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相處【二】

雖然頭天晚上失眠嚴重，但第二天遲筱書還是醒得很早。起床之後，她一時間也找不到什麽事做，幹脆決定做頓早餐以報答容北的收留之情。結果打開冰箱才發現，容北家裏竟然一點存糧都沒有。

遲筱書思考半天，決定臨時上淘寶網購一批食材。不是她懶得出門去買，但是她怕自己一出門就回不來。一來她還沒弄清楚容北家到底該怎麽走，二來她沒有門鑰匙，容北昨天比她還晚睡，想也知道他不可能中途爬起來給她開門。

好在網購食材這種事遲筱書也不是第一次做了，商家很快就把她訂購的蔬菜和速凍食品送上了門。看送貨員那呵欠連天的樣子，遲筱書很懷疑自己是不是對方今天做成的第一筆交易。很快，她将東西分門別類地收拾好，做了簡單的蛋炒飯，順便榨了兩杯柳橙汁，就算是備好了早餐。

然而她從八點一直等到九點，容北這家夥也絲毫沒有要起床的意思。遲筱書知道他晚睡，也就懶得費工夫去叫他起床，幹脆自己先吃了，然後将另一份溫在了熱水裏。做完這一切，她再次陷入了無所事事的狀态，四處溜達一圈，最後還是從容家書房裏淘了本書出來打發時間。

這本書估計是容爸爸的收藏，講的是中國古代經典建築設計。遲筱書雖然沒學過建築，但是她以前曾經斷斷續續學過近十年繪畫，對于藝術類的東西還是比較了解，一時間倒也看得津津有味，絲毫沒注意到容北是什麽時候起床下樓的。

因此，當她被人從背後一把抱住的時候，她吓得差點尖叫出來。

容北有個壞毛病，起床氣比較大，如果是被人硬生生叫醒，就一定會大發雷霆，如果是他睡到自然醒還好，頂多犯一陣迷糊。今天他就是自然醒的，但現在明顯還處于迷糊狀态。

他迷迷瞪瞪地下到一樓，一看沙發上有一個長頭發的人背對着自己坐着，就習慣性地走過去一把攬住，還順帶蹭了蹭對方的頸項，閉着眼睛喊道：“媽——我快餓死了！有沒有吃的？”

遲筱書先是被他的突然襲擊吓得心髒狂跳，再一聽他的呓語，頓覺哭笑不得，啪地把手裏的書拍到自己肩膀上那顆毛茸茸的腦袋上，“你發什麽神經！誰是你媽？”

容北擡起頭看着她，雙眼茫然明顯還沒聚焦，“媽……”

“再亂喊！”遲筱書伸手戳他的額頭，将那張睡意朦胧的臉頂得遠遠的，“你快醒醒！看清楚我是誰！”

容北晃晃腦袋，再用力眨眨眼，然後一歪頭，慢吞吞地說：“是你啊遲筱書……咦？你怎麽在我家？你不是搬去深圳了嗎？”

遲筱書仰天嘆息一聲，站起來将半趴在沙發靠背上的男生徑直拖到洗手間，擰開水龍頭，伸手鞠了一捧冷水，嘩啦一下全澆在他臉上。

“啊——！”容北慘叫一聲，終于徹底地清醒了，“遲筱書你有病啊！”

“我看有病的人是你！”遲筱書冷笑，“一大清早就發懵，誰是你媽？你說說看啊！”

容北耷拉着腦袋嘟哝：“我沒睡醒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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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總該醒了吧。醒了就趕緊去洗漱，洗完了好吃飯。”說完，她甩手回了客廳。

容北不情不願地洗漱完畢，進到廚房打算覓食，誰知進去一看就出離興奮了，“遲筱書，這是你做的？”

“不是我難道還能是你？”

“你居然會做飯！”容北連盤子都來不及從溫水裏端起來，就先舀了一勺蛋炒飯送進嘴裏，然後幸福地眯起了眼睛，“天啊太幸福了！”

雖然鄙視他的行為，但遲筱書還是被容北的捧場表現取悅了，“端出來慢慢吃，吃完自己洗碗。”

容北此時此刻哪還會在意洗不洗碗，樂颠樂颠地吃飯才是正經。等把早餐一掃而空，他才感嘆着對遲筱書說：“遲筱書，我們打個商量吧，以後的飯都由你負責怎麽樣？”

