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會說話的貓

唐且是個非常念舊的人，比如他只喝一個牌子的礦泉水，只吃一種口味的餅幹，只要這些東西還有得賣，不管那些新産品如何亂花漸欲迷人眼，他也可以堅持本心。

當然，有時候他會遇到一些不可控因素，強行改變他的選擇。

例如就在今天，他結束完兼職，正準備回家吃點東西，卻發現自己常去的那家小飯館沒有開門。

他住的小區叫水岸花城，是本市一個中高檔小區，因為地處黃金地帶，所以小區外圍有一條非常繁華的商業街，餐館、服裝店比比皆是。他每次都是去小區門口左起第六家蓋澆飯小店吃飯。

那家小餐館是由一對夫婦經營的，店裏賣的都是些小炒蓋澆飯之類的，因為唐且的老媽是個事業有成的公司高管，平常非常忙。自打他小時候有記憶起，他媽每個月總會出那麽一兩次差。這除了養成了唐且獨立的性格之外，還讓他成了那家小飯店的常客。

小店的主人在這裏開了七八年，一直都是風雨無阻，每天準時營業，沒想到今天竟然會暫停營業。唐且站在門口，盯着卷閘門上貼着的那張告示看了許久，

既然如此，也只能換一家了。他也懶得去選擇，準備就近選一家随便吃點。他環顧四周，發覺離自己最近的是一家叫奈何酒家的飯店。

這家餐館的裝修非常有特色，店鋪外圍砌上黑色石頭，招牌則是木質的，上面也不知道是用油漆還是什麽紅染料寫着歪歪扭扭地四個字，字體就像是簡體版的小篆。店外也沒有任何的宣傳工具，大門上還裝了塊門簾，完全阻隔了外界的視線。

一般來說這種有特色的店還是很受年輕女性的青睐，不過唐且而言就沒有太大的吸引力了。他更願意去那些大門敞開，門口貼着價目表的店。要是沒記錯的話，這家店好像在這裏也有好幾年了，他們樓下這排門面房房租極高，經營壓力大，所以商鋪更新換代非常快。

這家店要是能開在這裏好幾年屹立不到的話，那肯定是有自己的一套過人之處的吧？

唐且想了想，最後走了進去。

撩開門簾，映入眼簾的是一面牆，牆上貼着印有暗紋的黑色壁紙，正中間挂着一幅字，筆底龍蛇地寫着的兩個字酆都，左右兩面牆壁上裝着蠟燭形狀地壁燈，在瑩瑩燈光的映襯下，這兩個字仿佛都沾上了邪氣，随着燈光的閃爍搖擺起來。

因為“酆”的筆畫着實太多，唐且乍一眼都沒有認出這個字來。

繞過玄關，視線立刻敞亮起來，店裏的裝修也非常複古，搭配着店門口的設計，屋內的桌椅全部都是木制的，牆上挂着些水墨畫和書法仿制品。

唐且發現這店門看起來規模不大，但是店內的面積絕對不止一個店鋪的空間，光是桌椅的擺放面積也有他常去的那家蓋澆飯小店的兩倍大小。要是再加上廚房和其他東西，這店到底得有多大？

他已經在這裏住了好幾年了，對小區的內部建築也還算了解，只是這家店的情況，他還真是看不懂。

自己在店裏足足打量了好幾分鐘也沒見有人來招待，空蕩蕩的店鋪讓唐且心生了不妙的預感，正準備離開，只見店內一側通向後方的門簾被撩開，從裏走出來穿着一身白的瘦高個男人，對方掃了唐且一眼，懶洋洋地開了口：“吃飯？”

店員都出來了，唐且也幹不出掉頭就走的事情，也只好就勢坐下說：“嗯，麻煩菜單給我看一下。”

瘦高個瞥了唐且一眼，那一瞬間唐且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說錯什麽話了，對方的表情讓他感覺自己像個白癡。

瘦高個走到最裏面靠牆的櫃臺旁，翻找了一番，找到了一本起碼有九成新的菜單丢給了唐且，“兄弟你是第一次來吧？”

“嗯。”唐且已經是一臉黑線了，他非常想知道，有這樣的服務員，這家店怎麽還不倒？

聽到唐且這麽說，瘦高個露出了果然的表情，然後他指了指菜單說：“其實這玩意兒就是個虛的，也就領導下來視察的時候我們拿出來做個樣子，你想吃什麽直接說，我們都是直接從下面拿材料的，方便。”

下面？唐且以為這員工是在炫耀他們店的倉庫食材多，也沒注意，再者說了像青椒肉絲、番茄炒蛋的基礎菜，是個餐館都能做吧？

他也就沒看菜單，直接對瘦高個說：“來碗青椒肉絲蓋澆飯，再來一碗湯。”

瘦高個兒頭一點，轉身去了裏間。店裏就又只剩唐且了。說起來這家店唐且也看見好幾年了，每次路過的時候都覺得這家店生意慘淡，他一直認為這家店可能活不了幾天，沒想到竟然能夠一直堅持到現在。

就在他胡思亂想的時候，店外忽然傳來了動靜，先是聽見了門簾翻動的聲響，接着就看見一只黑貓從店外慢條斯理地踱步進來了。

看種類，這就是只很普通田園貓，雙眼一藍一黃，渾身漆黑，皮毛油光水滑的，看上去應該是家養的貓。

黑貓顯然對這裏非常熟悉，輕車熟路地就攀上椅子跨過一張張桌子，最後跳到櫃臺上俯下，蜷起了身子，一雙鴛鴦眼直溜溜地盯着唐且看。

一般來說鴛鴦眼都是出現在白貓身上，這還是唐且第一次看見黑貓也有異色瞳的。而且他第一眼看到這只貓，就有種這只貓跟別的都不一樣的感覺，但具體是哪裏不對，他也說不出來。只能說這只貓好像通靈性一樣，仿佛有話要跟自己說一樣。

就好比現在，那只貓就像是在看新鮮食物一樣盯着自己看。

直到瘦高個店員端着菜出來，這才打破了一人一貓對視的尴尬局面。

店員一見貓回來了，也顧不上自己手上還端着菜，說道：“哎喲喂，老祖宗你可算回來了，這幾天您不在，店裏都沒個做主的人。”

這大概是正宗的貓奴吧，那只貓也是習以為常的樣子，用爪子抓了抓臉，繼續安逸地躺着。

店員給唐且上了蓋澆飯後，又轉到了櫃臺前面，畢恭畢敬地開始跟貓咪對話。

“老祖宗，前幾天有個姓郁的小子來找您，我把他給打發走了，一開始他還想賴着不走，最後非要讓我把這個給您。”說着，店員從兜裏掏出了一個在夜市地攤上的随處可見的做舊刀幣吊墜，放在貓面前晃了晃。

然後他就沉默了，好像是在等候貓的回複似的。

可……這怎麽可能呢？貓難道還能說不要？

沉默了片刻後，店員可能是也是感覺到氣氛太尴尬，于是又補了一句：“您今個兒怎麽這麽安靜？”

貓咪沒有說話。

店員繼續貼心地猜測道：“難道是下面的人給您不痛快了？”

貓咪還是沒有說話。

“難道是屬下跟您說了郁家的事情……”

還沒等他說完，一直沉默的貓咪終于行動了，它忍無可忍地直起身子，一爪子拍到了瘦高個的臉上，正中鼻梁。嘴裏吐出了極為标準的漢語，還是北京腔。

“你就沒有發現，這個顧客他是人嗎！”

作者有話要說：  可能有點Bug 所以打算重新修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