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謝清遠只靜靜的看着顧息醉, 沉默了好久,像在思索,像在回憶。
一時間, 安靜的只能聽到白雪落下的聲音。
顧息醉邊與惡魔做鬥争,邊等着謝清遠的回應,他好想出聲,提醒這仿佛入定了一般的男人。
可是謝清遠周身冰冷,不容外人靠近的威壓氣場, 又壓着他,讓他本能的不敢說話。
顧息醉只能繼續等,惡魔看到謝清遠, 争奪控制權的欲望越發強大,顧息醉額頭不斷有冷汗沁出,呼吸都粗重了起來,但他依舊只能等。
不知過了多久, 謝清遠冰冷的眼眸微動,他一步步朝顧息醉走來,長劍上的血跡消失殆盡, 眉間的層層白雪逐漸消融。
男人來到顧息醉面前, 終于開口, 與之前的冰冷悠遠的聲音不一樣,帶着濃濃的嘶啞, 仿佛經歷了滄海桑田般的磨砺,輕輕的喚了顧息醉一聲:“顧息醉。”
顧息醉努力點頭,他一時間說不出請求的話來,準備再喊一聲師尊,減弱一些兩人的陌生感, 就聽謝清遠又開口了,聲音恢複了之前的冰冷,緩緩一字一句道:“你入魔了。”
“是。”和惡魔鬥到精疲力竭的顧息醉,只說出了一個字,都要停下來,重新換幾口氣。
他緊緊攥住自己的衣領,想要把請求謝清遠鎮壓惡魔的辦法說出來,“我想請師尊……”
顧息醉還沒說完,只覺得眼前一黑,狡猾的惡魔拼盡一切,搶在顧息醉說辦法之前,搶奪了控制權。
修長的手指緩緩松開了衣領,顧息醉擡眸看向謝清遠,特別乖巧的一笑,歉然道:“是徒兒冒犯,打擾師尊修煉了,師尊請繼續,徒兒這就離開。”
說着,顧息醉心中念訣,要退出“通訊”,結果念訣了半天,謝清遠這個瘋子依舊在他眼前。
他索性轉身離開,結果走了幾步路就撞上了透明的牆,顧息醉這才發現,他竟然被禁锢在了一個透明的結界之中。
顧息醉眉頭緊皺,他現在在謝清遠面前不過是一個虛影。
可惡,謝清遠這個瘋子現在的修為竟然已經變态到,可以禁锢住一個虛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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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麽厲害的結界,絕對不可能在短時間內完成,只能說明顧息醉剛來的時候,謝清遠就已經在布結界了。
顧息醉看向謝清遠,努力做着假笑問:“師尊,你這是什麽意思?”
謝清遠手中長劍光芒四起,帶着寒霜的劍刃落在顧息醉的脖頸處。
顧息醉脖頸處的皮膚一緊,冷的他打了一個寒顫。
謝清遠垂眸,冷漠無情的看着他,淡淡吐出兩個字:“殺你。”
一瞬間,顧息醉感覺自己整個半邊身子,都陷入了巨大的冰冷之中,他垂眸一看,發現自己整個半邊身子,竟然已經覆上了濃濃的白雪。
顧息醉震驚的睜大眼睛,看向謝清遠,激動的控訴:“謝清遠,你還有沒有感情了,你連自己徒弟都殺?!”
謝清遠走近了些,擡手,輕輕覆蓋上顧息醉溫暖柔軟的耳垂。
顧息醉松了一口氣,以為謝清遠念及舊情,終于要收手,他猛地感覺被撫摸的那只耳朵,彌漫開一陣刺骨的寒意。
從那只耳朵起,快速蔓延開冰冷的雪,要覆蓋顧息醉的全身,寒意比那把劍上的寒意還要濃烈。
惡魔冷的渾身發抖,整個惡魔都不好了,宛如陷入了令人窒息的冰天雪地裏,下一秒就要魂飛魄散了。
他不可置信的看向謝清遠,咬牙道:“為了讓我魂飛魄散,你不惜讓顧息醉也跟着魂飛魄散?!”
