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人屠之謎(3)
謝雲流斜了一眼陸危樓,他已經将此地調查地清清楚楚,卻自個兒不動手,這又是何理?
陸危樓瞧見了謝雲流眼神,解釋道:“這家酒坊的老板與老板娘皆是從小生長在此的村民,我曾暗中查探過,他們并無不妥。”
“也許有人易容成他們的模樣?”謝雲流輕笑一聲,指了指已經“面目全非”的陸危樓道,“與你我一樣。”
陸危樓立刻否定了謝雲流:“非也,他們并未被人裝扮。”
“為何如此肯定?”謝雲流被陸危樓修得齊整的眉頭蹙在一起,他問陸危樓。
陸危樓沒有答話,側頭看着剛亮起了燈籠的酒坊,一彎月色将酒坊罩住,恍然覺得這家酒坊處在這半山腰處有些詭異。
兩人前後腳走進了酒坊,酒坊不大,只在大堂中放置了兩張木桌,大堂四周壘起了兩人高的酒壇,一走進酒坊,酒香撲鼻而來,藏在謝雲流肚中的酒蟲立刻醒了過來,謝雲流雙眼徘徊在四周的酒壇上,不願挪開。
正在忙碌的男人聽見腳步聲,見兩個樸實的漢子走進了自己的酒坊裏,憨厚的臉上忙露出了殷勤的笑容,他丢下手中的酒壇,朝屋後喊了一句:“大娘,有客到。”
“哎,來咯。”随着一聲女子的應答聲,男人身後的門簾裏走出了一村婦打扮的女人。
謝雲流目光在男人和女人身上掃了一眼,立刻明白了為什麽陸危樓如此肯定這兩人非是他人裝扮。再厲害的易容者,雖能将人的外貌形容都模仿得惟妙惟肖,但他們皆不能做到模仿一個人的眼神。謝雲流只瞧了一眼,就看出這男人與女人眼神太過普通,的确是在此間村落裏生活了多年的村民。
此時黃昏剛過,月也才剛剛懸起,長安城內有許多商販會趁着宵禁前趕到城外的酒坊入些時興的農家釀制的酒水,待晨鼓錘響前抵達城門下,大門一開便引車入城,待至下午,商鋪開張,這一車車的酒水也早早盛在了客人們的杯中或酒壺中。
女人壓了壓耳邊垂落的發絲,露出溫柔的笑容,問道:“二位可是買酒?”
謝雲流将目光又轉向了四周壘起的酒壇,點點頭:“聽說你們家的綠蟻不錯,家主讓我倆來買幾壇,今日可釀出了什麽上乘的?”謝雲流這拿腔作勢的模樣倒是像足了替家主出來辦事的仆從。
“綠蟻?”女子咧嘴笑了笑,伸手指着左手邊的幾壇酒道,“兩位看上去不像是斯文人,這酒名念出來倒是斯文得很呢。”
謝雲流聽得女人如此說,這才意識到自己拽文拽錯了時候,尋常的鄉野村民怎會知道也酒名。陸危樓在女人話音剛落下的時候,替謝雲流掩蓋住了破綻:“我家主人別的不好,就好喝兩盅酒,閱兩卷書,文人氣重,說話也文绉绉的,每次讓我們買酒,不是‘綠蟻’就是‘郎官清’、‘西市腔’的,我們聽長了,也就都這麽叫,其實不都是酒,叫那麽好聽幹啥。”
正在搬酒壇的男人聽陸危樓這麽說,擱下酒壇,不以為然地擺擺手:“最後那句就不對了,‘綠蟻’和‘郎官清’、‘西市腔’可不一樣,‘綠蟻’是濁酒,自家就能釀,‘郎官清’和‘西市腔’是清酒,尋常的作坊是釀不出來的。長安城裏的大作坊雖然能釀出來,但取的水是曲江的水,不如我們南山上的溪水,口感也是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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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麽說,你這裏有這兩種酒了?”謝雲流偷偷跟陸危樓交換了個眼色,問道。
男人笑了笑:“有是有,但不賣。”
“為啥?這裏難道不是酒坊麽?”謝雲流奇怪地問道。
女人盈盈一笑,挽起袖子,從身邊的酒壇裏拿酒勺舀了一酒勺的濁酒,走到謝雲流與陸危樓跟前,把酒勺遞給了謝雲流:“兩位嘗嘗看口感可好。”
謝雲流接過酒勺,喝了一口,濁酒的沉澱與發酵不如清酒,雖有酒味,但口感卻是一般,他平日裏所喝的皆是清酒,從未品過濁酒,若讓他說這口感,謝雲流倒是難辦。好在他身邊還有個陸危樓,陸危樓接過謝雲流遞來的酒勺,也抿了一口,随後道:“比長安城內的濁酒口感要清爽些,甜味也濃稠,卻不膩人,的确是好酒。”
女人笑着說:“兩位郎君要幾壇?”
