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Chapter 54

◎歡歡◎

林烨話其實不算假，他對那個家沒什麽好眷戀的，除了林飒和爸爸。

他像往常一樣鑽進車後排将車窗放下，裹緊了身上的黑色棒球外套。學校周圍的路不算那麽平整，又或者是他以前從來沒有注意過這些。

傍晚的香港路還是一樣熱鬧，林烨習慣性的用手勾了勾旁邊空位置，好像是在叫人，發現沒有反應才回想起來自己是在對空氣擺手。

而本應該坐在旁邊的喻歡，現在正在食堂打飯。

喻歡靜靜聽着許塵他們讨論班級裏最近的日常，夾筷子的手頓了頓，說:“晚自習幾點開始？”

“六點，”許塵低頭回複，緊接着猛的把頭扭向喻歡，“歡哥你不是可以不用上晚自習嗎？”

喻歡看了眼時間，5:30，回寝室拿練習冊再去教室應該是來得及的。

他端起碗和許塵并肩走，“突然就想上了。”

許塵聽着這句話有點摸不着頭腦，他扯了扯嘴角湊到李思辰旁邊，“烨哥呢？”

李思辰前後看了看喻歡，又回頭看了眼獨自開小竈的井元和于子淇，“我知道老周現在陪着瑤瑤，烨哥我還真不清楚。”

“嘶，那老高呢？”

李思辰一臉苦兮兮，“老高？老高和任老請一天假，連帶着晚自習，真他媽讓我羨慕讓我嫉妒。”

“別發牢騷了，”許塵拍李思辰肩膀，“實在不行你下次也請，請個大的。”

林烨腳邁上門口的水泥臺階時眼裏有些遲疑，“老姐，媽今天回來嗎？”

林飒差一點忘了，林烨之所以住校有一小半原因是因為林瑤，她回身手摸在林烨頭發上，“不在，這幾天家裏就我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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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烨放松似的吐口氣，重複道:“那還好。”

他進屋掃了一眼，看到還在廚房調火候的阿姨，說:“阿姨我回來了。”

阿姨聞聲回頭，“小烨回來了，這怎麽住校都給孩子住瘦了，一看就是在學校沒好好吃飯……”

林烨努力眨眼把那股酸勁壓下去，“沒有啊，我在學校挺好的，就是想您的手藝了。”

阿姨一臉欣慰，“那一會雞公煲和糖醋裏脊好了你多吃一點。”

“好。”

送走阿姨後林烨剛坐下沒多久，手機電話就響了起來，他滿心期待的接起電話發現不是自己要等的，但的确是夠驚喜。

林烨聽對方沒有說話，看了一眼屏幕上的陌生號碼，“您好，請問是？”

電話那一頭聽的出來聲音有些激動，“小烨，我是爸爸。”

林烨捂住手機聽筒，對正在洗水果的林飒喊:“老姐快來，老爹打電話了！”

林飒一個疾跑從廚房沖到餐桌，“老爹老爹！”

“哎，我尋思好不容易有個打電話的機會，又怕小飒忙所以打到小烨手機裏。”林父說。

林烨閉口不談那些糟心事，非常快的調整好自己的情緒，“老爹你還記得嗎？就是上次我跟您提到的那個競賽，我進市賽了！”

“當然記得，小飒當時說你提前交卷把她氣夠嗆，”林父看了一眼倒計時時間，“爸爸可能要等你明年高考結束才能回家，你要聽你姐的話知道嗎？別讓你姐那麽操心，她帶畢業班也不容易，哦對，還有個事。”

林烨和林飒兩個小腦袋湊在電話話筒前，“您說。”

林父說:“媽媽可能明後兩天最近要回家拿幾件衣服，可能是年末最後一次出差，她公司有點忙，你們注意着點。”

林飒擡起眼眸看到林烨蹙着眉，淡聲說:“行，我盡量不讓他倆見面，避免傷及無辜。”

“行，那我就挂電話了，爸爸愛你們。”

林飒&林烨:“我們也愛您。”

晚飯過後兩人像秘密接頭一樣走進林烨卧室，林飒小心拿出布袋裏的平安扣和細繩，“我跟你講這可是翡翠，你加小心，我這好不容易訛來的，再要可沒這好看。”

“我之前說的那個銀鏈有麽？”

林飒從布袋裏掏出一個小的密封袋，“有有有，你要的都有。”

林烨清點物品數量，“成，那就謝謝老姐了。”

“我就問一句，”林飒掩飾不住八卦心理，“你确定小姑娘喜歡這個？”

有幾秒鐘林烨沒吭聲，他把平安扣放在手心裏，“不知道。”

