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一念斷腸
“爺爺你看那裏!有個人躺着!”
“他還活着!快!把他扶進屋裏!”
女子看着榻上的人臉色異常慘白,憂心問道:“他這是怎麽了?”
徐伯倒了杯水仰首喝下,才略帶疑惑地道:“他這脈象也很是奇怪,節律和一般人不太一樣,感覺他就是氣息不穩,勞累虛弱,應該沒什麽大礙,或許睡一下就好了。”
女子點點頭,“沒事就好了,”給病人掖好被子的時候發現他腳踝上綁着一顆珠子,怕紮着他便摘了下來,是一顆泛着藍光的念珠,“爺爺,這個珠子挺漂亮的。”
徐伯拿過一看,雙目怔忡,心下一驚,“這……這莫非是藍家的傳世之寶!”
“藍家?是那個你曾經提到過的藍家?”
徐伯向允書投去心酸的神色,“你太奶奶當年是藍家的丫鬟,她說這念珠有兩顆,分別在兩位少爺身上,可惜當時處于戰亂時期,國家四分五裂,很多人都逃命去了,敵軍攻打進城的時候,兩位少爺不知去向,直到藍家消失,母親去世,兩位少爺就再也找不到了。”徐伯看着手中的藍色珠子,突然激動道:“可是現在竟然找到了念珠,這位公子說不定是藍家後人……”他雙手合十,不禁慨然道:“真是感謝上蒼,讓我遇到了母親交代我尋找的藍家後人……”
“此生……此生……”
女子聽到允書的夢呓聲,急忙看向他,只見他眉頭緊鎖,不知道夢裏發生了什麽事,一直喚着的名字,定是他相當緊張之人。
把藍色珠子放在他枕邊,女子坐在一旁看着他,面目冷峻,睡顏卻超凡出塵,在夢中心系着重要之人,又是如此的難掩柔情。
女子眼中似乎閃瞬而逝了一絲同情之色。
“爺爺,或許就是上天憐憫,讓我們有緣遇到藍家後人吧。”
允書醒來的時候晌午剛過,他環視着四周,發現自己身處一間普通的木造民房,稍稍定了定神,仿佛剛剛只是一場夢,可是感覺自己還是使不上什麽勁。
當他看到一個在忙碌的女子的身影時,便驚奇道:“魚兒姑娘?”
魚兒停下了手中的活兒,連忙走近他,欣喜道:“公子還記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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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記得,那日你在街上被馬撞傷了,是我送你去的醫館。”
魚兒赧然一笑,道:“是啊,沒想到今天換我救了你,可是你為什麽會暈倒在樹林裏?我爺爺說你脈象虛弱,要多休息。”
允書才想起來要回天界,可是因為看前世耗損太多元氣,又因自身修為不夠而昏迷了,他覺得不能再耽誤時辰,便只好急忙下榻,“魚兒姑娘,多謝你的救命之恩,不過我現在有急事要先行離去。”
魚兒連忙拿起枕邊的藍色珠子,急道:“公子等一下,你現在還很虛弱,就算你要馬上走,有一個地方你也一定要去。”
“什麽地方?”
“那個地方與你的身世有關。”
允書跟着她走到浮玉山的另一頭,這邊他很少過來,因此不知道這裏有一座高聳的墳墓,墓主姓藍。平日都有樹木遮蓋,也極少人會走到這邊,幾乎沒什麽人發現這座墓,可是墓邊還算幹淨,可見時常有人來打掃。
“這是……?”
見他詫異之色,魚兒便有些失落地道:“果然公子已經不知道藍家了,”她拿出藍色珠子,款款道來,“公子的這顆藍色念珠,是百年前藍家的寶物。當時藍家有兩位少爺,這念珠,便是每人都有一顆了,後來因戰亂而和家人走散,下落不明,今日我見到你腳上也有這顆念珠,就猜想你或許是藍家的後人,所以就帶你來看看你的先祖。”
允書顫抖着接過珠子,再看着墳墓一陣驚悚,突然一陣寒意籠罩全身。他今天看了部分前世,并沒有看到成仙前的畫面,難道自己是當年兩位少爺中的一個?那另一個呢?是死了,還是和自己一樣有幸活了下來……
魚兒仰首掃視着這重重樹影,“這樹林原本就是藍家府邸,可百年間,也化為了廢墟,後起樹林。”
允書愣道:“當時他們走散的時候多大了?”
