優也不再理會楊黛眉,直接沖着君瑞清肅容說道:“父親,兒雖身為庶子,但亦是七尺男兒。兒不願像個女人一樣嫁到永安王府,還請父親救我。”

君瑞清沉吟片刻,開口說道:“你身為庶子,從小體弱多病,又沒有真才實學。如今能嫁到永安王府為妃,總能保你一世尊榮富貴。于你而言,總是好事。”

君少優哂笑道:“父親當真這般以為?”

君瑞清再次沉默。這回,說的話比較實在了。

“聖上既然已經下旨将你指給永安王,為父亦在天使宣布聖旨後入宮謝恩。如今木已成舟,你還是認命吧。”

認你妹的命啊!

君少優心中翻了翻白眼。這世上有比他還悲催的穿越者嗎?穿越第一世,被自己後宅的紅顏知己和輔佐的好兄弟聯手給滅了。穿越第二世,剛睜開眼睛就接到了他必須得“奉旨成婚”的噩耗。天知道莊麟那死變态心裏頭打的是什麽算盤。總不會是真的愛上了一個素未平生的人。還是說在他沒穿過來之前,這裏的劇情又有了什麽不可捉摸的變化?

君少優雙眉緊鎖,一臉不甘不願的盯着君瑞清,心中暗暗吐槽。

就算是盜版的游戲沖關也不帶每次都另開副本的。而且每個副本到最後都要神展開,倒黴的還都是他這個沖關者。難道說穿越大神跟他的原身一樣都是個寫文從來不碼大綱的魂淡?

所以說坑人者人必坑之咩?

君少優搖頭苦笑,只覺得莊麟這兩個字就是他的克星。上輩子他跟這人勾勾纏纏糾結半生,勉強也算是半斤八兩旗鼓相當。這輩子兜兜轉轉,還沒開始走劇情就要輾轉到永安王府這個副本當中……

一想到從今開始他要朝夕相處的人是個生命力加成運氣加成實力也加成比他這個擁有穿越光環的男主還變态的BOSS。君少優就有一種噴薄而出的沖動——

他要不要找條繩子回爐重造,興許穿越光環再次發亮,還能給他換個簡單點兒的副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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