“我有什麽好處？”

“我收留了你！你不用自己打掃房子更不用花錢去住賓館，你還嫌不夠？”

遲筱書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容北在犧牲利益和犧牲腸胃之間糾結不到一秒鐘就下定了決心，“好吧，你想怎樣？”

“我走之前，你要當我的全職司機，負責接送我。”遲筱書說出自己預謀已久的打算。

容北琢磨一下，問道：“那我如果有自己的安排呢？”

“我們可以協商，我又不是不講理的人。”

“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其實遲筱書這個條件并沒有占到多大便宜，因為她本身就不是喜歡出門到處玩的人。比起出門，她更樂意呆在家裏打發時間——簡言之，她就是個典型的宅女。回到家鄉已經三天了，就連信科男容北都出門了好幾次，可她仍然整天耗在家裏，不是縮在沙發上看書，就是窩在書房裏上網。

容北很看不慣她這種生活方式，說了幾次她卻都當耳旁風。這一天，容北終于忍無可忍，強拉着她出了門。

“我不去！”仍然不适應寒冷氣候的遲筱書哆嗦着喊道，“要去你自己去！反正我不去！”可惜她止不住顫抖的聲音減弱了這句話的氣勢。

容北沖她冷笑，“好啊，那你現在回去吧，鑰匙在我這兒，我看你怎麽進門。”

“容北你太陰險了！”遲筱書憤恨極了，“我不出門哪裏惹到你了？你管我那麽多！”

“你再呆在家裏，你的腳就可以退化了，反正也用不上。”容北某些時候毒舌起來還是相當可怕，“身體不好的人更應該多運動，加強體質。你看我，穿這麽少也不覺得冷，你都穿了好幾件衣服了還在喊冷，可見你身體有多差。”

“不勞你操心！知道我怕冷就該放我回去！”遲筱書知道他是好意，口氣也稍稍軟了一些，但還是堅持己見不肯放松。

“哼，想回去就自己想辦法進門，要我給你鑰匙，做！夢！”說完，容北轉身大步走遠。

遲筱書在原地盯着他的背影詛咒一通，最終還是無可奈何地追了上去。

容北跟人約好了一起打籃球，地點是在附近的光明小學裏。這所小學，正好是遲筱書、容北和龍玥三人的母校。

遲筱書沒想到他會帶自己來這裏，走到校門口的一剎那，她直接僵立在了原地。容北跨進校門，扭頭喊她：“快進來，等下要鎖門了。”遲筱書忙小跑着跟上去。

跟八年前相比，光明小學已經變了很多。至少在遲筱書的記憶裏，學校并沒有這麽華麗的教學樓，操場邊還沒有這麽多乒乓球臺，籃球場更沒有這麽光滑的塑膠地面，面積也沒有這麽寬敞。

她呆呆地注視着周圍的一切，似乎感覺到那些包容過她的舊時光就在這一分一秒中紛至沓來，再一次無比溫和地接納了她，給予她深切的感動和慨然。

她的眼眶突然有些潮，接觸到刺骨的冷風，既冰涼，又溫存。

遲筱書邊看邊走，等走到籃球場邊，便一眼看到了球場上奔跑跳躍的容北。他和另外三個男生在打二對二，彼此勢均力敵，你來我往好不起勁。

遲筱書看着看着就陷入了回憶。她記得最開始的時候，容北并不喜歡打籃球，因為他個頭太矮，別的男生都嫌棄他不肯跟他組隊。後來還是在他倆立下了那個賭約之後，容北突然就像發了狠一樣開始苦練籃球。她看着有趣，也跟着他打過一段時間，以至于後來上了高中，她還混成了校女子籃球隊的替補（雖然一次都沒有上過場）。

不知不覺，當初那個為了長高而開始打籃球的小男孩，也已經成長為需要人仰視的人了。

“唰——”一聲美妙至極的刷網聲響起，容北朗然一笑，伸出右手和同伴擊掌相慶。一扭頭，看見遲筱書正站在球場邊發呆，他笑容更深，朝她招手，“過來。”

遲筱書走過去，微微仰頭看他，“叫我幹嘛？”

“介紹給你認識。”容北指着身邊三個男生依次道，“李賢，任思聰，還有這個你見過的——”

