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不負此生

在鬧市巷尾的客棧中,雙目淡然的此生坐在榻邊,定定看着一個方向,靜默不語。

允書倒了杯水遞給了他,“害怕嗎?”

杯壁的溫暖傳入掌心,卻溫暖不了已經荒涼的心,那人唇齒輕啓,“怕什麽?”

“看到了自己的前世,會感到害怕嗎?”

輕啜了幾口,此生放下杯子,“怕,”他眼角瞄過角落香爐上飄渺的淡淡白煙,輕輕飄飄地道:“我害怕你會像那陣煙一樣,突然消失。”

允書順着他的目光看去,縷縷白煙如篆書般缭繞上升又消失殆盡,心狠狠一疼,竟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沉默地看着幽幽安息香了若無痕,良久,允書才平靜道:“這世間有很多事情,我們都不能如願。”

此生擡首欲言又止,便又低下頭去,不再作聲。

心髒一直被那無形的傷感拉扯得隐隐作痛,摸摸他的頭,允書自知自己已經給不了任何承諾,只好道:“你先睡吧,我出去一下很快回來。”沒有流連此生淺藏哀傷的雙眼,轉身便要離開。

“允書……”那人頓住腳步,此生輕輕道:“你還會回來嗎……”

允書還是沒忍住回頭看他,輕輕對上此生的眼眸,雖如往昔般澄澈靈秀,可是他深知,他的眼裏已經有一抹永遠都無法退去的傷痛,而這傷痛,正是源于他對自己的情。

“嗯。”允書也只能輕聲回應,便離開了。

此生拿起舍利看着,苦苦地笑了,前世的種種還歷歷在目,昔日情深意切的話語還言猶在耳,如今已物是人非,滿目蒼夷。

他捂着胸口不覺濕了眼眶。

原來在不知不覺間,我們已經失去了那麽多……

走過方才熱鬧的街巷,仿佛心境換了一般,明明周遭繁華依舊,內心卻寂靜得無比凄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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允書回到那間戲館,看到他們在收拾場地,找到了皮影戲的班主,班主一見客人,便下意識地道:“戲已經演完了,客官請回吧。”

允書直接問道:“剛剛那出戲是誰寫的?”

班主愣了愣,“幾百年前流傳下來的真實故事,都是聽評書聽回來的,是我們的人把故事寫成皮影戲然後演出而已。”

允書心裏落了空,以為能發現些什麽,也許只是當年這個淩家非常有名,才有人把他的悲劇流傳開來,複又問道:“那麽為什麽叫《一念斷腸》?故事與名字有什麽聯系嗎?”

班主又是一愣,“難道你就是跟剛剛在演出中途引起混亂的小子是一起的?難怪你不知道,在淩家少爺回去之後,就譜了個曲子,寄托他對那女子的思念與愧疚,可惜,他譜完後還沒來得及完整彈出來就因思念成疾病逝了。曲名就叫《一念斷腸》,落幕的時候就有專人演奏,你們都給錯過了。”

允書這才驚覺原來是這個引他回來的,他雖有印象,可依然想不起來,那個曲子是怎麽樣的,更是記不起。

“那麽那個演奏的人在哪?能不能再演奏一遍?或者可有曲譜?”

“早就連人帶琴走咯!曲譜也只有她才有,可是你也別想知道她住哪,因為我們所有人都不清楚她的行蹤,反正我們這個戲一個月也就排上那麽幾次,她到點自然會來的。”

“那下一次是什麽時候?”

“這個月十八。”

允書還是失望了,十八,那是八天後。

一念斷腸,到底還有什麽意思……

允書沒有再去追尋彈琴人的下落,也不再去思考那個前世的問題,經過酒鋪的時候買了瓶桂花釀便回客棧了。

回到房間,先看了一眼榻上此生的身影,才放下酒,看到此生并沒有回到原型,允書便知他沒有睡着,想過去的時候,他發出了淺淺的聲音。

“這是,桂花釀的味道。”

允書若有似無地一笑,“這是淺畫最愛喝的,你還沒睡?”

“你不在我睡不着。”

“過來喝一杯吧。”

此生悠悠下了榻,任由一頭青絲就這樣垂到肩上,屋內的幽幽燭光映得他寡淡的臉素淨淡雅。

他走到圓案旁坐下斟了一杯,微微仰頭緩緩喝下。他臉上的平靜,像極了那日在亭子下的她。

良久,他才道:“我早已失去了當初喝這桂花釀的心情,因為那時候有你在身邊,只覺得一切安好,喝什麽都甘醇入心。”

知道他還在怪自己騙了他,允書滿腹的無奈,他垂下眼,“自你離開後,我再也沒有喝過桂花釀。”

此生好不容易有了一絲溫暖的神色,他輕輕笑了笑,“那個孩子,你取了個什麽名字?”