“爺爺說,一個十歲,一個七歲。”
感覺自己全身都僵冷起來,四周的空氣也似乎變得凝重,允書怔住良久,自己的确是十歲之前的記憶都沒有了,可是他如何開口,自己很可能就是其中一個少爺?活了一百歲?
“恐怕現在除了我和我爺爺,已經沒有人知道藍家了,如若公子真的是藍家後人,他們泉下有知,定會感到欣慰的。”
允書滞然許久,突然眸光一閃,遲疑問道:“那麽,他們……是人嗎?”
魚兒明顯一頓愕然,眼神閃爍了下,到底還是如實相告道:“爺爺說,傳言藍夫人是鹿妖所變,所以生下的孩子半人半鹿。”
“嗡”的一聲,腦中再無其他聲音。
眼神空洞的允書呆呆地靠着墓碑很久,嘴裏輕輕蠕動着,“難道……你們真的是我的父母……”輕輕摸着墓碑,冰涼從指尖傳入心髒,卻已感受不了曾經的親情。
魚兒眸色一亮,驚訝道:“公子,莫非真是藍家後人?”
允書放下了手,卻難掩眼裏的悲情,“我不知道,這念珠好像在我有記憶以來,就一直在我身上了。”
“不管怎麽樣,公子與藍家肯定是有聯系的,我相信終有一天會弄清楚的,公子也無需擔心介懷。”
父母的墓如此凄涼地立在這裏,自己卻不知道為什麽會成了仙,一百年來都未曾找過他們,如此的不孝沉沉地在他心髒敲打,直到他覺得不能再糊塗地活下去,便慨然地向真相走去。
滿腹沉郁的允書回到天界找落塵,他并不在佛堂修行,想要離開的時候,發現在供桌上放有一尊玉像,看着很是面善。
他走近一看,是一尊漢白玉人像,玉像通體晶瑩潔白,所雕刻之人面目安詳,雙手置于胸前,滿懷祝福和希望。
瞬息間讓他平複了內心所有情緒,仿佛能穿越時空看到自己的過去。
直到身後的輕咳聲才讓他緩過神,允書轉過身,“真君。”
“怎麽了?回到天界,只為了對着這尊漢白玉人像發愣?”
“不是,我只是覺得這玉像看起來很面善,好像很久之前就見過。”
落塵頓了頓,“你前世便有仙緣,這尊玉像在天界已過千年,你被他吸引也不足為奇。”
允書話題一轉,直言道:“我記得真君曾經說過,你原本是天道三界衆神之一,早已脫離男女之相,位極天尊,為什麽卻選擇了下降兩界?莫不是對自己的這身皮囊還有留戀之情?”
聞言,落塵大笑了幾聲,“我在天界也早已過了千年,這身皮囊是什麽模樣我也早已忘記,倒是你,是否還對那浮玉山之緣尚有留戀?看你下界後回來,眼裏盡是留戀之情,你可自知?”
允書怔了怔,眼色深遠地道:“真君,不瞞你說,我這次回天界是想搞清楚一件事,你能否告訴我,我十歲之前究竟發生了什麽事,為什麽我這輩子的記憶就只有天界?”
落塵略一沉吟,“為什麽這麽問?”
“正是因為那浮玉山之緣,似乎牽動了我隐藏已久的記憶,曾經看到過零碎的畫面,可是轉眼便消失了,于是我催動了自身元氣,去找尋了與那鹿妖的前世。”
落塵吃驚道:“什麽?難怪我感覺到你這次回來氣息不穩,可有調理過?”
“沒有,修煉需要時間,我等不了了。”
“你耗損了元氣不好好修煉會傷及心脈的!”
