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不主動

“你好有本事哦。”

這句話本來挺怪,但餘旸說出來充滿驕傲和偏袒,鄭栖不自覺跟着笑了。

鄭栖現在有點感覺,餘旸不是喜歡賽車,是喜歡跟他待在一起,即使電動車也挺開心,不會抱怨基地條件簡單,更不喊熱喊累。

經過‘友好’協商,鄭栖終于答應教餘旸練車,不刻意追求成績,每周保持訓練就行——懂一些常識和基本操作。

這一次餘旸很乖,一個勁兒地點頭,還憂心忡忡:“那我會不會耽誤你工作?”

鄭栖每天要面對那麽多學員,他算不上一碰車就會的那種,學習速度沒那麽快,周末再來加重鄭栖的工作量總歸是不好。

“不會。”

鄭栖說。

“那就好。”

餘旸揚起嘴角。

晚上回去以後,餘旸開始更新做微商的賬號,多半是跟鄭栖有關的片段。

這個號粉絲沒漲起來,偶有私聊的網友,多半為買鞋而來,除去倒騰閑置物品,餘旸開這個賬號其實另有原因。

他想記錄跟鄭栖在一起的點滴,朋友圈多半是同事,私事拿出來分享不太合适。

在網上沖浪,要想沖得開心,得找個陌生角落記錄生活。

既然鄭栖答應教他練車,說明還有很多機會靠近鄭栖,餘旸想得很清楚,除去作為旁觀者了解賽事情況,有些事得親自感受一番才有新體會。

即便車開得不好,也許真的不那麽合适,他也覺得沒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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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常覺得鄭栖像顆流星,他一直在追,在趕,好像怎麽都等不到流星墜落手心,現在他改變主意了——如果鄭栖是流星,他就造火箭,還要變成宇航員,乘着太空船探索宇宙。

總有一天會遇到流星的,在他隕落之前。

六月中旬是高中母校30年周年慶,班長提前發出邀約,想讓在本地工作的同學聚聚。

往常這種活動餘旸能推就推,主要因為鄭栖家裏當時出了點事,他不想聽見任何人在鄭栖面前閑言碎語。

他回複班長的微信:啊,我去不了(大哭)。

還沒來得及發送原因,班長直接發語音過來:不是吧?鄭栖都說有空來,你造原子彈嗎,這麽忙。

然後發來【鄙視】、【鄙視】的表情。

鄭栖要參加母校周年慶?

他怎麽沒聽鄭栖說過?要知道上一次同學聚會,鄭栖被噴得很慘,不少人等着看他笑話,他現在竟然說有空,好奇怪哦。

餘旸給鄭栖打電話,鄭栖說:“為什麽不去,吳老師年前才動完手術,好像是腎結石。”

原來是惦記老師,餘旸記得鄭栖總在物理課上打瞌睡,吳老師常說他害群之馬,對他沒個好臉,怎麽畢業多年,鄭栖還會跟老師聯系。

行吧,去就去,餘旸也好久沒見到老同學了。

“周六你怎麽過來,直接從基地出發嗎?”餘旸問。

鄭栖想了想,“我來找你。”

一想到要坐在鄭栖的機車後座,餘旸就激動起來,“一路騎行太爽了吧。”

“學校在城南,離咱們70多公裏,騎行很難受。”

天氣那麽熱,餘旸一向怕曬,上回在基地練了幾把,回來臉上就有曬傷,胳膊上黑白分明。

“好吧,”餘旸語氣悻悻的,想起周六還是充滿期待,“你早一點回來哦!”

鄭栖說‘好’。

校慶儀式定在周六早上10點,餘旸一大早開始倒騰穿搭,中途他催鄭栖趕快起床:“不是還要去訓練場溜一圈嗎?”