謝清遠松開了顧息醉的耳垂,骨節分明的手緩緩下滑,一點點,一步步滑落在了顧息醉胸前的心髒處。
惡魔差點吓得魂飛魄散,趕緊把控制權還給了顧息醉,安靜如雞的呆在裏面,只求活命。
顧息醉得到身體控制權時,漫天的冰冷席卷而來,呼吸都喘不上來。
“師尊?”顧息醉看着自己脖子處的劍,茫然不知所措的喊了一聲。
謝清遠手中的長劍一下消失,他在顧息醉心口處的手,更加用力的覆蓋了上去。
顧息醉只感覺自己的心髒處,傳來一股舒服的暖流,一下遍布他的全身,他重重咳嗽了一聲,總算緩過了氣。
惡魔一點也不敢與他争控制權了,顧息醉瞬間覺得輕松了許多,他看向謝清遠,真誠道謝:“謝師尊!”
謝清遠收回在顧息醉胸口的手,只深深的看着謝清遠,不說話。
顧息醉被看的不自在,他四處看了看,很不走心的誇獎:“嗯,這邊很安靜,寧心靜神,适合修煉。那師尊你好好修煉,我就不打擾……”
他話還沒說完,一只冰涼有力的手,忽然覆上了他的後脖頸。
那感覺,仿佛一堆雪落在了他的後脖頸上,顧息醉驚的脖子一縮。
那只手微頓了頓,顧息醉感覺後脖頸處的那只手,漸漸帶上了令人舒服的溫度,他松了一口氣,正要舒展脖子,那手忽然用力,托着他的後腦勺往前帶。
謝清遠微俯身,看着他。
一時間,顧息醉和謝清遠靠的很近很近,額頭對額頭,鼻尖對鼻尖。
“師尊,你?”顧息醉話還沒問出口,就一下噎住,眼睛微微睜大,他發現自己的神府竟然已經打開,正毫無防備的對着謝清遠。
顧息醉知道,神府除了對自己的道侶打開,一般師父也能打開徒弟的神府,不過一般時候是為了查看徒弟的情況,師父只是以一個幾乎可以小到微不可察的神思,探進去查看。
他之所以這麽驚訝,是顧息醉明顯能感知到,謝清遠想要進入他的神府,并不是釋放一個很小的神思,而是整個神魂。
盡管還沒有進入,但和謝清遠貼着的額頭處的皮膚,就已經開始酥麻,顧息醉的腦袋都快有些恍惚的眩暈。
“師,師尊!”顧息醉及時阻止,吓的話都有些結巴,“師尊,您要做什麽?”
“除魔,”謝清遠低沉冰冷的聲音響起,他微頓了頓,看着顧息醉,這才緩緩開口,冰冷的聲音難得有了些溫度,輕輕道,“揚善。”
顧息醉思緒很快,很快反應過來謝清遠的計劃。
既然惡魔這麽怕謝清遠,那謝清遠就進入他的神府,直接将惡魔滅了,這辦法确實可行。
只是,這依舊是雙修啊,還要在他的神府裏滅惡魔。
顧息醉想要後退,後腦勺卻被謝清遠緊緊扣住,他感覺自己腦袋越來越沉。
謝清遠要進來,顧息醉的神府根本沒辦法抵抗,一是徒弟對師父的尊敬服從,二是謝清遠絕對強大修為的碾壓。
不過謝清遠只是停留在皮膚表面的觸碰,并沒有野蠻的進入顧息醉的神府。
即使是這樣,顧息醉也有些受不了,謝清遠的修為實在是太強大了,他呼吸微重,下意識的推謝清遠的肩膀,低聲抗拒:“不要,師尊你一定還有別的辦法是不是?當年你也染了魔氣,難不成也是與別人雙修解的魔氣嗎?”
話音落下,顧息醉感覺後腦勺一陣輕松,他忙後退,與謝清遠拉開了距離。
“雙修也是一種修煉,有何羞恥與抗拒?你我的師徒關系早就解除,你成為我的伴侶也完全沒有什麽不妥。你回去再好好想想。”謝清遠冷冷說完,轉身走入了茫茫的冰天雪地中,雪白冰冷的身影,仿佛要與這冰天雪地融為一體。
顧息醉聽的一愣,謝清遠這是在問他,願不願意成為他的伴侶?
