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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麟聞言,開口笑道:“若我說我在國公府本就安插了眼線密切關注少優的一舉一動,少優會不會很生氣?”

君少優不以為然,接口說道:“這點我早已知曉。若不是王爺緊密關注國公府的一舉一動,又怎會在我與國公密談第二日便找上門來。”

莊麟又笑道:“那我說我對少優一舉一動都熟悉非常,少優肯不肯信?”

君少優又是颔首不語。前世他費盡心力琢磨莊麟的一舉一動,莊麟又何嘗不是。兩人勾心鬥角,爾虞我詐十餘年,幾乎已經揣摩透了對方所有的習慣喜好。如若不然,君少優也不會幾次三番成功設計莊麟,而莊麟更不會在其後将他壓制的死死的。

莊麟繼續笑道:“那便是了。那天我去護國公府登門拜訪,一來是想告誡國公夫婦切莫貪圖小利壞我大局,二來也是尋機見見少優。當時我并未抱太多期望,更不曉得少優與我一樣竟得奇遇,不過是心中着實按捺不住,想瞧瞧少優聊以慰藉——”

聽到此處,君少優有些無奈的插口說道:“說重點。”

莊麟有些失望的應了一聲,繼續說道:“豈料我瞧見少優第一眼時,便發現少優見到我的形容不對。按說在此之前,少優足不出戶,本王又常年駐守邊塞,向少回京。少優理當沒有見過我,緣何卻在見到我之後露出非常熟悉的神情?可見當中必有貓膩。我便立刻以少優兩年後才做出的詩詞試探。果然,蒼天待我不薄,少優竟也有此奇遇。如此看來,你我命中注定,便要在這一世結成連理,執手偕老。”

我重活一世的目的就是被你壓在身下永世不得翻身?

君少優臉色黑黑的,很想開口問問莊麟究竟是什麽邏輯。卻被莊麟先一步堵住話頭道:“時候不早了,咱們兩個再不去演武場,今兒便晨練不成了。”

君少優輕哼一聲,不再理會莊麟之前的貓膩。

由于本身的底子很薄,君少優也不敢在普一鍛煉之初就狠狠操練。很是克制的繞着演武場周邊跑了一圈兒,便已經氣喘籲籲,上氣不接下氣的。

莊麟手持一支長槍在當地武的聲威赫赫,密不透風。眼角餘光還不适瞥着君少優的身影。待君少優跑進跟前的時候,動作總比平時還要利落三分,架勢也更為亮堂犀利。

君少優早就在戰場上見過莊麟浴血殺敵的模樣,彼時殺氣四溢,槍槍滅人生機的槍法雖然沒這花架子好看,但氣勢卻更加凜然鋒銳。君少優有些好笑的搖了搖頭,并不理會眼巴巴看過來的莊麟,徑自離開演武場回屋洗漱。

莊麟一把将手中長槍插到架子上,三步兩步趕到君少優身邊,說笑道:“練了一早上着實滿身是汗,少優可要洗漱一番?”

君少優似笑非笑的看了莊麟一眼,适才莊麟雖然說得情真意切。但君少優憑直覺認定莊麟依舊心有藏掖。只是他君少優也并非是個坦蕩無機密之人,自然也不會要求莊麟對他言無不盡。交淺則不必言深,如此距離君少優覺得剛剛好——

恰是一個可以合作,卻又不會太多牽扯的關系。

重活一世,君少優實在不想再次糾纏到情情愛愛之中。上輩子的經歷讓他還沒能走出陰影,君少優覺得,他大概這輩子也不會敞開心胸毫無顧忌的相信另一個人。

一路沉默回到內室,兩人相繼洗漱換了衣衫。彼時報曉鼓已經敲至第五次,有小丫頭子前來問詢早膳于何處安置。莊麟用眼神示意君少優做決定,君少優想了想,開口說道:“就設在外面廳上罷。”

莊麟擺手說道:“順便叫陳總管和孫媽媽飯後去內堂等着。”

小丫頭子點頭應是,返身出去。

一時房內的丫鬟張羅着安席設案,布置菜肴。莊麟擺手揮退了上前伺候布菜的秋芙,親自給君少優盛了一碗濃濃的鮮豆漿,又遞給他一塊剛剛烤熟還散發着熱騰騰香氣的芝麻胡餅,開口笑道:“這是你最愛吃的輔興坊的那家胡餅,我特地吩咐二門上的小子起早買回來的。豆漿則是我吩咐廚房做出來的,你嘗嘗,可還是那個味道?”

君少優不動聲色地看了莊麟一眼,夾起胡餅放入口中,果然又香又脆,口感極佳。再喝上一口香醇的豆漿,只感覺一個早上的精神頭全被激發出來了。最重口腹之欲的君少優很滿意的眯了眯眼睛,開口說道:“不錯。”

聞言,莊麟很是得意的輕笑道:“你喜歡就好。”

君少優鬧不明白這有什麽得意的,默默打量着因為投喂成功很是開懷的莊麟,若有所思。

莊麟故作不覺,一邊陪着君少優吃早膳,一邊絮絮叨叨說着一些當年戰場上的趣聞,還有跟他相交甚好的生死弟兄。這些東西有君少優早就知道的,也有他不甚清楚的。君少優又默默聽了一回,對比着前世記憶,一時也不覺得無趣。

欣然飯畢,莊麟拽着興趣缺缺的君少優前往內堂,陳總管和孫媽媽以及府內各處有頭有臉的管事婆子早已等候多時。瞧見兩人進來的身影,紛紛躬身見禮。莊麟大大咧咧的擺了擺手,徑自說道:“都坐罷。今兒只是讓少優了解一下府中的情況,并不是大事兒。”