鄭栖用手臂擋住眼睛:“今天不去。”

說完,卷起被子,全蓋在臉上。

原來鄭栖把今天全空出來了。

倒騰完自己,餘旸覺得還是差點意思——差什麽呢,他一時說不上來。

這時候鄭栖在盥洗盆前洗漱,由于沒怎麽睡醒,他單手撐在水池邊緣,另一只手敷衍地刷牙,連眼睛都懶得睜開。

餘旸一看見鄭栖就想起來了,都說夫夫為一體,他還沒拾到他老公!

抱着這樣的心态,餘旸從衣帽間挑出好幾套衣服讓鄭栖挑,鄭栖一件沒看上不說,要套上T恤直接出門,餘旸不讓:“那麽多同學到場,要帥帥的!”

就這樣,鄭栖站在落地鏡前,滿臉木然,任憑餘旸給他選衣服。

“這個不好——”“那個也不好。”

鄭栖皺眉:“扣子太多了。”

“不穿。”

餘旸真是不厭其煩,“這個這個,灰綠色,你以前穿過的,”見鄭栖沒有抗拒,他又說:“裏面穿個白T恤,簡單又清爽。”

鄭栖說:“好熱。”

餘旸一本正經地說:“30年周年慶,你就不能稍微注意一下形象。”

鄭栖挺不情願,但經不住餘旸堅持,他要是不換,餘旸估計能在他耳旁講出繭子,他就手臂一擡,直接從後頸抓住衣服,‘嘩’一下扯下來脫掉,露出精悍的胸膛——餘旸目瞪口呆,下意識咽了咽口水。

鄭栖伸手:“拿來——”說着,他朝餘旸擡了擡手腕。

“不穿了吧,啊不不不,”餘旸立馬改口,“穿上穿上。”

趁着他穿T恤,餘旸又打開抽屜,裏面放着各式皮帶,雖然鄭栖常用的就那麽幾款,特殊場合他還是覺得應該選條好的,鄭栖卻挑了偏休閑的款式。

“那個不好。”

餘旸說。

鄭栖低頭系皮帶:“挺好,簡單。”

“換下來,”餘旸伸手去解,鄭栖不讓,最後餘旸不得不拽住皮帶兩端,用力一逮,鄭栖整個人都被勒過來,兩個人呼吸相撞,餘旸有點心慌,他竭力裝作鎮定,“真的不好,太普通了。”

鄭栖站着沒動,發現餘旸的耳朵悄悄紅了。

只要離鄭栖不到一公分,餘旸覺得自己呼吸困難。

深呼吸,不要緊張,吐氣。

餘旸慢慢平複下來,他決定了,今天要跟老公接吻。

鄭栖只惦記什麽時候能系好皮帶,不知道餘旸腦子裏在想這些,問:“好了嗎。”

換就換吧,反正是貼身用品,穿了寬松襯衣,別人也看不見,他順手拉開抽屜,看看還有什麽別的可以選。

抽屜布置在角落,兩個人站一起空間有些擁擠,更何況鄭栖還在往餘旸身後看,兩個人距離就更近了,餘旸的心髒加速跳躍,他還捏着鄭栖的皮帶,而鄭栖又那麽放松,就好像知道你捏我皮帶了,無所謂你怎麽弄的模樣。

餘旸的手情不自禁撫上去,最終放在鄭栖左心口。

鄭栖在看抽屜,時不時蹙眉,翻找半天,勉強在找到另一款還算說得過去的,再回神,餘旸的手放在他脖頸處,視線停在鄭栖的嘴唇上——鄭栖看懂了,不着痕跡地低頭,靠過去。

呼吸慢慢相抵,餘旸的手觸碰到鄭栖,這種觸碰讓鄭栖很敏感,吸氣,腹部肌膚回縮,呼吸纏繞間,餘旸悄悄睜開眼——鄭栖認真閉着眼,沒有抗拒,但也看不出主動,反正不像想要接吻的樣子。

像什麽來着,餘旸想起來了,像驸馬侍寝。

果然,鄭栖一動不動地等待着什麽,餘旸擰着眉毛,很郁悶:“你就不能主動一點。”

說着,他用手心推開他的臉,瞧見鄭栖那副被動模樣他就有氣。

鄭栖被他推得一晃,不明白為什麽踩雷了,他看着餘旸走出去,半晌才開口:“喂,還親嗎。”

“不親!”餘旸懶得理他。

鄭栖動作迅速地穿好衣服,挽尊道:“不親拉倒——”“拉倒就拉倒。”

餘旸聽見了。

鄭栖說:“我怎麽不主動了?”