這話怎麽說的,好像他準備給陸謙舟教打狼劍法,問陸謙舟要不要學一般。
成為道侶,相當于現代結婚一樣,尤其在正道更為重視。
地位高的人會舉行大典,邀請各派掌門子弟參加。
謝清遠這說的,未免也太過平常,一點也正式,更加沒一點浪漫感。
顧息醉搖頭,連考慮都不想考慮,他看着謝清遠的背影,堅定的擺正他倆之間的關系,大聲道:“師尊,您一定還有別的辦法是不是,告訴徒兒吧。”
謝清遠停下腳步,垂眸,看着地上倒地,奄奄一息的上古猛獸窮奇。
窮奇看到謝清遠靠近,渾身一個寒顫,巨大的身體微微顫抖。
謝清遠彎身,修長好看的手指扣住窮奇的下巴,從窮奇口中拿出了一個紅寶石。
他深深的看着手中的紅寶石,紅寶石上布滿了裂痕,随時都要破裂。
冰冷的雪聚集上來,牢牢固定住手中的紅寶石,聽着身後顧息醉的請求,謝清遠眼眸深遠,他開口,聲音低緩悠遠:“你不會想經歷。”
“師尊你不說,我怎麽知道我能不能承受呢?”顧息醉依舊不願放棄。
謝清遠回眸,看向顧息醉,拂袖,顧息醉四周的結界一瞬間消散,他冷冷道:“回去吧。”
顧息醉只感覺自己的身子在不斷後退,謝清遠離他越來越遠,身影越來越模糊,幾乎要消失在冰天雪地之間。
謝清遠看着顧息醉不斷遠去,離他越來越遠,直到消失在他的視野之中。
他看向四周,冰天雪地,再無一點人聲,無一個身影,無一點色彩。
确實是個修煉的好地方,謝清遠輕笑一聲,心想着,手中忽然響起一聲很小的碎裂聲音。
白雪終究沒能護住紅寶石,紅寶石在窮奇的撕咬中,早已不堪重負,四分五裂。
甚至碎裂的紅寶石都無法停留在他的手中,因為白雪過于固執的護着,導致紅寶石碎裂的更加猛烈,四散出去,一顆也沒留在謝清遠手中。
謝清遠垂眸,靜靜看着這一切,他收回手,手中重新現出長劍,一劍毫不留情斬下窮奇掉腦袋。
窮奇連驚吓的叫聲都來不及叫。
血腥氣彌漫在空氣裏,謝清遠拖着長劍,冷漠前行,眼前卻飄落下來點點鮮紅。
他擡眸,還以為是熟悉的鮮血,仔細看,才發現冰天雪地的世界裏,竟然下起了紅色的花瓣雨。
同樣是紅色,卻很香很柔軟。
原來,紅寶石裏裝滿了紅色的花瓣。
謝清遠重新擡手,接住了一片紅色柔軟的花瓣,花瓣很輕很輕。
他久久駐立,看完了整場花瓣雨,才緩緩吐出了三個字:“又貪玩。”
顧息醉視野再次清晰,已經回到了樹林裏。
他想重新啓動折扇,再找謝清遠,想要問清楚那辦法,正要啓動,動作一頓。
他的儲物袋中,忽然飄出一朵紅色的花瓣。
顧息醉忙打開儲物袋,瞳孔緊縮,他一開始和謝清遠聯系的,簡易基礎班通訊器紅寶石,竟然碎的四分五裂了。
當時他無聊藏進紅寶石裏的花瓣,現如今全都飄了出來。
顧息醉仔細回想,他絕對沒有捏碎紅寶石,或者讓紅寶石受到什麽劇烈的撞擊。
那紅寶石為何會碎裂,只有一個解釋,就是謝清遠那一個碎裂了,連帶着牽連他這個紅寶石也碎裂了。
謝清遠生氣了,氣的把他硬塞的紅寶石都毀了的那麽碎了?!顧息醉心中一慫,不敢再用折扇。
可怕!顧息醉收好折扇,決定等一段時日,謝清遠消了氣後,他再強制聯系謝清遠吧。
顧息醉起身,感覺自己沒有問題了,惡魔慫的跟個老鼠似的,都看不見謝清遠了,還一動不敢動的。
他準備回去,擡眸,就看見一個身影颀長少年,不遠處的站着,微喘着氣,紅着眼睛看他。
顧息醉心中一跳,是陸謙舟。
陸謙舟一步步走過來,顧息醉因為心虛,慢慢低下了頭。
“師尊。”陸謙舟走到他面前,低聲喚了顧息醉一聲。
顧息醉故作爽朗的一笑,想緩解尴尬,但陸謙舟不理他。
他想了想,又哄小孩子一般的拿出儲物袋,放到陸謙舟手上,挑眉道:“打開看看。”
陸謙舟深深看着顧息醉,修長的手指還是聽話的放到了儲物袋上,打開。
紅色的花瓣從儲物袋裏跑出,一瓣接着一瓣,很快飄落了滿天,像是下了一場花瓣雨一般。
陸謙舟隔着紅色柔軟的花瓣看顧息醉,顧息醉彎着一雙溫潤好看的眼睛看着他,眼中倒映着紅色的花瓣和他。
“師尊,我可以保護你,不要躲開我好不好?”