“‘憶畫’,回憶的憶。”

此生又斟了一杯,一飲而盡,“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你在那個前世隐瞞了我不止這麽一件事,而且每個前世你都隐瞞了些什麽。”語畢又去斟酒,允書的靜默讓他更加确定自己的感覺。

允書也斟了杯酒,抿了一口,方道:“剛剛那個前世,過去太久了,連這桂花釀的感覺,也早已不複當初。”

“難道就因為過去太久了,所以想如願卻不能如願嗎?”

面色一凝,允書緊握着杯壁的手骨節分明,仰首飲盡,壓下了胸中的酸澀。

坐到他身邊,看着他眸中淺淺的霧氣,不由地擡手去觸碰那無神冰涼卻難掩清淡絕雅的臉,一瞬間的四目相視,允書多了幾分突然湧動的深情,此生幽深的眼眸也有了一絲溫柔缱绻。

“就像當時的我,寧願瞞你一生。”

他們走到屋外的小院子,坐在石階上,擡頭看向澄澈空曠的夜空,點點星光陪伴着皎潔柔和的月亮,允書又去看此生柔和的側臉,這樣的月色朦胧,灑在臉上的是如輕紗般的淡雅。感覺又有被遺忘的前世記憶浮上心頭,似有太多的話卻又難以開口,只有握住彼此的手,試圖想要挽留易逝的光陰,最終卻只有相對無言,聲聲嘆息。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陣白光閃爍,小白鹿趴到允書的懷裏,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就睡過去了,允書溫柔地撫着他的毛,在月色下,神情飄渺。

忽然不知道哪裏傳來了一陣琴聲,琴聲忽遠忽近,當允書認真聽的時候,眼前的畫面已經轉到了那個前世,那個譜寫《一念斷腸》的前世。

“你不要再彈了相公……我求求你……”妻子在一旁哭得凄慘,想要阻止身體虛弱的男子。

面色慘白的男子不顧妻子的哀求,邊彈邊寫,突然胃部一絞,一股腥甜沖喉而至,殷紅的血噴在了琴上,男子依然不為所動,拖着殘軀繼續完成他的曲子。

妻子一邊擦去他嘴邊的血一邊苦苦哀求着,“我幫你找她回來……我求你不要再折磨自己了……”

男子卻悲涼地冷笑了起來,他嘲笑着自己的膽小與懦弱、嘲笑自己不敢抗争、嘲笑自己只能把心情寫進曲子裏。“哈哈哈……已經晚了,已經晚了啊……我只求下輩子,”男子驀地怒視蒼天一般的悲憤,“下輩子我們是血緣之親,能夠相伴一生,不再受人拆散,永無生離死別……不負此生不允書……哈哈哈……”言時,涔涔冷笑的男子又咳出了血,琴身已落了無數濃稠的血點,如那凄豔的彼岸花,似火似血。

終于把曲子寫完,男子像是放松了一樣,趴在琴身上,輕撫着帶血的琴弦,眼裏異常安定,嘴裏還帶着苦澀的笑意,“一念斷腸……不敢念,不敢念……”就這樣,緩緩合上了雙目。

妻子也已哭得聲嘶力竭,再無言語。

聽完那一首琴曲,允書胸腔驟然劇痛,他知道與方才看到的前世無關,迅速把白鹿和此生的衣物抱到床榻上,立即又運氣減少疼痛。

半晌,恢複得差不多的時候,他睜開眼,回想起剛剛看到的前世,卻心中大恸,一陣澀然的笑,牽扯出了無限哀傷。

不負此生,不允書。

竟然……會是這樣的結局,倘若此生知道的話,定會更傷心難過。

可是前世的悲劇猶如萬丈深淵,走近一步都被那深不見底的恐懼逼得窒息,他的心又痛了起來,一人玩味着那早已逝去卻真實存在過的前世,徒留滿腔苦澀,一生蒼涼。

馳隙流年,恍如一瞬星霜換。

再次走出屋外,看到一個恬淡的女子站在與他相對的屋前,走近一看,他詫異道:“魚兒姑娘?你怎麽會在這裏?剛才是你在彈琴?”

走下石階,魚兒雙瞳意味不明地瞄了瞄他,而後又失落道:“公子還是沒想起我,前世把曲譜交予我,今生又把念珠給我,原以為彈奏一曲便能想起……”

“什麽……?”允書失笑道:“是我認不出你了,可是你為什麽會有前世的記憶,而且會在戲館裏幫忙演那出戲?甚至還用琴聲讓我記起整個前世……”

“你的曲子寫完卻沒有來得及給她聽,不把你們的故事傳開來,誰會在意一個癡男怨女的曲子?人海茫茫,不把故事流傳下來,她轉世了又如何聽到你前世的癡情曲?”

