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太後
方外庵。
枯燥的一天又開始了。
言鑰作為這方外庵的“編外人員”,并不需要去做早課,所以就算賴床也沒人會來說什麽。但有句俗語說得對,早睡早起身體好,于是言鑰早早就起了床,洗漱過後便在院子裏散步了。
雖然每天無所事事很無聊,雖然住在這地方跟坐牢一樣,但呼吸着新鮮空氣,言鑰覺得,也不是沒有優點的,至少這裏真的很清靜。經過這麽多年,她覺得自己已經有了幾分“超凡脫俗”的氣質,要是再年輕十幾歲,回到她原本的世界,披個白色紗衣,大概可以去演一演仙女了。
胡思亂想了一陣,言鑰又開始琢磨接下來該幹什麽。
刺繡?太費眼睛。看書?全是佛經。
想來想去,只能再去瞅瞅兒子的信了,畢竟那裏面都是名勝風景、轶事趣聞,很有意思,合起來可以當做一本游記來看。
但言鑰還沒有看多久呢,丹彤便慌慌張張地回來了,進門的時候腳還被門檻絆了一下,直接噗通一聲摔在了地上。
言鑰很是吃驚,她和丹彤一起生活了這麽多年,還是第一次見到這個沉穩的陪嫁丫頭這幅模樣呢,趕緊走過去扶她,“怎麽,出什麽事了?”
丹彤顧不得身上的疼痛,擡起頭看着言鑰,語無倫次,“小,小姐,外面,皇上,不,小少爺,不是,那個……”
——
對于方外庵的衆人來說,這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天。
京城當中,誰家興了勢,誰家落了難,皇宮裏面,何人奪了權,何人丢了命,這都跟孤立于山巅的寺廟庵堂沒什麽太大幹系。
對于香油錢一半靠香客,一半靠權貴的方外庵,唯一的關系大概就是需要考慮哪家靠山更硬,某些“燙手山芋”能不能接。
接到皇上到來的消息時,主持淨明師太還十分懷疑,皇上怎麽可能來這裏?等見到那個身着龍袍的年輕人後,她就更懷疑了。雖然她們方外庵地處偏僻,但也不至于真的與世隔絕。當今聖上有多大歲數她還是知道的,如今未有國喪,太子也不可能直接登基,那這人……
可那身明晃晃的龍袍,烏泱泱的随從,氣勢逼人的軍隊,無一不彰顯着此人的身份,淨明師太不得不信了,難道真的是她漏了什麽消息,京城短短幾日久變了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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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鑰被丹彤混亂的行為搞得一頭霧水,還沒弄清楚到底是怎麽回事呢,就見外面出現了一大堆人。
領頭那個穿黃衣服的,看起來還特別眼熟。
果然,那個半是陌生半是熟悉的高大青年走了過來,臉上滿是思念與激動,然後跪在了她的面前,“娘親,孩兒回來了。”
言鑰被這一聲娘親喚回了神,仔細地端詳着眼前的這張臉,不敢置信道,“你是耀兒?”
青年一把抱住了她,聲音哽咽,“娘親,我好想你。”
“真的是耀兒。”言鑰也一把回抱住他,會叫她娘,還長得和那個臭小子這麽相似的還會有誰,“你終于回來了,你那個老師終于肯把你放回來了,我也好想你啊。”
正當言鑰沉浸于跟兒子重逢的喜悅中,失聲痛哭的時候,外面傳來了十分整齊的“拜見太後娘娘。”
言鑰朝門外一看,一大群人埋頭叩首,場面有點詭異。
太後?
直到被一群人擡進了皇宮,言鑰還處于懵逼狀态。
丹彤一如既往地發揮着她伶俐的良好品質,“這個,放那邊,這個,拿走,誰點的檀香,撤走,太後不習慣這味道……”
言鑰雙目無神地坐着,一言不發,直到丹彤端着一杯茶過來了,“小姐,喝口熱茶吧。”
“丹彤,這個夢好奇怪呀。”言鑰終于說話了,“不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嗎?我都沒見過皇宮,怎麽這地方看起來這麽真?”
丹彤有些好笑,不過這也難怪,就連她也覺得現在像是在夢裏呢,“小姐,不是夢,這一切都是真的。”
“真的?”
“嗯。”
“耀兒回來了?”
“嗯。”
“成了皇帝?”
“嗯。”
“我現在是太後?”
“沒錯。”
“果然還是在做夢。”言鑰眨了眨眼,得出結論,“耀兒又不是個皇子,他就是個普通的讀書人,已經跟着老師游學去了,怎麽可能變成皇帝呢?”