“我也沒有辦法,只因看到了一些難以置信的畫面,想盡快弄清楚而已。”
落塵心裏一滞,斂眉道:“那……你看到了什麽?”
“看得不完整,只能依稀看到我們似乎被什麽牽扯,糾纏了很多個前世,而且,在每一世裏,都總有一個身影,都好像是你……”言畢,允書輕輕看了落塵一眼,果然沒有錯過他眼裏浮現的一絲驚訝,旋即訝異道:“難道真的是你?”
落塵走到玉像前,淡淡地道:“我以為封印了你的記憶,你就什麽也記不起來。”
允書震驚道:“什麽?你封印了我的記憶?為什麽要這麽做?難道這個中真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
“談不上什麽秘密,只是你既然已經成仙,又何須執着這紅塵往事?”落塵清淡的言語,不見一絲亂心的思緒。
允書眉眼一凜,神情凝重了起來,“那麽真君對我施加封印,就不是執着了?倘若真君不肯告訴我,便由我自己去解開這身世、以及前世之謎好了。”
聞得他堅決的語氣,落塵抿住嘴唇,可看他執着之心恍如前世,複又嘆氣道:“我就知道最終還是躲不過這場劫數,讓你明白一切也好,也總該有個抉擇了……”言罷,他淡然地坐在琴案旁,撥動了琴弦,渾厚的弦音直直穿過允書的心。
允書猛然一怔,雙眼一定,強行穿過了無數的畫面,被喚醒了亘古的記憶。
他腦中的玉像無限放大,直到回到一個空間,世間平靜,晴空萬裏,有個僧人在玉像旁彈奏着七弦琴,原本一切靜得幽深,可是一個紅影女子突然對玉像燃起了紅蓮大火,玉像裏的元神四分五裂,僧人用畢生的功力讓元神歸位,卻還是沒能整合到一起,元神分裂成兩個散落人間,僧人涅槃後留下了一節指骨舍利。
撫平琴弦,落塵似是無事發生,安然道:“你方才看到的是你們第一世輪回之前的景象。”
“什麽……?”允書眼裏盡是驚恐,久久未能回到現實,“可是為什麽是這尊玉像?”
落塵眼裏掠過了一絲悲憫之色,無奈道:“因為你們的前身就是這尊玉像,你也看到,後來被那個女子破壞,你們的元神散落人間。我以為放你們在人間輪回轉世不會發生什麽大事,可是那女子怨念太深,已經跟着你們經歷了無數個前世。我推算出這輩子是你們最後一次輪回,假如元神不能歸位,将會灰飛煙滅。我将你十歲前以及前世的記憶封印起來,只是不想讓你的感情左右你的判斷,可我還是失敗了,你們對彼此的執念已經超出了我的想象,我根本沒有辦法阻止了。”
鬼妖說的,自己看到的,落塵說的,都可以連到一起,允書感覺身體裏有什麽不斷翻湧而出的情緒在滾動着,他眉宇之間染上了慘白與哀凄交織的縠紋,微微僵硬道:“你剛剛說,元神歸位是什麽意思?”
