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Chapter 23

◎你覺得我稀罕嗎？◎

喻歡順着林烨側臉方向看過去，有幾秒鐘他在思考，過了幾秒說:“可以，今晚還補課嗎？”

“補！”林烨反問:“為什麽不呢？你看我這成績直線上漲，那肯定是離不開你的輔導。”

“好，”喻歡點了一下頭，“但是你文綜很差。”

林烨雙手插兜，肩膀緊貼着喻歡的肩膀小聲說:“我懶得背，背完就忘了。”

等重新站回隊列裏，許塵瞄了一眼任老位置，和身後的井元嘀咕，“我越想越不對，烨哥的檢查一直在圍繞打架，你再想想歡哥的，除了第一段和末尾一段，所有的責任基本都推到鄭鳴身上。”

“你這麽一說好像是這個道理。”井元附和。

林烨側身聽了一半，墊腳湊近兩人，“你倆說什麽道理呢？讓我聽聽。”

許塵吓得整個肩膀發抖，“烨哥，我們在讨論，讨論你檢查寫的可以報名參加作文比賽的話能拿幾等獎呢！”

沒等林烨接着往下說就覺得領子被人揪住，因為動作太過熟悉所以林烨沒有掙紮，雙手自由搭下來被那人拽回原位，“老實點，我不可能現場寫份檢查讓你上去念。”

隔壁班男生聽的一頭霧水，明明是林烨這個插班且倒數的學生講話講個不停，可寫檢查的為什麽會是喻歡。課間活動結束的一刻，男生被同學催促快走，只好和幾個同學并排往教學樓進。

林烨趁着人群散開之際閃到任老旁邊，乖巧的不像話，“任叔，求您件事呗。”

任老背過手說:“你說。”

“我能不能和井元換一下位置，”林烨餘光注意任老的表情，“就是他坐在喻歡前面，我坐在他以前坐的位置。”

“為什麽突然提出換座位呢？”

林烨光想着換座沒有想過理由，一時間被噎住了，思考片刻後說:“任叔您想啊，我這次考試成績排名提前這麽多，那肯定少不了喻歡的幫忙，我這缺的知識點太多了我也不能總回頭問，這同排坐也可以不用打擾其他老師講課，您說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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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老看着眉眼低垂察覺不出任何情緒的林烨，“那你和井元商量一下吧，班級換位自由但是還要尊重另一方的意見。”

林烨一臉難以置信，“好的好的，謝謝任……任老師。”

周圍的人多多少少注意到林烨朝他們的反方向走，然後在喻歡的身邊一蹦，如果角度有問題的話，可能兩個男生給人的感覺就是親到一起了。

“怎麽說？”

林烨把校服外套拉鏈拉下一半，朝喻歡看過去，“你還說你不激動？”

“你哪只眼睛看見我激動了？”喻歡毫不留情面的一口否認。

過了幾秒把臉扭向教學樓一旁的綠植，“行吧。”

這種反應落在喻歡身上簡直難得，林烨沒忍住笑了出來。正在上樓梯的同學都回頭看向林烨，喻歡覺得再這樣下去估計一上午的課是不用上了，幹脆直接上手捂住林烨的嘴，連拖帶摟走到班級門口。

“我給你支個桌子，去廣播室借個話筒，你在一樓大廳就可以開個簡短的介紹會議了。”喻歡把捂住林烨嘴的手往林烨身後抹。

林烨被喻歡動作搞的有些發愣，片刻後蹲在牆邊一陣狂笑。

“你起來，”喻歡把手搭在林烨胳膊上，“我剛才聽李思辰說三好學生名額沒了，勻給其他班極。”

林烨起身平複呼吸，緊抿着嘴斟酌再三，“你會不會認為我們在這件事的處理上特別沖動？”

“你覺得我稀罕麽？”喻歡問。

林烨想了想，對喻歡說:“我也不喜歡。”