“你那是主動嗎。”

“怎麽不是。”

鄭栖語氣正經,順手搞了搞發型。

“不是!”

“是——”鄭栖肯定。

“懶得理你。”

不理就不理。

這句話他沒說出口,好男人不跟老婆一般見識,鄭栖心想。

餘旸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出門前還拉着鄭栖拍合照,照片上的他們,一個面容清秀,看得出打理過頭發,人看上去很精神;另一個身穿灰綠色襯衣,內襯白T恤,微微擡起下巴,下颚線流暢,表情有些倨傲,但頭往餘旸這邊偏——又酷又暖。

以前沒跟餘旸一同參加同學聚會,鄭栖今天才知道餘旸人緣真的很好,禮堂裏校慶儀式一過,他被一群同學拉住,說今天得好好聚一聚。

時不時有人朝鄭栖所在的方向投來目光,有豔羨的,也有唏噓的,餘旸大方地跟大家介紹:“我老公。”

“跟男神結婚了——”“太幸福了吧。”

“什麽時候的事啊,都沒聽你說。”

餘旸笑笑:“當時比較忙,沒怎麽大辦。”

沒大辦婚禮是媽媽的主意,媽媽說鄭栖當時家裏情況特殊,大張旗鼓舉行婚禮容易讓人無端揣測鄭栖,不太好,餘旸一并同意了。

但更多同學半信半疑,誰不知道鄭栖以前是什麽性格,不撂冷臉就不錯了,就算他跟餘旸結了婚,能真正收心嗎。

婚姻跟戀愛不一樣,戀愛是對方虐我千萬遍,我愛你就行,婚姻得找個能疼愛自己的。

大家都心知肚明地保持精明,看待餘旸和鄭栖更多了幾分觀察。

宴席設在學校附近的餐廳,餘旸見到好多昔日老師,時間過得真快,他們才畢業幾年,老師們怎麽都有白發了。

席間吳老師過來跟大家碰杯,看見鄭栖時目光多出欣慰。

餘旸記得鄭栖以前很少跟老師正面打招呼,熱衷于球場,現在變得會傾聽老師,笑容自然又坦率。

看見他們站走廊上說話,餘旸記起少年時期——鄭栖那時候也是這樣,單手抄褲兜,偶爾弓着背,趴在欄杆上,風把他的T恤吹得微微發鼓,背影高大又倔強。

論傑出校友,自然有人出盡風采,餘旸不愛冒頭,只專心吃飯,最後一道椰子雞湯鍋上得有點晚,服務員遞來菜單,問還需不需要加菜。

餘旸正巧看了一眼,眼睛忽然亮了:“我要吃這個,椰子凍!”

“好的。”

服務員笑容親切,又一并記下其他人點的菜。

沒過多久,菜肴布滿桌子,氣氛重新熱鬧起來,餘旸喝完湯,頓時覺得有點撐,碰了碰鄭栖的手腕,聲音很輕:“鄭栖。”

“嗯?”

“你幫我把椰子汁喝掉吧。”

餘旸看着他,指了指不遠處的開口椰子。

鄭栖說:“不是你點的嗎。”

“我吃撐了。”

鄭栖正要放吸管進去,餘旸連忙說:“不是這樣,”他把杯子推過來,認真解釋:“是你把椰汁喝掉,我吃裏面的椰子凍。”

他現在吃得有點多,喝不下椰子汁。

鄭栖很無語。

“快弄啊。”

餘旸有點發愁,滿臉‘你要是不幫我,我肯定會撐住’的表情:“倒在杯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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