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

聞聽此言,皇太後一雙柳葉彎眉不着痕跡的皺了皺,面上卻雲淡風輕的笑道:“既是趕着大晌午的天兒來了,少不得就是有事情要同你們商量。左右今兒這午飯也吃過了,閑話也絮叨了一回,我這會子竟覺得困倦了,就不多留你們了。”

言畢,又笑向君少優道:“這幾日不知怎麽了,尤其想吃螃蟹。只是咱們宮中的情景你也知道,想吃一點子東西,動辄要驚動好多人。哀家尤其不耐煩這些個,索性也不同內務府的人說。只告訴皇後,叫你自己想轍罷了。”

君少優聞言,立刻笑言道:“如今正是盛秋,恰是秋蟹肥美的好季節。聽母親這麽一說,兒子竟也饞了。我明兒就吩咐外頭莊子上送兩簍子又肥又大的螃蟹來,再叫人将前些年就釀好了埋在花根兒地下的桂花酒也送過來一壇子,叫小廚房的人鼓搗一些新鮮樣式的月餅點心來,咱們索性提前過一回中秋,可好?”

皇太後聽君少優這麽一所,也立刻覺得熱鬧起來。只頗為心動的想了想,又有些為難的說道:“熱鬧雖是熱鬧,只是怕太過興師動衆了罷?”

“不打緊。咱們不過是想吃些時興的菜馔點心罷了,又沒有阖宮辦宴的意思,想來外頭也說不出什麽閑話來。”何況他們也沒那個膽子去操心這麽無聊的事情。

對于從後世穿越來的君少優來說,所謂到什麽節日才能吃什麽東西的規矩絕對是廢紙一章。很顯然他如今的态度也深深影響到了大褚朝最高高在上的兩個人。于是母子三個歡快的商量了一會子,便定下了後幾日的家宴菜馔來。如此又閑話了一會子,君少優與莊麟兩人方才起身告退。

一路無話回至昭明殿。因莊麟每日公務繁忙,君少優舍不得他太過勞累,遂開口叫他先去後頭寝殿小憩一回。莊麟十分不願意品味孤枕難眠的滋味,纏着君少優說了好一會子閑話,直到困眼乜斜的打起哈欠來,方才放了他去偏殿。

彼時護國公夫人楊黛眉已經攜着姨娘沈氏在昭明殿的偏殿等了好一會子,就連茶水都喝了好幾盞卻絲毫不敢流露出一星半點兒的不耐煩來。而一旁的姨娘沈青棉更是将低眉斂目的謹慎小心做到了極致。倏忽間一陣靴子腳響從外頭由遠漸近,楊黛眉眼明手快的站起身來,走到殿前躬身跪拜到:“臣妾給皇後娘娘請安,皇後娘娘萬福金安。”

君少優施施然邁入殿內,見楊黛眉領着沈青棉行此大禮,不覺擺手笑道:“夫人不必多禮,快快請起。”

楊黛眉聞言,口中道諾,卻一直等到君少優走入殿中坐了上首位子後方才起身,束手而立。

君少優見狀,少不得開口說道:“夫人快快入席坐罷。”

楊黛眉再次道謝,方才謹小慎微的入座不提。跟在楊黛眉身後的沈青棉也蹑手蹑腳的跪坐下來,稍稍擡起臉面,靜靜的打量着許多時日不見,已經略見陌生的兒子。

君少優端坐在上首,默默打量着穿金帶玉,绫羅裹身的沈青棉,但見她眉間抑郁之情依舊,氣色卻比之當年紅潤健康了不少,心理明白這幾年沈青棉在護國公府的日子大抵過得不錯。不覺微微一笑,略好心情的向楊黛眉說道:“這麽暑熱的天兒,夫人大晌午的進宮裏來,不知有何要事?”

楊黛眉聞言,立刻笑着接言道:“娘娘入宮這麽些時日,臣妾本該早來給娘娘請安。只是臣妾深知娘娘乍入宮中,恐怕要有許多繁雜之事處理,遂沒敢來煩擾娘娘。今兒入宮給娘娘請安,一則是為了瞧瞧娘娘鳳體安好,二則……則是有件要事與娘娘商量。”

君少優聽楊黛眉一疊兒聲的說了這麽多客氣話,也不在意,随口問道:“有什麽事兒,夫人直說便是。”