謝雲流與陸危樓相互看了一眼,而後謝雲流道:“家主的意思是讓我倆先來買一壇,若他喝得好,日後就與在你家訂貨。”
“果然是讀書人。”女人點了點頭,走回酒壇邊,從酒壇後提了一小壇酒給謝雲流和陸危樓。
謝雲流接過酒水付了賬,與陸危樓交錯了個眼神,陸危樓對男人和女人道:“兩位,那兩種酒當真不賣麽?”
女人正要走回裏屋,聽見陸危樓聲音,女人停下步子,轉身道:“我們一年所出的清酒極少,我家男人又愛小酌幾口,這酒自己都不夠喝,更別說賣了。”
見女人拒絕,謝雲流垂頭嘆了口氣:“也罷,既然不賣,我倆便告辭了。”說罷,轉身便要走。
“如若兩位當真想要倒也不是不可以。”女人在陸危樓與謝雲流将要踏出門時叫住了兩人,“釀這清酒需要南山頂上的溪水,一壺清酒要一桶清水,一壇要十桶,兩位若能在南山上打十桶溪水,我們夫婦倆倒可以幫兩位釀上一壇,但這時間怕要久了些。”
“那無妨,家主人倒是能等上一等,我倆這便去南山提水去!”謝雲流轉身前對陸危樓擠了擠眼,陸危樓也對謝雲流眨了下眼,一切都在他們倆人的掌握之中。
女人臉上的笑容沒有斂起,她擺擺手對陸危樓與謝雲流道:“最好的溪水要等到子時,兩位不妨在此等上一等吧。”
謝雲流與陸危樓點點頭,走到一桌邊盤腿而坐。男人與女人在酒坊內重新忙碌起來,不再管謝雲流與陸危樓。
“你覺得如何?”謝雲流壓低了聲問陸危樓。
陸危樓耷拉的眼皮下的雙眼裏掩藏住的銳利鋒芒一閃而過,陸危樓道:“雖是釀酒作坊,對郎官清與西市腔的釀法卻明白于心,有些蹊跷。”
謝雲流偷偷扯了下嘴角,嘴邊得意的笑容瞬間越過:“剛我進屋就聞見一股濃烈的酒香,濁酒香氣不能長存,清酒倒不同,這裏的酒香起碼存在了多日,若像他二人所說,清酒産量不多,為何這裏的酒香如此濃郁?”謝雲流放在膝蓋上的右手稍稍擡了起來,指着從裏屋進進出出的男人,他接着道,“那男人剛說起清酒與濁酒之時眸中目光好似失去了一般,你注意到他的神情沒有,如同被人控制住。”
“的确,這酒坊原是只提供濁酒與村民,每日所産不過幾壇,自村民走失後,這酒坊所産酒卻多了起來。”陸危樓思忖一番,繼續道。
“有人故意用這家酒坊從四處招徕壯丁,而且與這清酒脫不開關系。”謝雲流篤定地說。
“你是否還有發現?”陸危樓見謝雲流唇邊又溢出一抹似有若無的笑,無奈地嘆了口氣,從前他怎未發現這位謝真人說話是個大喘氣的?
謝雲流點頭:“你聽過五毒教的‘迷心蠱’麽?”
陸危樓道:“你是說,這兩人中了五毒教的蠱毒?”
“極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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