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大尾巴
第49章 大尾巴
鄭栖沒來得及說話,電話那端傳來一個聲音:“車就停這兒了啊,九點我得下班——”“喂?”鄭栖不知道是誰在講話,他想說自己今天真的有事耽誤了,之後再找時間陪餘旸一起來。
下一秒,通話中斷。
看來餘旸真的很生氣。
夏季晝長夜短,晚霞漸起,過了不了多久動物園就會關門,動物園占地幾十公頃,在餘旸拒接電話的情況下,要找到他并非易事。
好在鄭栖搭上園內環衛車,一路繞到野生貓科動物區,遠遠地望過去,果然有輛大巴停在核桃樹底下。
天空變成柔灰色,樹葉輕輕搖曳,青皮核桃‘咚’一下砸下來,滾在細石人行道裏。
鄭栖佯裝撿核桃,朝大巴看了一眼——司機坐駕駛室抽煙,時不時把手伸到車窗外撣煙蒂,而他老婆餘旸,坐在最後一排靠窗的位置,懷裏抱着一堆玩偶,正窩在座椅裏刷手機。
以鄭栖對餘旸的了解——要麽不生氣,要麽生氣起來古怪又不講道理,沖鋒陷陣絕對沒用。
再說了,就這麽直接哄老婆多面子,就是。
這麽想着,鄭栖繞到駕駛室附近,敲了敲車窗:“什麽時候撤?”
司機就着拿煙的那只手,朝身後指:“問他。”
鄭栖只是好奇:“園內大巴不集中管理嗎?”停在這裏總覺得很奇怪。
聽見他這麽說,司機趕緊把煙滅了,說了句實話:“待到九點。”
“哦——”鄭栖沉吟,眼裏帶點遲疑,弄得司機不敢跟他直視,趕緊挪開目光,還若無其事地吹起口哨來。
鄭栖偏頭看向車內,餘旸好像戴上耳機了,仰頭看向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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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我老婆,”鄭栖擡了擡下巴,語氣很輕:“不麻煩您了,早點下班休息。”
一聽這話,司機有點着急:“我兩千塊還沒拿到呢——”說着,他視線不定地瞧了餘旸一眼。
鄭栖皺了皺眉,大概知道了什麽,“您早點回吧,”說着,他一擡眼瞧見立在草叢附近的園規,上面明确寫着大巴乘坐時間段,“遲了要罰款。”
“罰款有人交。”
司機說。
鄭栖臉色幾乎瞬間暗下來——他就知道,餘旸發起脾氣來,古怪到讓人無法想象,反正千金難買他高興,就是金豆子他也要丢鍋裏煮一煮,只為聽個悶響聲。
“行吧,”鄭栖拿出錢包,正好把現金用掉,免得還要往銀行跑,他一張一張地點錢,剛要給錢,他停住手上的動作:“先把車門打開。”
司機覺得鄭栖這人不好招惹,先是套出他待到幾點,又問出罰款的事,現在要是依了他,那還指不定發生什麽,他坐着不動,說:“先給錢。”
鄭栖面色沉靜,“我老婆這麽好騙嗎。”
司機把自己摘得幹幹淨淨:“是他自己要給的!”
鄭栖耐着性子數錢,随着紙幣數量增加,司機簡直笑開了花,正要數到最後幾張,鄭栖忽然收回手,“500,不能再多了——”“兄弟,這點錢交罰款都不夠,我本來要賺四千。”
四千?鄭栖斂住神色。
“到底要不要?”鄭栖搖着紙幣給自己扇風,“不要就不止罰款那麽簡單——”他将錢包放回口袋裏,一臉敬酒不吃吃罰酒的警告表情。
‘嘁咻——’一聲,大巴汽門打開,鄭栖拍了拍司機的肩膀:“謝了。”
“把門關上!”餘旸不知何時反應過來,氣沖沖地說:“誰讓你開門了!”
