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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少優道:“我有一計,可使坍塌之城牆一夜間複原但花費不多,不知将軍以為如何?”
林惠被君少優一句話吊起了胃口,不覺挑眉道:“一夜之間複原城牆,難道少優有移山倒海之術不成?”
君少優淺笑,開口說道:“若說将起來,太過奇思妙想,恐怕将軍不會相信。若将軍同意,此事交給少優即可。”
林惠沉吟片刻,但覺這事兒成了最好,不成倒也無妨。遂颔首應道:“你既這麽說,我便應了你又如何。但只一點,切莫擾民傷財,耽誤了将士備戰才是。”
君少優颔首應道:“将軍請放心,此事絕不會有太大動靜。”
林惠又道:“可須本将軍調派人手相助?”
君少優沉吟片刻,搖頭道:“無需将軍調派人手,此事少優會同災民們商議籌辦。不過需要将軍從中斡旋,為少優提供所需器具。”
林惠颔首應下。只是瞧着君少優如此故弄玄虛的模樣,心下好奇不已。衆多将領亦是交頭接耳,竊竊私語。更有人沉不住氣開口詢問,君少優但笑不語,悶葫蘆似的挺過了接下來的筵席時間。
至一更末,酒宴方散,賓主盡興而歸。
次日一早,照例輪到莊麟帶領麾下兵馬出城巡視。君少優則洗漱已畢前往城外破廟處探視災民。彼時災民業已起身,正三三兩兩聚攏在一起,燒開熱水驅寒充饑。瞧見君少優的身影,衆人紛紛起身見禮。不少人開口詢問道:“大人,餓的受不了了,我們今兒該幹什麽?”
君少優在人前站定,開口笑道:“按照咱們的規矩,若無事幹者,每日只得一頓清粥。既吃不飽也餓不死,不過拖性命而已。但若此日有活計幹,便一日三餐按量供應,大家都知道的罷?”
衆災民紛紛響應道:“知曉知曉,恩人說正事罷。”
君少優展顏笑道:“昨兒我與大将軍商議,為大家夥兒讨來一份活計。便是修繕城牆一事,有願意赴勞役者先去裏正處報名,勞力多多益善,人齊了就去幹活。”
衆多災民聞言,也不多話,不分男女老幼立刻尋了裏正去報名。唯有原西北處的一些災民站在原地遲疑不語,左顧右盼,瞻前顧後。
君少優也不理會,站在邊兒上等了半日,裏正将報名勞役的花名冊遞上來,君少優翻了兩翻,開口笑道:“大家夥分為兩部分,一部分拿着鍬鎬,去城外西北處凍河上集合。另一部分會砌磚修牆的則拿着工具到我指定的地點集合,有人告訴你們該如何做事。”
又如此這般吩咐幾句,衆人紛紛颔首,然後如鳥獸般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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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少優瞧着面前仍站着一群臉生的難民,不覺笑問:“你們有何疑問?”
那群難民你推我我推你的,最終一個瘦骨嶙峋約五十來歲的漢子走上前來,唯唯諾諾說道:“這位郎君方才所言可是真的,若我們跟着去幹活了,真能吃飽肚子?”
君少優耐心回道:“并不是管飽,只是按工分算。基本上壯年男子一頓飯能到一碗清粥兩個馍,女子老人小孩兒則一頓飯一碗清粥一個馍。若是飯量大的自然吃不飽。不過總比一天一碗清粥好多了。”
衆多災民面面相觑,最終還是那五十來歲的漢子問道:“那我們也能跟着去嗎?”
君少優颔首應道:“自然可以。”
言畢,将花名冊翻開到後面空白處,道:“你叫什麽名字,我記下來,你到骠騎營那裏領了器具就能去幹活了。”
那男人伸手搓了搓鼻子,有些手足無措的回道:“我叫趙阿大,我還有個弟弟趙阿二,我們都去河上幹活。”
君少優低頭将兩人的名字寫在花名冊上,又在其名下各自寫道鎬一把,然後沖着兩人笑道:“把手伸出來。”
兩人面面相觑,一雙手下意識在髒兮兮的衣服上蹭了蹭,不敢伸出來。
君少優莞爾笑道:“別怕,我在你們手上寫兩個字。你們把這字給骠騎營的将士們看了,他們會分發器具給你的。”
兩人相視一眼,這才把手伸出來。君少優在兩只黑黝黝如同皮包骨一般的手上寫了兩個“鎬一把”,然後揮手笑道:“去罷。”
兩人端着手看了一會兒,磨磨蹭蹭的走了。接下來又有無數災民前來報名,君少優照例記下,最終拿着花名冊前往西北凍河處。
君少優到達河邊的時候,諸多災民已經齊聚。有人拿着鍬鎬,有人拿着大網,有人拎着木桶,還有人擡了幾艘小船過來。君少優先吩咐衆人将岸邊河邊的厚厚冰層敲碎,将冰塊鑿成棱角分明的巨大冰磚放在一旁。然後吩咐災民沿着河岸不斷敲擊冰層,後乘船慢慢接近江心,用大網撈魚一般将冰塊攏到岸邊。好在這冰順水而流,倒很省力,并不像捕魚一般偶爾會掙破漁網。
冰磚越積越多,君少優指揮身強力壯的漢子将冰磚運送至城外另一波災民聚集處。彼時衆多有手藝的工匠已在骠騎營将士的吩咐下刨出地基,有力氣大的女人拎着從河裏盛了滿滿一桶水的木桶走至跟前,将冰水潑在地基上,另一波漢子捧着冰磚放在冰水潑灑處,然後一層冰,一層水,如此反複不停。不過一兩個時辰,衆人驚詫的發現面前已經堆砌出厚厚一堵冰牆。
林惠大将軍并一幹将領帶着麾下将士于演武場操練,看着災民們成群結隊趕往西北處一條河流左近,鑿了一塊塊巨冰拉到城牆根兒下,甚至還有人造出一四四方方的模子來盛河下流動的水,來來往往吵吵鬧鬧的。不一會兒眼前竟豎起一道冰牆,這冰牆綿延不斷,看這架勢恐怕要圍攏在小城四周,連城外災民所聚集的破廟都囊入其中,可見契闊。諸多将領不覺面面相觑,瞠目結舌。紛紛叫道:“用冰砌牆,簡直是匪夷所思。”
林惠這會兒也沒心思操練兵士了。遂帶着一幹目瞪口呆的将領前往君少優處。開口朗笑道:“你這小子,果然奇思妙想,天馬行空。”
言畢,伸手摸了摸面前的冰牆,開口問道:“只是這冰牆可堅固否?”