陸謙舟看着花瓣下的顧息醉,聲音微顫,近乎懇求道。
顧息醉彎身,溫柔的撫摸陸謙舟的腦袋,點頭答應:“好,都聽你的。”
陸謙舟深深看着顧息醉,根本就相信不了顧息醉的花言巧語,看看這張好看的臉上,分明寫着“下次還敢。”
他也無法說什麽,看了這場花瓣雨,他還不能跟顧息醉發脾氣。
陸謙舟吸了吸鼻子,伸手,溫暖的手握住了顧息醉微涼的手,低聲道:“師尊,我們回家吧。”
顧息醉松了一口氣,這次沒有被陸謙舟唠叨,他也格外聽話,被陸謙舟牽着往前走。
回到窮極派,顧息醉卻進不去。
門口的弟子都攔着顧息醉,不讓他進去。
顧息醉眉頭緊皺,正要強制進去,衡九墨出現了。
衡九墨看了顧息醉一眼,視線落在顧息醉與陸謙舟緊握的手上。
他非常自然的上前一步,隔在了顧息醉與陸謙舟的中間,一下打斷了兩人的牽手。
衡九墨将顧息醉仔仔細細,上上下下看了一般,發現沒一點黑氣,這才微微一笑,緩緩不悅道:“師弟,偷工還敢回來,師哥這兒是這麽好回的嗎?乖,出去給師哥賺到一百上品靈石再回來。”
顧息醉沉默了一會兒,不清楚衡九墨又鬧什麽脾氣,不過一百靈石,不就是十聲師哥的事嗎?
他看着衡九墨,面無表情的開口:“師哥,師哥,師哥……”
衡九墨:“……”
很快,十聲師哥喊完,顧息醉長腿邁開就要進去。
衡九墨上前攔,嘴一張,又要說話。
顧息醉眉頭微皺,更覺得不對,他伸手,直接扣住了衡九墨的手腕。
衡九墨雖然修為比顧息醉高,但是不勤于修煉,日常只會金貴享受,力氣根本比不過顧息醉。
顧息醉扣着衡九墨,拉着衡九墨直接往裏走。
衡九墨想要運功抵抗,想功法步驟都要想一會兒,完全抵抗不了。
四周的弟子在衡九墨的眼神下,要上前攔。
顧息醉怎麽說也是元嬰級別的修士,認真起來,根本沒人擋得住,尤其這些弟子還不能傷了顧息醉。
衡九墨就這樣被自己的師弟拖拉着,無法反抗的進了窮極派。
他只能眼睜睜的看着顧息醉停下了腳步,怔怔的看着眼前的景象。
“你不必管!”衡九墨攔在他的面前,冷聲道,“窮極派的人不是廢物,能解決的了。”
顧息醉仔細看着對打的雙方,兩方都是正道之人,怎麽會這樣?!
“顧息醉,你有感知的,不要逃避。這些來找窮極派麻煩的正道之人,都是曾經和惡魔交易過靈魂的。”
“只有惡魔才能控制這些失去理智的人,顧息醉,這一切都是因為你,惡魔被吞,修為減弱,這些人才會這樣。你難道不該負起責任嗎?”
蒼老的男人聲音忽然響起,句句直逼顧息醉的心坎。
“別聽他的,這和你無關,你好不容易控制住惡魔,別亂來。”衡九墨壓低聲音警告,扣着顧息醉的手腕,要把顧息醉拉出去。
可是,卻怎麽也拉不動。
顧息醉看着眼前厮殺的場面,不斷有人倒在血泊中,有窮極派的子弟,也有其餘的正道子弟。
陸謙舟冷冷的觀察着四周,掃過四周的每個人。
顧息醉一進來,那聲音就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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