“你們本來就不該存在,是我生生世世修行的時候不斷對玉像加持,在不經意間注入了我的法力,因此玉像非但擁有了我賦予的生命,還對這個世界有了感應和認知。元神歸位就是讓你們合為一體,做一個正常人,可是或者你,或者他會消失,最終只留下一個。”
三兩句話,便足以令允書的血液凝結成冰,恐怖的寒意不斷流竄至全身每個角落,他眼裏就只剩下悲恸和震悚。拖着沉重的步伐,緩緩後退癱軟在椅子上,怔怔看着透着五彩祥雲的地磚,喉間不斷湧過苦澀,他悲涼地笑了,笑到失聲痛哭。
才找到自己的父母,才知道自己是誰,才遇到此生,都還沒來得及和他好好說話,還沒來得及彌補前世的遺憾,卻在頃刻間被道出的這些真相,如同那鬼妖的紅蓮大火,輕而易舉就把這些心念都燒得蕩然無存。
他又慘然地苦笑了下,才清晰的視線又模糊了起來。
回到大石旁,又是同樣的夕陽,又是純白無暇的小鹿,在看到自己的瞬間向自己奔來,漸漸閃出白光耀眼,變成人形撲到自己懷裏。
那人的沖勁使得允書震退了半步,他悲酸笑笑。
一輪紅日正緩緩滑落,将天空染得通紅,餘晖映在倆人身上,像是鋪了一層華美的紗帳,所有前世裏他們的相依相偎的景象都逐一重現眼前,允書卻只能強忍心中的痛楚。
他手裏握着一顆藍色念珠,落塵的話回響耳邊。
“這顆念珠是他的,你十歲那年為了保護他而喪命,死後直接進入天界,我借機封印了你的記憶,他……就是你的弟弟。”
他眼眶一酸,眼下只想緊緊擁着此生,在夕陽下找回那曾經幸福卻早已逝去的親情與光陰。
“昨晚我夢到你為了保護我而受傷,我很害怕,怕你會……”
此生的語氣充滿了擔心,允書心中亦有些難過,玉像之事,他只能埋藏心底。
允書再次為他穿上衣衫,并拍着他的肩,溫柔道:“沒事的,你以後都不會有事的。”說罷又看了看手中的念珠,想起了落塵說的元神歸位,他知道,自己已別無選擇。
我不在了,你就能好好活下去了。
此生隔着衣服摸到了佛骨,眼色黯淡了下來。
我離開了,你就不會再為我死了。
允書找到了魚兒,把兩顆藍色念珠交到她手上,并且認真地道:“如你所想,藍夫人半人半鹿,她的兩個兒子也不是人,我就是她的大兒子。”
“什麽……?”魚兒震驚了半晌,上下打量了一下他,再看着兩顆藍色念珠,才顫聲問道:“為什麽是兩顆,那另外一個……?”
允書鄭重地道:“我想請你幫我個忙,在西邊樹林的那顆大石附近,會有一個人或者一只白鹿流連,或許過一段時間我就不在了,如果他一直在那裏等我,你就告訴他,不要再等我了,去過自己的生活吧。”
從允書的眉眼裏似乎感覺到了淺藏的的哀傷,魚兒不禁有些擔心,“你要去哪裏?”
允書深深嘆氣道:“我一直都在,只是不能讓他知道,因為……他不會再看見我了。”
聞得他不乏悲傷的語氣,在魚兒耳畔飄悠而過,她不免有些難過,“為什麽?有什麽事不能直接跟他說?”
允書攢緊了手心,遲疑道:“不能……只會徒增傷悲。”
魚兒直直看着他的雙眼,雖然平靜得不見一絲縠紋,可是卻不難發現他的眼裏深刻反映出了他的心,正在劇痛。“你的心就不傷嗎?”
允書無力道:“沒有心,就不會知道這傷的感覺了……”
魚兒看着他靜靜走向讓他執着的方向,背影卻是滿目悲涼。
此生,想不到與你結緣竟然牽扯出我們的前世與身世,只是我們都不能挽回甚至已經來不及回味些什麽了,因為這并不是緣,而是劫……
“為什麽帶我出來?”
允書帶着此生在人流不絕的夜市游逛,只見他開心地穿梭在人群中便知道他極少感受這種民間熱鬧與璀璨燈火,不由心裏一酸,只覺得今生與他相處的時間實在太短,即便有數不盡的前世卻怎麽樣都不夠他回味,甚至眼眶一熱,險些掉下眼淚。
半晌,他才答道:“因為我覺得你很少下山,一直都在山上,覺得這樣很無聊。”
此生笑笑,“對啊,不是在樹林就在山上,很少有機會出來。”
“好像我也是,不是在天界,就在深山修行。”
此生瞄了他一眼,“我怎麽感覺是你覺得無聊了,才找我出來的……”
“這樣不好嗎?我們去那邊看看吧。”
看到一間店鋪覺得股異樣的氣流吸引着允書,他們才走進去,掌櫃立即笑臉相迎。
“兩位公子好面生,需要什麽字畫,本店應有盡有。”
允書看着壁上的一幅畫,畫中女子單純如水、安靜美好,他一時移不開視線。
此生一臉狐疑地道:“怎麽了?你想買字畫?”