楊黛眉也明白,以她跟君少優的關系,斷沒有熟絡到可以随意聊家常的地步。只不過是憑借着血脈家族和沈青棉來牽扯君少優罷了。如今聽着君少優開門見山,楊黛眉也不再含含糊糊,遂開門見山的道:“好叫娘娘得知,你大哥哥和你二哥哥如今且到了二十來歲。只是前者為了精忠報國,後者為了進學讀書才耽擱了這麽多年。京中跟你兩個哥哥差不多年歲的功勳世家子弟,早已各自娶妻生子了。獨你兩個哥哥牽牽連連這麽多年也沒聘個人家。今兒臣妾入宮來——”

君少優聽到這裏,已經明白了楊黛眉今日過來的用意,遂擺手打斷楊黛眉的話道:“夫人的意思,我已經聽明白了,夫人且直說,您看中了誰家姑娘就是了。”

楊黛眉聞言,立刻開口道:“你大哥哥家……我已看好了安寧公家的嫡出二娘子,今年年方十六歲,性格娴婉,在京中閨秀之間頗有才名。雖然與你哥哥在年紀上相差的懸殊了些,可你大哥哥如今且是當朝一品的大将軍,門第家室也并不辱沒了她們家。臣妾同安寧公夫人在私下也接觸了一兩回,安寧公夫人且沒有什麽說的,安寧公本人也極願意促成這門親事。臣妾因此想着,這門婚事若再能得了安樂大長公主的點頭,再有皇後娘娘的賜婚,便是再好不過的了。”

安寧公家的二娘子?

君少優微微皺眉,有些茫然的眨了眨眼睛,一時有些想不起來這安寧公是何許人也。這也不能怪君少優,只因太上皇永乾帝雖然在男女之事上且算個人渣,可是對于大褚朝的諸多功勳将領們來說,卻是頂頂好的英明之主。寬宥仁善,有識人之明,有伯樂之英。當初跟着永乾帝揭竿起義的許多将領,不分身份貴賤,能力大小,只要稍建了些功勳的,永乾帝都沒虧待過。也因此造成了京中功勳顯貴之家尤其的多。特別是一些只得了虛銜,并沒有封戶的虛職公侯,更是多得叫人完全記不住。

何況這安寧公家,又怎麽會同長樂大長公主有了瓜葛?

楊黛眉見狀,知道君少優一時糊塗,立刻補充道:“安寧公家就是長樂大長公主府世子妃的娘家。安寧公家的二小姐就是世子妃的嫡親外甥女兒。你大哥哥是個什麽樣的人,皇後娘娘也知道。他生平最是敬佩大長公主與驸馬的。他又是從小參軍,沙場戮戰了這麽些年,性子也沉穩可靠。你大哥哥說了,若是有幸能娶得大長公主家的小娘子為妻,他寧可這輩子都不納妾,一心一意只守着二娘子一個。也效仿一番公主與驸馬間一生一世一雙人的美談。”

其實君少安的原話是不拘娶誰,自家後院兒還是清淨些的好。若今後沒有子嗣之危,那姨娘侍妾的事情,斷不必再提。

君少優有些無語的搖了搖頭,當年楊黛眉就打過驸馬袁家小娘子的主意。只是那會子君少優與莊麟因受了太上皇的猜忌,不敢做出那些橫生枝節的舉動惹來太上皇的忌憚,何況那門婚事還牽扯着理國公家的長子,護國公府原就因為君柔然入宮的事情對不起理國公家,又豈能因為一己之私再次壞了理國公長子的姻緣,因此君少優并沒有将楊黛眉求他讨長樂大長公主口風兒的事情放在心上。後來那袁家小娘子果然許配給了理國公家的世子。

只沒想到過了這麽多年,楊黛眉依舊賊心不死。居然兜兜轉轉尋到了長樂大長公主的兒媳婦娘家的頭上……

君少優心中暗嘆,對楊黛眉汲汲營營的舉動不置一詞。心頭想着君少安的情面,遂開口說道:“這婚姻大事向來看的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論理兒,既然夫人與安寧公府那邊兒都暗暗透了口風兒,兩家也都沒說旁的,這事兒也便是八九不離十了。又何必再繞着彎子叨擾大長公主呢?就是依照大長公主的脾性,也不會多說什麽的。”

楊黛眉聞言,不覺賠笑道:“理兒雖是這麽個理兒,可你大哥哥最是敬佩大長公主的為人品性,娘娘又向來與大長公主府交好,咱家有了這樣的喜事,也合該同大長公主說說不是?”