陳總管微微一笑,将兩本厚厚的賬冊放置在君少優身前的案幾上,恭恭敬敬說道:“這兩本乃是今年王府來往交際以及各處進項的賬本。請娘娘審閱。至于前幾年的,稍後我會派小丫頭子親自送往肅風院,供娘娘閑暇時翻閱。”

莊麟只覺刺耳的皺了皺眉,直接說道:“叫公子就是了。”

陳總管欠身應是,立刻轉口說道:“這幾位便是府中負責外頭買辦,照看莊子、各處商鋪以及各個行當上的總管事。公子若有什麽問題,盡可垂問。”

君少優在莊麟灼灼期待的目光下硬着頭皮翻了翻賬本。

莊麟身為朝廷冊封的功勳親王以及右武侯大将軍,主要的經濟收入和支出共分為幾項。第一項便是“食實封”,也就是朝廷用來供養皇室成員、功勳親貴的本該交由國庫的一部分賦稅。正常來說,皇族親王的“食實封”最高不超過一千戶。不過莊麟本就是憑戰功封王,陛下為表器重,特封莊麟“食實封”一千三百戶。換算成常用計量單位的話也就是将近六萬旦大米。

第二項則是莊麟身上實缺三品大将右武侯大将軍的月俸,折算成大米則是每月一千零八十旦。

第三項則是莊麟建府後陛下特地賞賜的田地莊子以及多年來府中又另外置備的田地房屋、商鋪行肆。以及這些莊子店鋪所産生的收益。

第四項則是莊麟征戰多年,在戰場上搜刮的各色奇珍異寶,古玩字畫,金銀銅錫以及朝廷對于戰勝将領的封賞和官場中例行的三節兩壽冰炭孝敬。

以上,并不包括朝廷每月例行發放的各種衣食住行所消耗之物。

至于支出方面更是簡單。也就是一些年節上的禮尚往來,當然,整個大褚能夠有身份與親王莊麟禮尚往來的人家,也并不多就是了。比如說君少優之前所住的護國公府,就沒有這份榮耀。

而在此之外,莊麟所花費的最大筆銀錢支出便是接濟那些曾經與他共同浴血奮戰但最後命喪沙場,馬革裹屍的軍人家屬,以及大部分生活困頓,三餐不繼的軍人兄弟。

不過,按照時下一個壯丁每月不過六鬥的消耗量來說,莊麟每月幾千幾萬旦的糧食還真不知道得花到猴年馬月去。

如此收支不對等的情況下,君少優略略看過賬本之後,心中油然而生的“打土豪,分田地”的嫉妒之心便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了。

這些個賬目雖說并沒記錄的像後世複式記賬法那般叫人一目了然,但也是賬目清明,有出有進,大都對的上。君少優看了一會兒,便合上賬本,開口笑道:“我雖貴為王妃,但究竟初來乍到,不太懂府上的規矩陳俗。今後還請陳總管多多費心,一應事務遵從舊典便是。”

陳陀略有遲疑的看了莊麟一眼,莊麟轉過頭向君少優說道:“雖是如此,可終究也要你一一過目才是。”

君少優微微一笑,并不出言争執。

孫媽媽上前一步将內宅的賬務再次呈上,也介紹了後宅各個行當上的管事婆子。君少優笑着寒暄兩句,将之前同陳總管說的話再次重複一遍。孫媽媽觀君少優神色舉止,并不像是客氣推脫,心中又是慶幸又是擔憂。

慶幸的是君少優不是那等一朝得了權勢就輕狂張揚的人,更不會仗着王爺的寵愛在府中攪風攪雨,鬧得大家不得安寧。擔憂的則是以君少優目前對府中權勢的無動于衷來看,他對王府的歸屬感也并不大,恐怕對王爺的芥蒂和疏離更多。如此一來,王爺滿腔熱忱終究要遭受冷待,究竟辜負了這麽長時間的籌謀安置。

君少優并不知道孫媽媽心中糾結,他不想參與王府內務的原因很簡單。一來便是孫媽媽之前顧慮的沒有歸屬感,二來他于王府而言,終究還是外人。貿貿然出手行動,恐怕會引起府中上下的恐慌排斥。莫不如就此後退一步,大家彼此都有盡讓,尊尊重重,客客氣氣的。三來,君少優自負七尺男兒自當在外建功立業,很不必一頭紮進別人的後宅與一群管事糾纏不清。沒得叫人輕視他一朝嫁入王府,竟連男兒心都折騰沒了。

正如莊麟所言,他願意把所有家當拱手托付,那是他的心意。君少優不肯接受,也有君少優的自尊與矜傲。不為他人做嫁衣是一則緣由,靠着別人青雲而上,終究沒有自己赤手空拳打拼一場來的叫人安心。上輩子君少優應有盡有,還要遭人背棄。這輩子君少優還什麽都沒有,他憑什麽相信莊麟能平等對待他?

經濟基礎決定家庭地位,有過後世經驗的君少優很明白這一點。

所以,他不肯接受莊麟的給予,未嘗不是潛意識中憋了一口氣,不肯被老對手比襯下去,也不肯在有朝一日并肩偕行時遭人褒貶。

君少優一番心思太過迂回叵測,連他自己都未能全部弄清。外人自然更不曉得個中緣由。

莊麟也只當他是不耐煩為他費那個心神,心下雖有失望,卻也并不逼迫。只盤算着晚間入睡前将手中的勢力和心腹一一展現在君少優跟前。

而受了刺激的君少優則略有些悶悶不樂的回了房中,見到上前侍奉寬衣的秋芙,君少優開口問道:“我現如今究竟有多少銀錢家當,趁今兒天色好,都拿出來清點清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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