允書幽幽道:“這畫上的女子,面目清秀,眼裏含情,似是在哪裏見過……”
掌櫃馬上回答:“這幅畫并非真跡,是後人臨摹的,這原畫已經在幾百年前,随着淩家的滅亡而毀于一旦了。”
“淩家?這名女子真實存在過嗎?”
“這畫中的女子名叫淺畫,執筆之人,名叫淩策,淺畫本是那富可敵國的淩家的一個丫鬟,誰知竟與淩策少爺兩情相悅,可這種事傳出去有損淩家名聲,于是淩家老爺就拆散了這對苦命鴛鴦,拆散他們的時候卻得知這個丫鬟懷有身孕,不得不讓她生下孩子,不過最後他們還是分開了。都是幾百年前的事了,詳細的老夫也記不清了。”
聞言,此生卻好像被迷幻了似的,隐隐喚了聲“少爺”。
“什麽?”允書被他一喚,眼前出現了一個畫面。
他看到自己就是淩策,正在一個花園裏作畫,畫中女子便是淺畫,當他擡頭一看,那淺畫雖然是個面容清秀的女子,可是他有強烈的感應,她就是此生!
怎麽回事?看到的是別人的前世,抑或是這就是自己的前世?
太費神去尋找前世,導致腦中一痛,他隐忍了下。
“怎麽了?”此生見狀關切道。
“我剛剛看到些奇怪的畫面……”
“什麽畫面?”
“我看到我在給你畫畫……”允書甚至還想閉眼去看清楚前因後果,可是卻怎麽都看不到了。
此生愣愣道:“我也看到你在幫我畫畫……”
“什麽?”
掌櫃見他們有此反應也不覺得奇怪,略一沉吟便道:“哦對了兩位,今日皮影戲上演的就是淩策和淺畫的故事,你們有興趣可以去看一下。”
此生高興地挽着允書的手臂道:“好啊!我們去看看吧!”
走出店鋪,允書蹙着眉似乎還若有所思,心不在焉。
走了好一段路,此生才問道:“還在想剛才看到的畫面嗎?”
允書仍在費心思考,“我感覺有人想讓我們了解他們的故事。”
“我也覺得奇怪,我們竟然能看到相同的畫面,而且這次你卻沒有使用仙法,難道那也是我們的前世嗎?”
“我不知道。”
“那我們去看那個皮影戲不就知道了嘛!”此生回過頭拉起他的手就往人多的地方跑去。
在方才的店鋪裏,掌櫃的身側多出一個影子,一直盯着剛剛那幅畫,不滿道:“你在畫上做了手腳,引他們進入前世,可是如此一來,你當初的封印,不就多此一舉麽?”
掌櫃俨然恢複落塵真身,表情肅穆莊重,“既然他們已經知道了也沒有必要再隐瞞了,我不想他們兩個都消失,況且……他們還有另一段緣,尚未開啓。”
平樂嗤笑道:“你是不想他們消失,還是不想失去他們?”
“我何曾擁有過他們?”
平樂在落塵身後随手掃了掃他的肩,用下巴抵在了他肩上,高聲一嘆,扁嘴酸溜溜道:“落塵,真是落塵,我倒是能理解九娘的恨了。”
落塵目光一凜,側首盯着近在咫尺的那雙驕傲美目,“為何提起九娘?”
平樂擡眸瞥向他,“你前世今生所牽挂的,始終是他們。”
落塵面向前方,語氣卻甚是平靜,“你為何只看到我的執念,而沒有看到,我的執念是因何而生?”