最好在大長公主跟前兒為君少安美言幾句,若君少安将來有幸得了大長公主的青眼,便是再好不過的福氣了。

君少優對楊黛眉的這點子算計心知肚明。不過他向來喜歡君少安的忠義果敢,何況這事兒既然兩家子都願意,也賠不着他什麽,不過是傳句話兒罷了。

君少優微微一笑,開口說道:“既這麽着,這件事情我抽空會同大長公主說一說,只是成與不成的,我也只能試試看。”

楊黛眉聞言,大喜過望,立刻躬身拜謝,口中則道:“既有娘娘這麽一番話,臣妾就放心了。這京中功勳顯貴之家,誰不知道長樂大長公主最是看重娘娘,只要娘娘肯在大長公主跟前兒說一句話,此事斷沒有不成的。”

君少優扯了扯嘴角,懶得理會楊黛眉這一番言辭。

楊黛眉這廂自顧自的說了一籮筐的好話奉承話後,話頭一轉,再次開口說道:“有娘娘替咱們牽線搭橋,你大哥哥的婚事臣妾,沒有不放心的。只是你二哥哥這邊……”

楊黛眉遲疑了片刻,偷眼打量着不漏聲色的君少優,想了想,還是硬着頭皮說道:“你二哥哥生性魯鈍,在國子監讀了這麽多年書,也不過是個百無一用的監生罷了。科考這麽多年,下了這麽多場,罪是沒少遭,卻也沒個什麽成績。如今你二哥哥是被折騰怕了,不肯再下場。咱們家也是花錢捐了個五品的官給你二哥哥,也算你二哥哥不是白身。但終究也只能如此罷了,若說他以後還有個什麽前程,還不如說他有個好哥哥,好弟弟,将來能照拂他。因此你二哥哥的婚事上……也不如你大哥哥這麽順遂。再者……”

楊黛眉說到這裏,尋思了半日,少不得咬牙道:“如今京中泰半人家都曉得你二哥哥還沒娶親,屋裏卻已有了個皇後娘娘做靠山的貴妾。因此——”

“夫人這話說的叫我聽不明白,”君少優皺了皺眉,看着面色青一陣白一陣的楊黛眉,挑眉說道:“二公子的房裏人自是二公子的人,或是護國公府的人。如何能說這二公子房中的姨娘,竟是我的人了?這話要傳了出去,叫外頭不明細裏的人怎麽瞧宮中的行事?連帶着陛下和太後都沒了臉面。何況聽夫人的意思,此等荒唐事竟然還傳的京都泰半人都知道了?”

楊黛眉被君少優一頓搶白的面色微白,又見君少優神色不滿,連忙開口解釋道:“皇後娘娘誤會了,并不是臣妾在外頭傳閑話。而是你二哥哥房中的貴妾,原本是你的貼身侍婢秋芙……”

君少優冷眼看着楊黛眉欲言又止的模樣,暗中冷笑。他又如何不知,當年他以永安王妃之勢,不顧楊黛眉的臉面直接将那背主忘恩,且與君少傑私定終身的秋芙攆回護國公府。一則是為了敲打敲打楊黛眉,叫她別把手伸的太長,二來也是想在楊黛眉和君少傑身邊埋個釘子,膈應膈應他們倆,三來也是小小的報複秋芙一下。

豈料世事變幻莫測,實在叫人難以預料。不過幾年時間,君少優搖身一變成了大褚王朝第一位男後,生活順遂,幸福美滿,早已将前塵往事丢到腦後。然則他忘了別人猶可,可當年那些行了背叛迫害之舉的原主卻不敢大大咧咧的忘了自己做過什麽事。只好兢兢戰戰忐忑不安的偷窺着君少優的态度。

因此楊黛眉縱然不樂意,卻也只能好好養着秋芙,甚至在君少優舉行皇後晉封大典之後,立刻擺酒唱戲的将秋芙擡為貴妾。就是不想給君少優一點兒把柄發作的機會。她自然也在替二兒子納妾之前就想到了此舉必然會影響到二兒子正經的婚事,可她不敢冒險,不敢賭君少優是真的大度不計較,因此她只能用這種惡心膩歪的舉動告訴君少優,我們是怕你的,哪怕是被你攆了不要的一條狗,我們也不敢對她不好。