允書撼動得心神一顫,是什麽樣的心境才能把前世丈夫對別的女子的愛念如此動情地彈出來,想不到魚兒竟然連轉世都不忘幫自己完成心願,他此刻才看清魚兒的容貌,驚覺華服加身,為原本就美豔的她增添了些許端莊的氣質,一如前世的妻子那般溫柔娴靜。

允書苦笑了下,“你倒是有心,只是……我前世曾說‘不負此生不允書’,卻還是‘允書’了……而且他也始終未能聽到。”

魚兒拿出曲譜,直言道:“我不知道你要做什麽大事,可總能在那之前彈給他聽的,也不枉你前世對他的一番癡心。”

允書接過,随手翻看了下,并沒有十分高興的神色,“他聽不到倒也不是什麽壞事……”

“或許就是因為有這個心願未了,所以我才會記得前世吧,現在見到你了,這曲譜也親自交到你手上了,我也算是完成任務了。不過……你前世說希望今生與他是血緣之親,怕是成真了吧?”

那難言的酸楚再次悄無聲息地襲上心頭,允書沉默了,他透過魚兒房間的窗口看到了那張七弦琴,想起了那個前世,臨終前所發下的願,又是一陣顫動。

原來人的意念真的會有很深的影響,他從前都不明白,此刻應驗到自己身上,他卻無所适從,突然覺得好無助,心裏不斷嘆息命運的捉弄。

縱然是血緣之親,卻還是被拆散了……

回到屋裏,收好曲譜,心口又痛了起來,扶着床梁咬牙強忍下來,稍稍好點了,才上榻睡在白鹿旁邊,将他擁入懷中。

細細回憶起這幾天發生的事,他都覺得像夢一場,從未想過自己會有如此命運,幾天之內被各種情緒纏繞心中,眼裏唯一的那份寧靜都已被突如前來的前世咬得支離破碎,剩下的只有滿目悲涼,無論如何掙紮,終究還是無法擺脫這一場劫數。

“其實這些事情弄清楚又能怎麽樣呢?結局始終不會改變,不是嗎?”

白鹿似乎有些反應,呦呦兩聲就往裏蹭了蹭。

允書觸碰着白鹿脖子上的舍利,若有所思地自語着:“許是真君也無能為力,每個靈魂都有自己的宿命,強行扭轉只會逆天而行。”

作為世人所欽羨的天人又如何?在男女之相的修行之下,還不是一樣遵循輪回法則?

允書閉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氣,這種無力挽回的痛楚,自知将會到那一天才會永遠結束。

我會用我僅有的餘生陪伴你的此生,此後你是一個正常人,不會再有任何邪靈來打擾你了。

待允書睡着後,白鹿變成了人,看着黑夜之中近在咫尺的臉,允書唇齒輕閉,高挺的鼻子發出均勻的呼吸聲,濃密的眼睫毛一顫一顫的,這是不論在哪一個前世,都是此生最熟悉的氣息。可是此刻卻覺得無比的陌生,陌生的是,此生一直都在擔心,在他離開之前的這一刻,甚至一瞬一忽,允書會比他先離開。

他鼻子一酸,退到允書的胸口,攬過他的腰,假裝入睡,殊不知眼淚已經在允書的薄衫暈染開來,流淌出一片流連缱绻。

看到越多的前世,他就越害怕,害怕終有一日,他們會徹底斷緣。

點點陽光灑在他們身上,允書覺得周身發熱,睜開眼一看,此生把自己摟得嚴實,用生怕自己會走掉的力量圈住自己,看到他竟然穿了一件裏衣,便知他中途醒過,才吞下去的悲酸再次湧上心頭。

他深知他們相處的時間很有限,沉下了臉,只好任由自己回抱着他,什麽也不說、什麽也不做,彼此的深情厚誼在不言不語中傳遞。

他們又多睡了半個時辰,此生終于被自己熱醒了,微微一動,也弄醒了允書,他們一個對視,在目光流轉中恍若有一絲淩少爺對淺畫的纏綿。

此生忽然噗嗤一聲,“少爺睡得可好呀?”

這一幕恍如前世無憂無慮地相愛的情景,允書晃了晃神,抽出了被此生枕着的手支着太陽穴,慵懶道:“托你的福,夜裏差點沒把我掐死。”

此生笑得可愛,“你是仙還會死嗎?”他起身便穿起外衣梳着長長的青絲。

允書在後面看着他,奇怪地問道:“你為什麽總是到後半夜就變回人形了?”