司機進退兩難,覺得今天真是倒大黴了,錢沒賺到不說,還要陪這倆口子吵架。
鄭栖站在車門口,眼睜睜地看着汽門又合上,司機還沖他讪笑:“對不住了,兄弟——”鄭栖很少哄人,以前都是別人哄他,爽約老婆總歸不對,但直接哄巨沒面子啊。
餘旸是聽見汽門聲才注意到有人來了,他隔得遠,聽不見鄭栖跟司機在說些什麽,但被鴿了的心情還是無法化解,他想好了,今天要在這裏待到天明!不管鄭栖怎麽求他都沒有用。
可是下一秒,他又在想,快點求我叭!說老婆我錯了,我們回家吧,我最愛你了。
随便說一句就回家,餘旸悶悶地想。
但空氣很安靜,別說拍門聲,就是說話聲都很小,餘旸悄悄坐直身體,頓時氣從心頭起——鄭栖竟然沒影了。
他剛要說什麽,聽見不遠處傳來腳步聲,是鄭栖,他不知從哪兒弄來一個椅子,大大方方坐下,翹個二郎腿,雙手環胸,就守在大巴前面。
鄭栖回頭,餘旸趕忙別開臉,懷裏玩偶掉了一地,他也不顧上撿。
看着鄭栖慵懶又充滿耐心的背影,餘旸氣消了大半,他像一只獅子守護領地,時不時拍打手臂,像是有蚊蟲咬他,餘旸又忍不住擔心:“是不是有蚊子?”說完,他就有點後悔。
鄭栖皺眉,側過臉看他,沒說話。
天色徹底暗下來,只有路燈亮着,司機又開始抽煙,尋思着這倆人到底誰比較有錢,等下聽誰的才更有效,要是能賺到4500豈不是更好了嗎。
4500唉,反正不偷不搶。
即使倆人沒說什麽話,都在寂靜地等待夜晚降臨,氣氛變得有些微妙。
餘旸趴在車窗上,覺得鄭栖專心等他一個人的樣子很帥,不說話特別拽,背對着他又顯得特別欠打。
為了表達不滿,他沖鄭栖扔東西,那個斑馬毛絨玩偶砸到鄭栖的肩膀,飛彈出好遠。
鄭栖先是看了他一眼,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起身撿起毛絨玩偶。
就這樣,與餘旸把今天買的東西全扔到鄭栖身上——他還挺奇怪,砸他,他也不躲,好脾氣地撿起,放在椅子上。
本來以為這時候總該說說話了吧,鄭栖又朝側面走去,再回來時手裏多了幾樣東西,他走到大巴窗口,正好停在餘旸所坐的位置:“買了驅蚊液,要嗎。”
餘旸坐回原處,“哪兒買的?”
鄭栖指着不遠處:“那裏有個便利店——”說着,鄭栖擰開蓋子,‘呲呲’兩下,一股清涼的味道散在空氣裏,鄭栖噴在自己手臂上。
光線微弱,餘旸看不清他手上有多少包,只扒在窗邊看,鄭栖擡頭,嘴角有清淺的笑容,問:“你要嗎。”
說着,他擡起手臂,沒等餘旸反應過來,對準他的眼睛,‘呲嗒’一聲,涼意噴灑而來,餘旸正要讓他走開,誰知雙眼并無不适,反而聞到雪碧透心涼的氣息——是易拉罐。
二氧化碳氣體‘噗’出來,液體噴灑在罐口,餘旸劫後餘生地看着鄭栖,鄭栖笑了,單手拎起易拉罐,朝玻璃窗碰了碰,“幹杯。”
說着,他仰脖喝了起來。
餘旸說:“我也要喝。”
鄭栖晃了晃罐身,裏面還有一大半兒,他拿起易拉罐,喂給餘旸喝。
——餘旸是真的有點渴,邊喝邊喘氣,鄭栖感覺靠近罐口的手指有些發燙,有道若有若無的呼吸像在灼燒他的肌膚。
罐身漸空,鄭栖收回手,下意識用手指輕拭餘旸的嘴角。
鄭栖以前只覺得餘旸懂事又安靜,兩個人視線交錯,深深地糾纏,鄭栖凝視着他,不,他不乖,他雖然大多數時候安靜、不怎麽發表意見,并不代表他心盲。