如此仰人鼻息的生活雖然讓楊黛眉內心十分苦澀,但她着實沒有辦法拒絕君少優封後之後給他們帶來的榮華富貴。畢竟他們一家子除了君少安外,都沒有才能出色之輩。與其在京中衆多勳貴之間當個不溫不火的公侯,不如在此刻巴結着皇後成為榮華盡享的外戚。而所謂的卑躬屈膝,就是她們将要付出的代價。

而對曾經瞧不起的庶子低頭的代價大嗎?這樣的屈辱在戰亂年間曾靠着乞讨過活的護國公夫人看來,真的是不算什麽。所以她不遺餘力的奉承君少優,擡舉沈青棉,甚至規勸自己的親女兒,打壓自己的親兒子來換取君少優的滿意,而她所付出的一切果然是有收獲的。

不論是礙于顏面還是聲名,或者是年輕人那莫名其妙的虛榮心,君少優在大多數時候的态度都是優容寬厚的。這也越發給了楊黛眉以鼓勵,因此她才敢帶着沈青棉入宮觐見皇後,大着膽子與君少優讨價還價,而所議論的自然是二兒子君少傑的婚事。

“……因你二哥哥如今房裏有了這麽一個貴妾,京中門當戶對的人家多不願意将女兒許配給你二哥哥。本來寒門小戶人家的女子,只要品性賢良,溫柔寬厚,我們也是不在意的。但是你二哥哥的性子你也知道,本事不大,卻最是要強的。不知怎麽竟看上了國子監祭酒家的嫡親女兒。那國子監祭酒本是文人出身,秉性最是耿直清高,從來瞧不上咱們這些個功勳人家,更看不上你二哥哥這等依仗着家世過活的纨绔子弟。人家既如此清傲,咱們原也沒想着去高攀人家。只是你二哥哥不知着了什麽魔,每日在家裏鬧個不休,我是實在沒辦法了,只得來求求娘娘了。”

君少優聞言,靜默半日,不發一言。若說他對君少安的态度有五分激賞,三分敬重,兩分親昵,那麽對君少傑就是十成的厭煩。兩人在國子監念書的時候沒少起口舌紛争,君少傑也沒少在人前人後的污蔑他。如此前因後果,種種嫌隙當前,君少優是吃飽了撐得才會替君少傑出頭。

何況君少傑的情況與君少安又有不同。雖然都是一母所出的兄弟,可君少安自幼從軍,以功勳立世,如今能安然坐上一品大員的位子,雖泰半因為其從龍之功,可也是君少安之前功勳顯著,因此新帝登基後連升三級,旁人雖有議論,卻也非議不大。可是君少傑何德何能?

不過是個屢次不第的國子監監生罷了。品性才學均不如人,他要是為着楊黛眉幾句奉承就強出頭,豈不是耽誤了人家國子監祭酒家的女兒?

君少優想了半日,最終還是開口推脫道:“還是那句話,婚姻大事憑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既然女方不同意此事,咱們實在不必強求。畢竟這婚姻乃是結兩性之好,實在沒有牛不喝水強按頭的道理。”

楊黛眉一聽這話,心下無疑涼了半截兒。沉默半日,勉強開口道:“可是你二哥哥他……”

“夫人回去也盡可勸勸二公子。大千世界,芸芸衆生,總沒有事事如意的道理。他是喜歡人家,卻也考慮考慮人家是不是看上他。自古夫妻不說舉案齊眉,卻也該相敬如賓才是,總不能依勢強娶,弄出一對兒怨侶出來。倘或傳将出去,旁人不說咱們家是求女心切,反倒要非議我君少優仗着身為皇後,酒強行威逼臣下賣女求榮似的。這話好說不好聽,我又成了什麽人了?連帶着陛下也都沒臉。”

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楊黛眉也實在不好再央求什麽。只得讪讪說道:“那你二哥哥的親事……”

君少優微微一笑,接口說道:“還是那句話,以二公子的品貌人才,想要娶個門當戶對,兩情相願的人還是不難的。至于夫人之前所說貴妾一事……我當初将秋芙送回護國公府的時候就說過了,既然他們是兩情相悅,我願意成全他們。且礙于二公子的名聲,這人是直接送還夫人房中的。如今夫人将秋芙給了二公子,那也是夫人對二公子的慈母情懷,與我究竟無幹。我既然不會依仗身份插手臣下的家事,更不會依仗身份插手護國公府的事情。此事夫人不必多慮,該怎麽應對也就怎麽應對罷了。”

楊黛眉聞言,知道有了君少優這麽一句話,好歹算是解決了秋芙的事情,雖還有不滿足,但也只能如此了。因此堆笑道:“娘娘深明大義,臣妾明白了。”

一時衆人無話,氣氛又有些尴尬起來。楊黛眉擡眼瞧了瞧上首端坐的君少優,又看了看身後的沈青棉,開口說道:“坐了這麽會子也有些乏了,臣妾想去外頭走走,還望娘娘不要見怪。”

君少優含笑說了聲“怎會”,遂吩咐旁邊侍立的宮俾引着楊黛眉出去,又擺手揮退幾個近身伺候的人,方才同沈青棉低聲寒暄道:“母親這些時日可好,在護國公府呆着還順心嗎?”