動作停頓了下,此生沒有轉身,而是小聲地回答:“那是因為我沒有真的睡着,怕睡死了之後,你就不見了。”

允書動容地走到他身後,從後面輕輕擁住他,溫柔的一句話在他耳畔缱绻而過,“只要你在,我就一直都在。”

此生身子一顫,恍惚間,他才真正感覺得到,允書竟然如此真實地抱着自己,他閉上雙眼,安心地靠着他,笑得無憂無慮、笑得絕世傾動。

“嗯,我相信你。”

為此生叫了南瓜粥,允書就獨自出去了,魚兒一大早便退了房,也不好問她借琴,只好到集市上買一把,順便邊走邊看曲譜,希望回去的時候就能夠彈給此生聽,一路上忽然由心的陣陣淺笑讓他瞬間忘卻慘痛的前世。

“你放了什麽東西在他身上?”突然一個聲音在此生耳邊響起,原來平樂不知道在什麽地方冒了出來。

此生愣道:“你什麽時候來的?”

“剛到。原來你說想要弄清楚的事情,就是舍不得他。”

此生還在往允書離開的方向望去,回味着他的氣息。半晌,才幽幽地道:“你讓我接近他拿他身上的佛骨,可是我感覺我和他像被什麽東西拉扯到了一起,我從沒想過他會那麽輕易地就把佛骨給我,感覺我們的相遇像是注定了一樣,他給我佛骨是理所當然的事,我也原本以為拿到佛骨後應該不會再見面,可是我卻莫名地在那裏等他,不忍心離開。一切……就自然而然發生了,包括我們的前世。”此生又看向平樂,眼神認真,“我隐隐覺得,促使我和他相識的人,遠不止你一個。”

平樂白了他一眼,“說這麽多還真是多愁善感,依我看,你就是被他的仙氣所吸引。”

此生倒樂了,“你也是仙,我怎麽沒被你吸引?”

平樂順了順胸前的發絲,懶懶答道:“我怎麽知道。”

“你老實說,你要佛骨究竟想做什麽?”

倏地,一陣狂風席卷而來,吹得他們發絲衣袂齊飄,下意識就閉着眼睛別過臉去。

待狂風停止,此生看清來者是一抹淩厲的紅影,才震驚一聲,“鬼妖……”

鬼妖眼中卻有着不可思議的驚訝,她直直看着平樂,“你是誰?你身上為何有安之的氣息?”見他神情有異,複又問道:“他在哪裏?!”

平樂眼眸閃爍,顫聲道:“他不會見你的。”

鬼妖瞬間惱羞成怒,施法将平樂打到一邊,然後死死盯着此生,“他的遺骨呢?”

此生也顧不得痛苦倒地的平樂,“什麽遺骨……?”

鬼妖冷聲道:“何必裝模作樣!那小子給你的不就是安之的遺骨,你們竟然都是他的人,他為何不敢出來見我!”

此生完全聽不懂她的話,可是見她眼中的盛怒又于一瞬轉為了絕望凄冷,仿佛全身透着累世悲情在瞬息間就要洶湧而出。

鬼妖眼裏竟然滑出淚水,凄慘笑道:“我與他曾經那麽好……他卻為了你而放棄了我,還有我們的孩子……”

一旁的平樂面色慘白卻艱難地支撐着身子看向她,怔然道:“你有過他的孩子……?”

允書在琴莊相中一把琴,梧桐作面,杉木為底,底部紋理怪異,細看很像一只小鹿,栩栩如生,讓他歡喜不得。

他閉上眼,照着前世彈琴的感覺試彈了幾個音,右手彈弦,左手按弦左右移動,忽清亮,忽靈透,悠悠然然,如潺潺流水。

店家也不忍不住拍手稱贊。

允書才發現自己竟然會彈,想必是前世對音律的造詣并沒有完全丢失,他高興得抱着琴就迫不及待回客棧了。

忽地聽到前面有不少吵雜聲,往前一看,巷尾的客棧正冒着濃煙,他猛然一驚,沖到前方,看見很多食客和住客都驚慌地往外逃跑,并沒有看到此生的身影,允書毅然扔下琴就沖進熊熊大火的客棧,極速地大喊着尋找此生。

“此生……此生……”

他跑到他們的房間,看到火勢已經蔓延到整個屋子,他運起仙法護體就要沖進屋,可是那火直接把他的仙法沖開,允書驚在原地,震悚直逼心髒。

因為他知道這正是鬼妖的紅蓮火!

席卷而來的恐懼刺痛着允書全身的每條神經,面色慘白的他在倏忽間只能任由四肢僵硬地顫抖着,待他神智恢複過來的那一刻,立即又結了個手印運起仙法護體,撩起衣袍下擺捂着口鼻猛然把門踢開就沖了進去。

迎面而來的強烈的高溫熱浪與濃煙熏得他幾乎窒息,随之而來的紅蓮星火再次沖破了他的仙法,刺得他全身作痛,他頓覺心神俱裂之時,倏地身邊卻莫名地多了一層保護圈,被火燒的感覺瞬間全無,他不作他想地就去四處尋找此生,終于發現了躺在地上的人,他急忙将他抱起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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