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Chapter 22

◎“喻歡，”林烨往後錯了半步，“你行嗎？◎

叫喊，沙石，血跡，警鈴，诋毀。

林烨擰緊眉毛手死死抓着被子，額頭前的碎發沾上虛汗，各種情形如同電影放映。

“不是我不是我，”林烨試圖把被子掀過頭頂，片刻後猛的坐起，“我沒有！沒有……”

手機屏幕顯示是03:56，樓下街道聽不見任何人語，整座城市都靜寂無聲，卧室內的緊湊呼吸也慢慢處于平緩。

空調被調到了20度，林烨單手扶着額頭閉眼，習慣的拿起床頭櫃邊放着的玻璃杯，咕嘟咕嘟喝下去完全能感受到涼水從咽喉滑入，整個人不禁打個哆嗦。

再睡下去是不可能了。林烨從床邊拿起毛毯，小心翼翼的光着腳坐在椅子上重新打開數學模拟卷子，握着筆沒幾分鐘就把筆放在卷子中間折的縫上，重新合上卷子，整個人頭埋進彎曲的膝蓋。

夢裏林烨的周圍都是诋毀，各種各樣如同海嘯一般朝他席卷。站在首位的是腹部上還插着匕首，鮮血止不住的往外流，他們不斷像林烨逼近，所有人都在說林烨是殺人兇手。

周一早上，喻歡剛放下書包就看林烨沒精神的擡頭擺手。

“沒睡好？”

林烨哼唧兩聲，勉強睜開眼睛，眸光掃在喻歡身上，“昨晚做噩夢了，夢見被狗追着跑。”

喻歡動作很輕的把面包放在林烨面前，随後回到自己座位把夾有已經做好重點和知識補充的林烨的卷子放進桌堂。

記不清到底帶了多少次面包，也記不清為什麽會養成這種習慣，明明是冬末卻還是不由得想起夏日的蟬鳴和落日夕陽。

喻歡心裏猛的收緊一下。

周圍的聲音要比最開始嘈雜，林烨睡的不是很踏實只好起身，轉頭雙手手臂搭在椅背上，看喻歡不急不躁的翻開只寫了幾個字的大白紙。

林烨捂着細長脖頸轉頭念:“尊敬的各位老師，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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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了，”喻歡抿着嘴思考幾秒開口，“看情況，現場發揮。”

林烨的肩頸線慢慢放松，下巴抵着手背，抽出一只手從包裏拿出幾頁紙遞給喻歡，“你看看我的，我這可是寫一天呢！”

擺明就是求誇。

出奇的是喻歡這次聽懂了，手翻開林烨寫的足足有三頁的檢讨，基本就是車轱辘話。林烨不老實的擺弄着喻歡的灰色眼鏡架，看着他順滑的脖頸線條以及松松垮垮的白藍條衛衣。

“寫的還行，情真意切。”

林烨一臉笑模樣相迎，“當然，我可是再三斟酌後下筆的，連字典都用上了。”

“總體上文學造詣很高，但是，”喻歡頓了兩秒，“錯字連篇。”

林烨臉臉上立刻就沒了表情，留給喻歡一個哼就轉頭。

片刻後又轉回來，從兜裏翻出一個圓環和橡皮筋。喻歡放下手裏的檢查瞥向林烨手上的動作，林烨把圓環套在皮筋上，纖細的手指和拇指撐着，來回扯兩下圓環就和皮筋分開了。

喻歡看的入神，挑了個眉，“我覺得你可以找到一條除了高考之外的謀生之路。”

林烨看了一眼手裏的圓環和橡皮筋，臉色可謂是精彩。回過身幾秒還不忘把手伸在喻歡桌面上擺幾下，喻歡拍幹淨檢查上殘留的面包渣，把檢查交回林烨手上。

一中很少有學生要寫檢查的例子，除非學生犯大錯被抓個正着。

林烨一時找不到和喻歡聊天的話題，一只手托着下巴另一只手彈着皮筋，突然想起有個萬能僚機可以使用。他從書包裏拿出語法書翻了幾頁。

起初林飒推薦很多，但和任老商議過後決定不采取題海戰術，但是相應的難度和知識儲備量必須要有，因此林飒以及九班的其他老師會在網上題庫找很多題打印。

所以這些難題，林烨基本都能混個眼熟。

喻歡見到林烨從書桌右側挂着的書包裏拿出語法書，自顧自的擦着眼鏡。

林烨把頭往後仰點幾下，“喻歡。”

沒動靜。

林烨晃了幾下後腦勺，“喻歡？”

沒有回應。

林烨語氣裏透着委屈，“你理理我嘛！”

喻歡貌似得到了滿意答案，“你轉過來。”

“得嘞！”林烨把語法書雙手奉上蓋過頭頂，掐着語氣說:“45頁的19和24題。”

喻歡接過書手拍在自己耳朵，“好好說話。”

“好，你看一眼那個，我拿鉛筆勾在題目序號了。”

喻歡頭也不擡問:“卡在哪？”

“副詞不是一般用于句首表示所說明情況嗎？”林烨問。

“分情況，也可以用在後面的句子倒裝。”喻歡回答，擡頭看了眼正在給自己眼鏡哈氣的林烨。

“還有24，”林烨手指在書上，努嘴說:“你看看這個。”

“這個不是你現在要學的範疇。”喻歡說。

林烨把擦好的眼鏡放回眼鏡盒裏，“所以你也？”

“陳述句部分是一個含有賓語從句的複雜句，”喻歡把書合上，“那麽反義疑問部分的謂語動詞和主語代詞要與主句的謂語動詞和主語相對應，聽懂？”