沈青棉擡頭看着君少優,細細端詳了半日,方才柔聲說道:“妾身很好,娘娘近日卻消瘦了很多。宮中事務繁忙,還請娘娘保重自身。”

君少優微微皺眉,開口說道:“母親不要多禮,只叫我少優罷了。”

頓了頓,又開口試探道:“記得當日我曾說過,若母親不喜歡護國公府,我可以——”

沈青棉不等君少優說完,立刻截口道:“妾身如今很好。因着娘娘的關系,夫人老爺對妾身都很好,下人對妾身也很敬重。衣食住行月例銀子,如今在府中也是上上乘的,這都是娘娘的緣故。妾身對娘娘只有萬分感激,再沒有怨怼不滿足的。更不希望娘娘為了妾身一條賤命再橫生枝節,倘或因此叫言官禦史彈劾娘娘的作為,妾身更是萬死難辭。因此妾身請求娘娘不要再惦記着妾身,只要娘娘過得好,妾身便好了。”

君少優靜靜看了沈青棉半日,口中的話徘徊了好幾回,最終還是開口說道:“不論母親有什麽要求,只管開口與我說。我雖同國公夫人說明不再插手護國公府的種種庶務,可母親與旁人不同。若母親——”

“我現在很好,真的不需要再折騰什麽了。”沈青棉擡頭,看着君少優,很誠懇的說道:“當年我希望離開護國公府,只是覺得我這輩子在護國公府過得苦悶,那地方壓得我一輩子喘不過氣來,實在叫我想脫離那裏。我曾經怨恨老爺夫人,怨恨命運多舛,甚至怨恨過你不該存在,這一生颠沛的際遇叫我永遠求不得,永遠過不了自己想要的日子。”

說到這裏,沈青棉有些羞慚的低下頭,喃喃說道:“在護國公府那麽多年,我明知夫人針對我,甚至暗中下毒害你,我也不曾有所作為。看似是我不争,其實不過是我自暴自棄,不甘被囚于此,又不敢真的破釜沉舟的相信那個人,會因為你的存在還一如既往的愛護我罷了。我自己糊塗虛僞,反而怨怼你不該存在,如今想想,實在是可笑至極。說實話是我這個當娘的對不住你。如今你貴為皇後,一言一行皆受萬衆矚目,我實在不想你因為我的事情再遭非議。何況我如今且想明白了,只要你一天是皇後,護國公府就只敢捧着我,敬着我,斷斷不敢違逆了我的心思。既然半生都如此蹉跎,我又何必執着當年。左右時光如流水,一去不回頭。我既不能回到從前,呆在護國公府與呆在外頭又有什麽區別?與其到一個陌生的地方孤苦伶仃的,還不如老老實實地呆在護國公府。至少,我在這裏已經呆了大半輩子了。”

君少優沒想到沈青棉居然能說出這麽一席話來,不覺怔怔的呆住了。過了半日,方才緩過神來似的說道:“我從沒有怨過母親什麽。若不是母親這麽些年的悉心教導,也就不會有今時今日之少優,因此……”

君少優說到這裏,突然有些說不下去了。真的不怨沈青棉嗎?

這話其實輪不到他來說,畢竟因為這件事真正死去的人從來都不是他,而他這樣一個異世而來的靈魂,最初來乍到的時候卻多虧了有沈青棉的教導才能科舉入士,入朝為官。因此他對沈青棉是感激的,這種感激是對師長的感激,因此他可以忽略當年那些加注在自身上的傷害,可以打着包票給予沈青棉她想要的生活。

可是那個死去的君少優呢?