“嗨，你好！”黃俊成一臉殷勤的笑容。

“你好，又見面了。”遲筱書回以微笑，然後轉頭朝另外兩人禮貌地問好。

見另兩人有些好奇地望着自己，她笑了笑，伸手一指容北，“我是他朋友，小學同學來着。”

容北聽她把自己跟她的關系簡化成這樣，微一皺眉，但也沒說什麽，只是走過去把籃球架下的籃球撈起來，運了兩步，然後陡然傳給了遲筱書。

遲筱書穿的衣服很厚，行動非常不便，差點沒接住，她挑眉望向他，“你幹嘛？”

“你多久沒打過球了？”容北見她動作生澀，有些不滿。

“誰記得，大概有幾年了。”

“嘁。”輕嗤一聲，容北做了個手勢，示意三個男生讓開一些，“投幾個吧，趁着有機會運動一下，別整天把自己關在屋子裏。”

遲筱書一愣。

“你還會打籃球啊？”黃俊成在旁邊驚訝出聲，“會打籃球的女生很難得哦。”

容北在遠處開口，微微擡高的聲音裏說不出是嘲諷還是得意，“看着吧，她可不僅僅是會打籃球而已。”

遲筱書聞言，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她都說了她好幾年沒打過球，他還這麽誇口，擺明了是逼她。但不知為什麽，她心裏竟沒有生氣，反而覺得有種莫名的溫暖。

容北這家夥……

嘆息一聲，遲筱書放下籃球，走到容北身邊，解下圍巾手套，再脫下厚實的羽絨服，一股腦全塞給他，同時低聲道：“你陷害我呢？”

“怎麽會？”容北笑起來，“我明明是在表揚你。”

遲筱書哼了一聲，轉身走回去，抄起籃球運了幾步。果然是手感生了，竟然差點砸到自己的腳。雖然圍觀的四人很禮貌地沒有笑，但她還是控制不住地紅了臉。

太丢人了。

但這麽一來，她也生出了幾絲好勝心，難得地激起了想要好好表現一回的欲.望。

她俯下.身子，排開雜念，專心地運了一會兒球，終于漸漸找回了一點感覺，雖然還很少，不過如果只是投一個球，還是足夠了。

轉過身，她運球朝三分線外走去，當她在弧線頂端停下腳的時候，身邊的三個男生都驚呆了，唯有籃球架下的容北朝她露出了笑容。

正面對準籃筐，遲筱書微微眯起眼，執球，蓄力，蹬地，彈腿，挺腰，伸臂，壓腕，撥指，一系列動作如行雲流水般施展開來，流暢優美得不可思議。她幾乎可以感覺到力量沿着那股熟悉而又陌生的軌跡在身體裏游走，然後全部灌進掌中的籃球，最後重重地抛射出去。

人落地的同時，籃球在半空中劃過一道完美的抛物線，随着一聲輕飄飄懶洋洋的刷網聲，空心入網！

三分空心！

“我靠——”黃俊成脫口而出，旁邊的李賢和任思聰也是一副眼睛要脫窗的表情。

遲筱書心裏一松，展露出含蓄的笑容，“好久沒投，有點手生了。”

容北在籃架下接住球，走回來一把揉上她的頭頂，同時朝一臉驚嘆的三個男生說道：“回魂了。”

“不是，我說容北，你女朋友這也太強了！”黃俊成直言快語，激動得有點過分，“那是三分啊！空心的三分！還是在頂點投的！動作太漂亮了！”

遲筱書一怔，剛想解釋什麽，卻被容北搶去了話頭，“你別誇她，她除了三分投得好，別的都見不得人，當初學個三步上籃幾乎用了半年時間。”

遲筱書聽他一說，立刻忘了去解釋兩人的關系，反駁道：“明明是你教得太差！”

“好好好，是是是。”容北的手還放在她頭頂，又大力揉了一下，唇角的笑隐約流露着縱容的意味。

黃俊成三人也跟着呵呵笑起來，但那笑容怎麽看怎麽有股子暧昧和八卦的意味。

遲筱書本來沒覺得有哪裏不對，但被他們這麽一笑，立刻不自然起來。

“手放開！”她把容北的手甩開，臉有些微紅，但看看友善的四人，終于也忍不住笑起來。

寒冷的冬晨，天邊懸挂着一輪紅彤彤的太陽，灑下漫天光輝，照亮了所有人開懷的笑容。

作者有話要說： 我更新的時間越來越奇葩了orz

糟糕好像越來越萌容北這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