“呃，”林烨一臉黑線，“我大致聽懂了，這道題會考嗎？”

“說不準，興許高考，興許是這次競賽。”

趙婕一早心情特別好，哼着小曲走進班級，見着林烨拿後腦勺對她，又因為林烨這次給她漲了臉就連說話聲音都和以往有些不一樣，“後面那倆，下課再接着說，李思辰把這套卷子發下去。”

許塵覺得天要變了，手指敲在林烨桌上頭往後偏，“烨哥，你有沒有發覺婕哥今天不一樣啊？她化妝了，她居然化妝了！”

林烨擡頭看了一眼，“這抹的是膩子嗎？林飒今早也抹了。”

“知道就不要說出來。”喻歡聲音傳進林烨耳朵。

林烨下意識的縮脖子，一整堂課保持一個姿勢。

他很少會對家裏人之外的同學或師長真正的做到言聽計從，回想起最開始他恨不得要吵的喻歡覺得他很煩，各科老師覺得這個孩子沒救了才算正常。但等到有幾次在飯桌上被問到最近在學校怎麽樣，他都會談論幾句，而且提及到喻歡的次數只增不減。

一中的大課間在第二節課下課後，除了食堂日常搶飯外，大課間是第二個見證學校師生衆多的活動。

“我說兩句，”主任拿着麥克風清嗓，“近日我校，出現了無端造謠之類非常不利于學校未來發展的惡劣事件，由于本次事件引發的鬥毆無疑是本校成校以來最大的恥辱，還希望各班班任嚴加看管，鄭鳴！”

鄭鳴手心裏冒冷汗，接過主任話筒的時候險些把話筒摔地上，“尊敬的各位老師同學，在此我要說聲對不起，因為我一時的口舌之快和心理問題給學校名譽造成嚴重損失……”

許塵把手背過身後嘟囔:“早知道這樣當時幹嘛了！”

“噓！”任老從許塵身邊走過說。

“喻歡，”林烨往後錯了半步，“你行嗎？實在不行拿我的先念。”

喻歡微微向前探頭，“任老要來了。”

林烨本能反應站直發現任老從井元旁邊折回去往前走，手幹脆抓住喻歡的圍巾把喻歡往肩膀方向拉，“好啊你，你吓我。”

喻歡差點被林烨拉的重心栽下去，手指拍在林烨手上，“我行，你先松手。”

林烨回過神把手從喻歡圍巾上收了回來。

“小烨，”任老輕聲，“你現在從側面上去，別弄出太大動靜。”

林烨點點頭，餘光看了眼喻歡，一溜煙從人群裏跑到演講臺樓梯左側，見鄭鳴說的到結束語的位置上樓站在主講班級評比的學生身後。

“該，留校察看，留校察看都便宜他了！”

“這是考進一中的嗎？還說人家花錢我看他自己也花錢進來的。”

“這不應該開除學籍嗎？我記得他不止造謠九班老師！”

“林子大了什麽鳥都有。”

……

主任手在空中擺了幾下，重複的說:“安靜！”轉身把話筒遞給邁出半步的林烨。

林烨彎腰雙手結果話筒，從兜裏拿出折了又折的三張檢讨書，手心拍在麥克風上，“尊敬的各位師生，很抱歉占用了大家的時間，因為我的一時沖動給鄭，鄭——”

主講學生在身後提醒，“鄭鳴。”

林烨點頭意思是接收到了訊號，“哦，給鄭鳴同學造成了生理和心理的傷害，我為此感受到非常抱歉。”

臺下一群學生憋笑，有的幹脆就笑出了聲。

“……在這裏我要，”林烨故意放慢速度的翻到第三頁，“向鄭鳴同學表示歉意，也向為我擔憂的師長和同學說聲對不起，我的檢查結束謝謝大家。”

衆人猛烈鼓掌，“好！”

“好帥啊！”

“我知道我知道，他是九班新生，雖然成績不怎麽好但是為人特別仗義。”

“我聽說他之前在附中鬧過事。”

“帥哥的事你少管。”

……

林烨側身歸還話筒發現喻歡已經站在樓梯口了，圍巾的布料上多少還帶着點褶皺。他沒有像鄭鳴一樣直接跑回班級，而是手拄着下巴膝蓋彎曲靠在樓梯一側牆邊。

喻歡低沉帶有磁性的聲音，從牆壁上挂的音響傳了出來，“尊敬的各位老師，親愛的各位同學，我是九班的喻歡，因為我的魯莽和沒來的及制止，也因為我的加入造成了事态的嚴重性。我深知我犯的是嚴重的原則性問題，事後我冷靜了很久，也認真聆聽了老師好反複教誨……”

林烨一臉懵的把手揣進外套兜裏，沖着臺上的喻歡眨巴幾下眼睛。

卧槽，真的是現場編啊！林烨心想。

“我已經深刻認知到了自己所犯下的錯誤，也由衷地希望校方能原諒我的行為。今後我将嚴格規範自己，杜絕此類行為的發生，檢讨人喻歡。”

喻歡把麥克風歸還給主任，看見站在樓梯角的林烨說:“走了。”

“哎，你等我一下，”林烨把外套拉鏈拉到最頂端，随後到喻歡身側，“你都不知道剛才臺上鄭鳴臉都綠了，你這直接脫稿。”

“不是脫稿，是沒有稿。”喻歡說。

林烨沖站在老師隊列裏的林飒做個搗蛋表情，重新把頭扭過來，“你說我能不能和任老提議？”

“提議什麽？”

林烨手掐在下巴，半晌之後回答:“我不想坐在你前邊了，我想和井元換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