君少優默然不語。沉靜半日,終究還是沈青棉開口笑道:“我自十七歲入了護國公府,這麽多年再也沒有去過別的地方。以前只呆在葳蕤院裏頭彈琴做針線,整日閑來無事,只會回想當年的時光是怎麽樣的。只會豔羨着外頭的日子。這幾年随着夫人管理護國公府的庶務,且随着她來往交際,我才知道原來外頭的日子也沒那麽好過。何況物是人非,什麽都不一樣了。就算我真的出去了,所過的日子也未必如我幻想的那麽好。既然如此,還不如就這麽着了。”

至少,每日看着當年那般傷害自己,在自己跟前耀武揚威的人礙于權勢不得不卑躬屈膝的模樣,誰能說沒有一絲快意在裏頭呢?

沈青棉神情恍惚的失了會子神,借口去外頭松散的楊黛眉眼見着時辰差不多了,也蹑手蹑腳的回了殿中。瞧見殿中伺候的人仿佛少了大半,君少優與沈青棉之間的氣氛又有些古怪,心下狐疑不已。卻也不敢開口多問,只得堆笑寒暄了幾句話,末了開口道:“時辰不早了,也不好太過叨擾娘娘,臣妾這便告退了。”

君少優見狀,只得含笑允了。楊黛眉同沈青棉告辭過後,随着昭明殿的小太監一路逶迤出了後宮,上了馬車趕回護國公府。馬車經過朱雀大街的時候,風卷起窗簾,依稀可見有轎辇擦肩而過,前後有青衣小帽的奴仆打着丞相府的燈籠。

沈青棉撩起簾子神情恍惚的忘了半日,終究長嘆一聲,扭頭不語。

有些人有些事,擦肩而過,便錯失了一輩子。

燈火通明的昭明宮內寝殿,早已脫了外衫的莊麟抱着大胖兒子歪斜在床榻上,皺眉看着才邁入殿內的君少優,不滿的問道:“有什麽事情說了這麽長時間,我跟你兒子覺都睡了兩回了。”

君少優一面脫衣裳,一面回頭笑道:“是君少安兄弟兩個的婚事,楊黛眉磨磨唧唧半日,我只應允了大哥哥那份兒,沒搭理君少傑的。再同沈姨娘說了兩句話,也就這樣了。”

至于他跟沈青棉之間的談話,倒是半句未提。

莊麟哼哼兩聲,伸手揉了揉莊毓的腦袋,吩咐承影宣禦膳房傳飯,一面聽着君少優說話,一面說道:“既然你同意了君少安的事兒,且等着過兩日宮中舉辦螃蟹宴,就請了大長公主過來。直接将事情同她說了也就罷了。至于旁的,你也不必顧及什麽,願意說的就提兩句,不願意的就不要費心。至于外人怎麽說話,你也不必聽。你如今是我的皇後,願意做什麽就做什麽。我都不舍得委屈你,旁人更別想在你這讨便宜。”

君少優微微一笑,湊到跟前摸了摸莊麟的腦袋,溫聲笑道:“我省的了。”

莊麟懷中的莊毓見狀,轉了轉一雙黑漆漆的大眼睛,也見樣學樣的挺着小身板擡着短胖的小胳膊要摸莊麟的腦袋,被莊麟一巴掌打在屁股上,有些委屈的吸了吸鼻子,轉頭沖着君少優張手要抱。

君少優輕瞥了莊麟一眼,彎腰将大兒子抱在懷中。莊麟有些心虛的摸了摸鼻子,蹭到君少優身後,将一顆大腦袋搭在君少優的頸窩兒中,張臂将君少優同兒子一起摟入懷中。昭明殿外,一群衣着光鮮的宮俾手捧菜馔魚貫而入,輕手輕腳的将菜馔擺在外間。米飯的香氣氤氲的傳到內殿,君少優聞着米飯的香氣,一時間有些餓了。伸手拍開莊麟攏在身前的手臂剛要起身,不妨莊麟猛一用力,君少優只覺得天旋地轉,下意識緊緊抱住懷中的莊毓。而自己則被莊麟以公主抱的形式抱到外殿。

懷中的莊毓只以為兩個爹爹在同他玩鬧,樂得大笑出聲。孩童清脆的笑聲夾雜着君少優哭笑不得的呵斥,間或交融兩句莊麟滿不在乎的道歉,一聲聲傳出殿外,傳向九霄。

現世安穩,歲月靜好。

作者有話要說:蟹蟹jingjing扔了一個地雷,摟住麽麽噠蟹蟹zhy扔了一個地雷╭(╯3╰)╮本文到現在就全部結束咩,感謝筒子們的支持,希望能給大家帶來一個溫馨的故事。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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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