餘旸跟他一樣,有很多很多想法,固執地相信什麽。
在餘旸看來,隊友們充滿友善與活力,即使是很少說話的季凱,在他眼裏像海鷗一樣。
這種感覺很奇怪,讓鄭栖覺得餘旸是世界上的另外一個自己。
古怪又天真。
兩個人離得很近,餘旸的眼神雀躍中帶點落空感,說點什麽吧,說什麽都好。
但鄭栖什麽都沒說,動作很輕地靠過來,單手扶住餘旸的下颚,輕輕地吻了他一下。
呼吸間萦繞着檸檬雪碧的甜味,鄭栖斂着眉眼,說:“對不起。”
對不起沒能長時間地陪伴你。
——對不起什麽啊,餘旸要聽的不是對不起。
沉默橫桓在二人中間,餘旸從車窗探身而出,抱住鄭栖的脖頸:“你怎麽來這麽晚。”
買了好多玩偶都沒有人幫我一起拿。
鄭栖說:“基地有點事,耽誤了。”
他頓了頓,“我給你發圖片了。”
“我沒收到啊。”
餘旸松開手臂,怔怔地望向他。
“可能是網速不好。”
鄭栖眉眼舒緩,“咱們回家吧。”
餘旸趴在窗口不動,仿佛不想這麽早回去,今天明明是美好的一天,就這麽沒了。
下次要和鄭栖約會,不知道等到什麽時候,他總是那麽忙。
司機不合時宜地清了清嗓子:“你們誰——”鄭栖反應很快:“不是已經結賬了嗎。”
說着,他示意餘旸趕緊下車,餘旸這才不情不願地下了大巴。
那些玩偶被鄭栖裝在一個袋子裏,歸還完座椅,倆人順着人行道往出口方向走。
可能是餘氣未消,餘旸非要鄭栖背着他,“老公,你以後能不能別這麽忙。”
鄭栖‘嗯?’了一聲,在等他把話繼續說完。
“我覺得你不用那麽忙的。”
鄭栖說:“我要還債啊。”
餘旸摟緊了他:“我說不用還,是這個意思。”
“那不行,”鄭栖當機立斷,“你以為當你老公很輕松嗎,我壓力很大好吧。”
餘旸輕輕地笑出聲,歪頭靠在他肩膀上,“老公你喜歡我嗎。”
“……”
“你別不好意思嘛——”餘旸捂住他的耳朵,“你喜歡我嗎,你好像從來沒說過哎。”
“我、”超級喜歡,鄭栖呼吸悠長:“還行——”“鄭栖不想活啦!”餘旸捶了他一下。
鄭栖縮了一下肩膀,笑道:“往後不許那麽花錢。”
餘旸趴在他背上,“誰讓你不來。”
“我賺錢很辛苦的,”鄭栖側過臉,“你就當心疼心疼我。”
鄭栖的工資卡在餘旸手上,餘旸理直氣壯道:“我花自己的錢!”
“那也不行,”鄭栖語氣堅定,收攏手臂,免得餘旸從他背上滑下來,“有這些錢,可以做很多有意義的事情,別浪費。”
聽見鄭栖這麽說,餘旸悶頭不說話。
倆人快走到出口方向了,鄭栖拍了拍餘旸的屁股:“餘旸,你是不是有條大尾巴?”
“啊?”
鄭栖想了想,“一不開心,就要撒錢尋開心的大尾巴——暴發戶。”
“我才不是!!!”餘旸開始揉他的頭發。
笑鬧聲回蕩在寂靜又青蔥的人行道。
好吧,我好像是有點,怎麽我沒藏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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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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