林飒發懵的點點頭，關上了林烨卧室房門。她站在門口愣了幾秒，像是在思考林烨剛才的表情含義，又像是在腦中設想誰才是那個值得讓林烨親自上手做禮物的幸運兒。

過了片刻她搖搖頭，盤腿坐在餐桌前批改卷子。

天色漸漸暗了，林烨揉揉眼睛，把卧室燈打的通亮。

他沒學過這種編繩手藝，只是在網上現扒照着模樣學下來，中途有幾次罵罵咧咧，等暴躁情緒降下來又重新拿過細繩。

“老姐！”

林飒被喊的一個激靈差點坐地上，“叫老子幹嘛？”

林烨隔着門沖樓下喊:“你上來幫我一下！”

“來了！”

林飒一推門就看見林烨擺弄那根細銀鏈，“我遲早，不，我明天就去給你買個大喇叭。”

“你拿着，把它比在我手腕上，我看看用多些，”林烨把銀鏈另一端固定好交給林飒，“你手腕太粗了，我的應該差不多？”

林飒有點不太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麽，“我手腕？粗？我手腕還粗？你睜大眼睛看看。”

“我睜大了你別動，”林烨眼睛都不敢眨，“不粗不粗，你再松一點我覺得緊了。”

林飒舔幾下嘴唇，“你确定一會兒不會有警察因為咱們倆涉黃，把咱們逮起來嗎？”

林烨擡眼看見林飒脖子往後縮，笑的紅色漫到脖子上，實實在在開不了口說話。林飒晃晃頭，嘴唇發出噗噗兩聲，“你笑歸笑，手抖得跟帕金森一樣。”

“我不笑了不笑了，”林烨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行，我一會掐個松緊扣。”

林飒仔細瞧了瞧，“你別說，這一半細繩一半銀鏈還挺好看。”

林烨被誇的有點飄，“可不，哦對，我半小時後要出去一趟，要是晚上11點還沒回來你就先睡。”

林飒聳聳肩，猜不出來林烨要幹些什麽，“行吧，那我不給你留門了。”

林烨後背抵着椅子伸個懶腰，看手機上的時間已經是晚上10點了。他動作很輕的打開房門，頭伸進偏窄的門縫。

林飒把無處安放的長腿搭在茶幾上，“你手工實踐結束了？”

林烨手握緊了肩上的書包肩帶，手彈開擋在眉毛前的碎發，“昂，老姐我出去了。”

林飒把橘子瓣放進嘴裏，“明天記得上課。”

林烨背對着林飒關上房門，“明天周日。”

林飒噗嗤笑出聲，“你這拆臺的本領和誰學的？”

林烨握門把手的手一頓，摸了摸鼻尖說:“有……有嗎？”

直到站在一中北門門口，看着手機裏給喻歡發出去的短信，他才反應過來自己這沒法理解的瘋子行為。

阿烨:你睡了嗎？

歡歡:還沒

阿烨:我在學校門口

歡歡:我這就去

喻歡餘光注意到學校馬路邊的路燈站着一個人，他加快步伐跑過去，氣都喘不勻的說:“你不是今晚回家嗎？”

“是回了，回了又出來了。”林烨說。

喻歡走在馬路臺階旁邊，左手護在林烨身後，“吃過飯了嗎？”

林烨走在臺階上，眼睛彎出一個弧度，路燈的黃色燈光照的有些發亮，“還沒呢，我想吃酸菜魚，還有缽缽雞，你過生日你請客。”

喻歡愣了一下，下意識的摁亮手機鎖屏鍵，“是24號沒錯，你怎麽——”

林烨腳一錯整個右半身就要往喻歡身上倒，回頭看了一眼喻歡有些懵的表情，“之前看你體檢報告上有寫，你別這麽看着我，我就看你寫得多了然後就記下來了。”

喻歡轉頭看向只有寥寥幾人的馬路，“哦。”

餐廳的面積很小，但是裝修的風格卻讓人出乎意料。

林烨在手機上勾選幾個菜，把手機歸還給喻歡，“你還有什麽要吃的？”

喻歡拿過手機看向林烨，“怎麽這麽晚還跑過來？”

“就突然想跑過來啊，”林烨給喻歡倒了杯水，“說不出來理由，我任性又不是這一次了，你就答應我好不好？”

或許是燈光柔和的原因，林烨覺得喻歡的眼裏透着溫柔，“我在這坐着還不算答應你嗎？”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喻歡心情不錯，更何況是林烨。這種情況簡直是百年，不對，是從他轉校以來第一次見。林烨眼珠一轉覺得趁此機會應該逗逗喻歡，反正也有免死金牌在手，下場不至于太慘。