君少優聞言,展顏笑道:“是否堅固,将軍一試便知。”
林惠挑了挑眉,轉眼打量着面前一道冰牆。為了保證冰磚堅固,君少優所定尺寸是比後世的長城青磚還寬還厚一倍有餘。林惠伸手摸了摸散發着陰寒之氣的冰磚,退後兩步,将腰中寶刀抽出,用盡全力照着堅冰砍下,只聽豁的一聲響,林惠只覺得雙手虎口發麻,堅冰卻只留下一道淺淺的痕跡。
林惠深知自己力氣多大,見此情景,不覺笑道:“好,好。”
另一位将領心有疑慮,開口問道:“用刀劍砍刺自然無妨,若是用攻城滾木撞擊呢?”
君少優淡笑道:“将軍若是心有疑慮,不妨等明日再來試驗一番。”
只因經過一日夜風寒冷凍後,這城牆會更為堅固。
那将軍聞言,颔首笑道:“那行,明兒我帶人過來一試。”
林惠看着滿眼晶瑩的一道城牆,開口嘆息道:“這可真是一日成城。你小子是怎麽想出這主意來的?”
君少優莞爾笑道:“古籍上都有記載。少優幼時體弱多病不能出行,唯有在詩書上下工夫打發時間了。今日有幸能為大将軍解決難疑,也不辜負我讀了這麽多年書。”
林惠颔首笑道:“所謂學以致用,莫過于此。”
其餘将領俱都一臉新鮮的摸着面前的冰牆。更有人抱拳請示道:“啓禀大将軍,左右今日操練已過,還請大将軍準許,讓營中将士們也幫着修葺城牆。”
林惠沉吟片刻,颔首應道:“既如此,便按班留下今日巡邏之人。其餘将士,皆幫助災民一同修葺城牆。”
諸多将士紛紛領命,興高采烈的帶着麾下兵士修城牆去了。君少優見狀,不禁莞爾失笑,為這些大老爺們的童心摸一把淚。
可見西北苦難,把這些人都憋成什麽模樣了。連打雪仗堆冰牆的游戲也玩的這般開心。
林惠站在一旁默默打量着君少優,突然開口嘆道:“少優大才,本該出将入仕,為國效忠。現如今卻不得不屈就于王府女眷之位,你可怨恨麟兒?”
君少優一愣,回身瞧着面無表情的林惠,半日,開口笑道:“少優此番舉止,亦是為國效力,又有何不同?”
“終究于名聲所累。”林惠再次嘆息,搖頭說道:“這世間總有一等人,庸庸碌碌,卻自诩清高,總愛诽謗構陷于旁人。我是怕你有朝一日被這等人風言風語多了,便怨恨起麟兒來。”
君少優心下一動,默默不語。
林惠道:“我從小看着麟兒長大。宮中生活表面光鮮,但爾虞我詐藏污納垢處比民間更甚,他雖貴為大皇子,天潢貴胄,吃穿用度皆為優渥,但過得并不開心。唯有娶了你之後,麟兒臉上笑容多了,人也變得比早先愛說話。來西北這半個月,他沒少私底下跟我叨咕你的事兒。說你如何驚才絕豔胸有丘壑,說你身子孱弱經不得風寒,說你招女兒家喜歡,一個人在京中呆的久了他如何不放心。西北天寒地凍,他除了日常公務外便帶着親衛去山上打獵,為你硝制上好的皮子,咱們這大營中有媳婦有兒有女的也沒他殷勤。他是真的把你放在心尖上。縱使做了些許錯事,還望你能看在他一顆真心的份兒上,擔待一二。”
言畢,林惠瞧着君少優,意味深長的說道:“這世間不如意事常八九,你心思缜密,才思敏捷,又八面玲珑長于交際,想要出頭很容易。當然,以你這份天資,也更容易引來旁人的豔羨嫉恨,乃至惡語構陷也是有的。而你永安王妃的出身,便是旁人最好拿捏非議的地方。時日多了,你興許會覺得厭惡憎恨。這本是人之常情,誰也不會怪罪于你。我只以舅父的身份告誡你一句話。”
君少優做出一副側耳傾聽的模樣。林惠瞧着君少優滴水不漏的行止,嘆息道:“像我們這等人,想要富貴榮華,簡直是唾手可得。但能遇到一個真心對你的人不容易。麟兒這孩子性情桀骜但本質純良,又傾心于你。我瞧着你們二人相處的模樣,你要是拿捏他簡直輕而易舉。可你需得明白,麟兒生性缜密多疑,他若肯伏低做小被你拿捏,定然是他心甘情願。一個能心甘情願被你利用的人,總不會是傷害你的人。”
君少優聞言,不覺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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