走在身後的李思辰猛的擡起頭盯着兩人後腦勺，“兩位哥，這可是三好學生獎！”

林烨聽見走在自己左邊的喻歡哼笑一聲，是真的不在乎。

不知為何，林烨突然覺得特別爽。

鈴聲打響的一瞬間，喻歡疊張紙扔在井元桌上，井元一臉不可置信的打開，随後遞給喻歡一個ok的手勢。

喻歡:林烨要跟你換位置。

沒等政治老師走到後門，井元已經搬桌子站在林烨旁邊揚聲:“來吧，烨哥，我準備好了。”

一時間班級衆人回頭看正在收拾桌面的林烨。

“我算看出來了，這是成全你了。”林烨囫囵把書全都塞進書包裏拉上拉鏈。

井元順勢往許塵桌子上一坐說:“我後面坐着年級前十的大佬，前面坐着前四十的好苗子，怎麽都是我賺啊，烨哥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林烨手摸在後腦勺。

林烨拿手擋住嘴小聲，“喂，是你和井元說的要和我換位置嗎？”

“我名字就那麽難念？”喻歡白了林烨一眼說。

林烨正要回擊發現理虧的是自己，“喻歡，喻歡，喻歡。”

喻歡做了個停的手勢，對林烨勾幾下手，“過來，跟你講幾道數學題。”

林烨直接把凳子拖在喻歡身側，“來啦來啦。”

車窗外下起淅淅瀝瀝小雨，林烨把窗戶搖了上去手靠近空調涼風前，“老姐，我要是考進校級競賽不就露餡了？”

“你現在不也露了？”林烨手指尖敲在方向盤上，“算是半露，按着你以往135的分數來講露的還是少。”

林烨頭偏在車門縫上，越是離家距離近越是一種煎熬，怎麽坐也不舒服，林飒形容車墊是藏了針。

“我三好學生獎沒了。”林烨目光看向街道上扛着糖葫蘆串游走在街巷的人。

林飒從外套兜裏找出藍牙耳機戴上，撥通了阿姨的電話，“喂，阿姨，我是飒飒，您可以把蘋果去皮切成塊嗎？對，紫薯燕麥粥也可以煲上了，辛苦阿姨。”

挂斷電話林飒看不出林烨情緒上的變化，“你有你老姐，餓不死。”

林烨收回靠在空調出風口的手，“當我老姐真是苦了你了。”

“爸，媽，我們回來了。”林飒率先開口。

林烨只是在後面點頭不敢吱聲。

林瑤是臨時出差前一天晚上才到家的，她不關心也不清楚林烨在學校發生了什麽，和什麽人相處，但不耽誤她面無表情的從樓上下來，把燒好的菜端上桌。

林烨讪讪的拉過林飒的餐椅，他清楚的知道只要一家人齊坐在飯桌上，肯定會出什麽意外。

記憶裏林烨不足5歲的時候，因為發燒感染上了肺炎，和同齡小孩比起來瘦得像麻杆。林瑤和林爸爸求問整個市南區的醫生，吃藥也好打針也好，能試的方法都試了個全，當時的林瑤整天陪伴在林烨身邊，握着林烨的手一刻都不肯松開。

可公司事物的原因讓林瑤忙的抽不開身，起初她還是心心念念這個算是高齡産下來的孩子，幾次出差回到家後都會抱着林烨和林飒熟睡。

好景不長，這種關系持續到林烨6歲。林瑤有一天回到家坐在沙發上，很煩悶的開始看公司的營業數據，又翻看手機查到獨生子女政策罰款，手一下撥開了正在旁邊端着水杯的小林烨。

水杯內的水濺在地面上，玻璃炸裂的聲音讓林烨有些無所适從。林烨徒手試着撿起散落在地面上的碎玻璃片，被割破的手胡亂抹在白色的衣服上，他擡起頭從林瑤的眼神裏看到和以往不一樣的疼愛，更像是麻煩。