別看林烨酒量一杯倒，架不住他認識的酒多。

在老板上菜的時候定睛一看，靠牆放着的梅子酒貼着标簽，釀了至少有三個月。在征求老板同意後，林烨本人非常沒數的抱一罐放在喻歡面前，“你看我在你面前醉了有1，2，哎呀數不清有多少次，你什麽時候醉一下讓我見個世面，咱好歹是山東熱情小夥，高低整兩杯。”

喻歡看放在眼前的貼着青梅酒标簽，預計有2L容量的罐子，“你這高低怎麽分？”

“就是能喝多少，”林烨擰動杯壁上的放水口，“一杯夠嗎？”

“不清楚。”

林烨嘿一聲調上去，明擺不信這個邪。

菜沒吃多些，廁所林烨可是沒少去。女老板瞅見半罐青梅酒下去，好意提醒道:“雖然是甜酒但是拿白酒釀的，後勁挺大的，還是少喝點吧。”

林烨別的沒聽進去，就聽懂了句“後勁大”，一鼓作氣把罐子中剩下的酒都倒給喻歡，“可不能賣酒，賣酒不道德。”

喻歡十分自然的接過，一桌飯下來他沒什麽事，林烨，大概是勁還沒返上來，人還能走個直線。

不得不說林烨的美色，有的時候還真挺有用。在喻歡交款的幾秒還不忘趴在前臺桌上，乖乖的管老板叫姐姐，女老板被叫的心花怒放，剛好趁店鋪一周年消費活動，老板從櫃臺上拿下一瓶蔓越莓口利酒。

林烨趁神智還清醒，把書包和酒都遞到喻歡手裏，倒着走問喻歡:“真沒喝多？”

喻歡眼睛看向林烨身後有沒有來往車輛，“沒有。”

“嗯？”林烨身體前傾看向喻歡，“真沒有？”

“沒有。”喻歡開啓複讀機模式。

林烨轉過身，兩只手背到身後，踢着正步往前走。

他算是信了，有的人是水做的，有的人是糖捏的，喻歡嘛，興許是酒釀的。

好在男寝沒有鎖門的習慣。

林烨伸手要過背包和酒，晃晃悠悠的走進寝室門。心裏想着老板說的還真不差，就這麽十幾分鐘的路，酡紅就已經有點上臉。

也不知道在期待什麽，林烨死活不肯爬上床。

這算是他第一次陪人過生日，他自己有遺憾，他私心不想讓這種遺憾也同樣在喻歡身上發生。他忙活了一晚上，菜吃到一半的時候就已經吃不下了，但他沒有告訴喻歡。

他的潛意識告訴他，喻歡值得他這麽做。

路燈準時在十二點熄滅，寝室裏只有他一個人坐在座位上空想。

好像什麽都做了，又好像什麽都沒做。

半晌過後523寝室的門被喻歡連續敲了三次沒有反應。他一手握着蜂蜜水，另一只手壓在門把上，發現林烨已經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手裏還死死抱住背包。

喻歡望着手裏的蜂蜜水有些發呆，他用棉簽沾了點給林烨抹在嘴唇上。

許久之後，喻歡輕輕架起林烨的雙臂，盡可能在不驚醒林烨的情況下把他背到上鋪。

林烨頭發有些亂，手不聽話的折騰幾下被子，沒多久額前那幾根碎發就有些潮。

喻歡把空調的溫度調到适中，走下樓梯打開林烨桌上的臺燈，關上有些刺眼的白熾燈走出林烨寝室，沒一分鐘又抱着睡衣回來。

從浴室出來後他單手用毛巾擦擦頭發，将百利甜放進櫃子陰涼處。

喻歡在原地站了幾分鐘，把毛巾搭在欄杆上，随手關掉林烨桌上的臺燈。在黑暗中摸索到林烨的床鋪樓梯，用手擋住了手機手電筒的光亮。

他看着林烨已經把頭半藏進被子裏，一條腿彎着，和那天早上的姿勢相似。

直到零點喻歡還是沒有等來林烨親口說生日快樂，飯桌上的青梅酒有了些反應，可是絲毫沒有睡意。

今天是9月24日，他恍惚看到了月色，又真切的嘗到了喜歡。

他爬上林烨的宿舍床，把被角往林烨所靠近的牆邊掖了掖，左手攬在林烨腰側，靠近耳邊小聲說:“謝謝。”

謝謝你，林烨。

黑暗中他感覺林烨翻了個身，呼吸灑在他喉結處，癢癢的。他的手不自覺的滑向林烨的腰窩，就在他準備收手的時候，林烨把喻歡往自己的方向帶，整張臉埋在喻歡懷裏。

“生日快樂，歡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