“你若無此執念,九娘的恨又從何而來?你若無此執念,他們又怎麽會讓你從前世牽挂到今生?你若無此執念……”平樂幹脆雙手環住了落塵,語氣好不酸楚。
“夠了。”
落塵深沉一聲,移開了一個身位,讓平樂的整個身子都落了個空,平樂也若無其事地斂起了懶散的情緒,悶悶道:“我在你身邊看得也夠了。”
此生将允書拉進了戲館,找了個位子坐下,此生一臉興奮地盯着表演臺的白幕,允書卻一直看着他的臉,似乎剛剛看到的畫面絲毫沒有影響他些什麽,可是允書卻突然覺得,若那真是前世,必定又是一個令人痛苦的結局。
“允書,怎麽了?感覺你很緊張。”
“什麽?”此生一言,讓原本已經低首沉默的允書又看向了他。
“我說……你那麽用力抓我的手做什麽呀?”
允書低下頭去看,都快把此生手捏出紫紅色了,他“噢”的一聲,連忙一松,“沒什麽……”
此生揉了揉被他抓疼的手,“放心啦,不就是一場戲嘛!”
“嗯,好像快開始了。”其實允書心知,那絕對不單單是一場皮影戲那麽簡單。
把不安的情緒收在心底,直到燈光暗下來,臺上紙人升起,他才把目光從此生的臉上收回。
這個皮影戲叫《一念斷腸》,演繹的故事與剛剛掌櫃所說的無異,此生卻看得很是動容,他定定地盯着白幕,生怕錯過沒一個場景。
白幕裏,淺畫留下了一張字條:
你一定要照顧好我們的孩子,讓我在遠方都能聽到孩子的笑聲。
男子則暗自許下承諾:
你等我,孩子長大後我就去找你。
男子沒再娶妻,一心教導他們的孩子,等他到了束發之年便讓他繼承淩家大業,自己可以安心去尋找淺畫。
可是孩子卻在八歲那年死于非命,男子的父親逼着他娶妻生子,男子沒有辦法,為了大義、為了淩家、為了祖上基業,只能忍痛舍棄自己一生的幸福。
十年後,男子帶着他的兒子在亭子下避雨,回頭一看,那個他曾經心心念念的女子淡然地對他笑笑。
“少爺,他……還好嗎?”
男子緊握住兒子的手,心中一痛,半晌才道:“他很好。”
“那就好……”女子轉過身,望着天上的雨,又輕輕地道:“可是為什麽,我已經好久都沒有聽到他的笑聲呢……”女子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那樣靜靜站着,眸中平淡得不帶一絲漣漪,這種平靜的感覺讓男子眼裏驟然蒙上了一層水氣。
戲還沒完全落幕,在安靜的觀衆席上,猛然響起一聲凄厲的嘶吼:“不!不要騙她!”
所有人倏地齊齊看向那個激動得站起來大喊的此生,只見他眉痕慘淡,精神崩潰得想要上前阻止些什麽,“孩子已經死了!孩子已經死了!你聽到沒有!他已經死了……”允書緊緊将他攔住,把他從竊竊私語的人群中拉到戲館外無人的角落。
淚,早已落到臉上,此生失神地癱坐在地上,慘然道:“那不是戲,那真的是我們的前世,為什麽不告訴我真相?為什麽你都見到我了還在騙我?我根本就沒有怪你,就算你告訴我實話,我都不會怪你,可是你為什麽要騙我……”
允書心裏揪痛至極,昏暗的燈影在他眼裏映出的是無盡的蒼涼,因為剛剛臺上演繹的,正是他們的故事,是他們其中一個很難得沒有鬼妖幹擾的前世,所發生的一切。
允書蹲了下來,珍重愛惜地撫着他的肩,心疼道:“我不想破壞原有的平靜,你臉上的安寧我不忍心擾亂,如果我們之間注定是一場悲劇,那麽就由我來承擔好了。”
此生心痛更甚,凝視着允書的眼眸一明一暗,視線卻從未清晰過。
“你承擔得還不夠多嗎?我寧願從未看過這個前世,因為……我感覺我又重新經歷了一次生離和死別……”
一陣風吹落了幾片桃花,在他們之間落下,與此生的淚連成了一片傷心絕豔。
只一瞬的凝伫,道盡了千年的流光,卻癡纏着前世的眷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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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