那一年，林瑤的公司差點倒閉。

那一刻，林烨第一次感受到了敵意。

後來……在林烨的每個成長階段，都缺少了林瑤的身影，也許是因為林瑤公司太忙了，又或者是出差太累了，林烨嘗嘗以這種理由來安慰自己。

幸好有林飒，也多虧了林飒。林烨每晚會躺在床上思量林瑤看自己的目光，也會反複思考自己的存在是不是個麻煩。

夜晚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太難熬了，他不敢去敲林瑤房門，做夢驚醒也只敢和林飒一個人講，晚上睡不着也會抱着被子小心敲響林飒的房門，手牢牢的抓住林飒胳膊。

久而久之他越來越依賴林飒，在小學初中學校要開家長會都是林飒替代，林烨也差點管林飒脫口叫媽。

林瑤的公司最後硬撐着起死回生，然而兩人的關系越來越僵，也就是所謂的隔閡。林烨潛移默化的接受自己是個麻煩的設定。在每次拿到優秀成績單時聽到的表揚也只是出自于爸爸和林飒。

随着年齡和心理上的變化，林烨變得習慣性去看別人眼色做事，對方只要有半分厭煩，林烨都會認為是自己做的不夠好。

林飒有次把林烨叫到卧室進行心理輔導，說他的樂觀人緣好多半是來自他本身性格上的缺點，他太在意別人的看法，害怕讓別人感到難堪或者是讨厭，所以再多的情緒也都是壓在心裏不敢說，像是在為別人活。

就像現在他在餐桌上小聲說出自己三好學生獎項沒了，目光不自主的飄向爸爸和林瑤。

“沒了就沒了，老爸聽說你在學校這次考的很好。”林爸爸岔開話題。

林瑤則是把菜裏放的花椒和麻椒悉數挑在桌上，筷子和桌面的接觸聲越來越響。

林烨下意識的肩膀靠向林飒，起身把只吃了幾口的飯端到廚房料理臺，“我吃好了。”

例常補課的鬧鐘響了，林烨給喻歡撥通了電話，對方很快接起。

“你幹嘛呢？”

喻歡看了眼手機屏幕上的名字，确定無誤說:“背政治。”

“方法論一點都不好背。”林烨窩在椅子裏說。

喻歡圈出幾個重點寫在紙上，“還好，有規律。”

“唔。”

林烨沉默有一會兒讓喻歡覺得不對勁，他後移凳子探頭看見自己的爸媽正在樓下撸貓看電視，壓低了聲音對電話一端的林烨說:“你今天怎麽了？”

“什麽怎麽了？”林烨捂着自己餓的叫出聲的肚子。

喻歡垂下眼眸繼續在紙上寫着重點，“你往常開口說的都是今天講哪道題。”

咚咚咚。

“請進，”林烨起身摘下耳機收拾好桌面，“老姐，你再不來我就真的要暈過去了。”

林飒把粥和蛋卷一一從餐盤裏端出來，“看你吃那麽點跟貓似的，媽坐那你就吃你的她又不會說你什麽，挑麻椒憑什麽也要把氣撒在你身上，你又不是出氣筒，十來年的氣還沒撒夠嗎？”

林烨嘆了口氣緊接着想起還在通話中的喻歡，慌張的按下了紅色鍵。

等複習完樓下街燈熄滅，林烨看着手機裏的喻歡的個人信息發呆，像是在等待什麽。喻歡的一個微信電話打來，林烨沒來得及思考選擇了接聽。

“明早沒有抹茶紅豆了。”

“你剛才聽到了吧。”林烨試探性問。

喻歡選擇答非所問，“但是有紫薯絲絨。”

林烨努力控制的嗚咽還是沒掩藏好，“你說人為什麽要活着？”

喻歡舔了幾下嘴唇，“是為了遇見可以讓自己人生變得美滿的那些人。”

直到第二天早上6點左右，喻歡才按下了紅色挂斷鍵。

[本次通話時間，354分48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