丹彤有些無奈,“小姐,雖然這很難以置信,但小少爺他确實成了皇上,這皇宮可不是戲臺子,随便就能登上來唱戲的。”
太陽落下了山,月亮不知什麽時候挂在了天上,言鑰托着腦袋,還在消化着今天遇到的巨大沖擊。
這要是個夢,未免也太長太真實了,可若不是夢,未免也太不可思議了。
穿越多年,她的主角光環終于亮了?那為什麽不是她打怪升級變成女皇?
有人冒充她兒子,故意演戲?不是她自貶,她好像還沒有這個價值。
言耀在處理完一籮筐的事情後,終于抽出空來陪言鑰了,一進門就見到她一副神游天外的表情,“娘親在想什麽?”
言鑰聽着周圍一溜的“參見陛下”,呆呆地拉過了兒子,“耀兒,你是怎麽變成皇帝的。”
言耀聞言,臉上露出些許清愁,說起了往事。
“七歲那年娘親把我送下山讀書,我還以為自己真的要從此當個書生了呢。”
其實一開始就想離開的,只是考慮到年紀尚小,身體還未長成,不适合長途奔波,再加上心裏實在舍不得娘親,便多留了兩年。
“沒想到才兩年,養父他便因為心疾走了,連養母傷心過度也跟着去了。”
其實是養父胎裏帶的心疾根本無法醫治,拖了那麽多年實在撐不住了,養母鹣鲽情深,他也不好叫人家忘了丈夫,開開心心地活下去。
“我安葬了兩位老人家,本想回去,卻碰上了一個自稱桐山書院院長的人,學堂的夫子認得他,說他是個博學多才的名士,态度十分恭敬,我便也信了。”
其實他早就知道那人并不是真正的院長,而是其雙生胞弟衛東陵。
“他說我天賦異禀,要收我當徒弟,我想着娘親一直希望我好好讀書,要是跟着這樣的名師,一定會受益匪淺,将來出人頭地讓您臉上有光,便托人往山上帶了信,毫無防備地跟着他走了。”
其實是他略施小計讓衛東陵帶着自己上路了。
“沒想到他到了九河城的時候,竟被人戳穿了身份,他根本不是桐山書院的院長,狼狽逃走之際,居然就那麽把我給丢下了。我那時也不知該如何是好,忽然想起養父曾經說過,他有個遠房親戚在在九河城當衙役,叫李大山,我就想着去找找。結果人是找到了,他卻已經為救縣令而丢了性命,好在縣令張大人念着恩情,也不嫌我只是個遠親,收留了我和李伯伯的兒子。”
其實他上輩子曾經碰到過張楚的弟子李重,幾番交談,偶然提及紅豆村,才發現,原來他爹李大山和養父言大石竟是親戚,只不過後來李家搬到九河城,才斷了聯系,頗感緣分之妙。
“張大人對我們兩個很好,為人學問又高,我想着跟着他念書也算一條出路。有了栖身之地,我就給您寫信報平安了,怕您會擔心,就沒有說出實情,想着等過上幾年,我學到本事中了舉,風風光光回去接您也是美事一樁。”
其實他從那時候起便正式開始了計劃,為了不給娘親帶去危險,已經打算好事成之前都不回京城了。
“後來,我在張大人家裏見到了真正的桐山書院院長,他聽說了我的事很過意不去,原來那個冒充他的人正是他的弟弟。為了表示歉意,他便将我認做了弟子,悉心教導,又過了一段時間,見我學武也有些天賦,便說當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可不好,文武雙全才能做個真正的人才,又把我送去了華城的一座武館學習武藝。”
其實是他知道張楚乃衛東羽師弟,進了他家,遲早會碰上衛東羽的,一個天資聰穎還跟他弟弟有這麽一番交集的孩子怎能不讓人喜歡和心疼呢?但這孩子一心想學武功,作為一個開明的老師他又怎麽忍心拒絕,便将他引薦給好友洪鵬。
“可沒過多久,武館的師父就找到了他失蹤多年的妻子,非要隐退,帶着她去過只有兩個人的生活,便将館裏的徒弟都送走了。”
其實是他暗中幫忙,讓洪鵬提前找回了媳婦,也提前解散了武館。他的徒弟大多是孤兒,能往哪放?只能往各個朋友那裏送了。
“我也被送到了雲城,去跟那裏一個有名的刀客杜大俠繼續學武功,可惜杜師父不就之後便舊傷複發,去世了。臨終的時候,又把我托付給了他的表弟。”
其實杜三很多年前就身中劇毒,江湖第一神醫華大夫斷言他活不過三十歲,而他的親人就只剩一個封眠了。
“杜師父的表弟叫封眠,是個劍客。封師父對我也很好,不過他總獨來獨往的,也不習慣照顧孩子,便帶我去了西北,認了西北軍的莊元帥做義父。”
其實封眠是個出了名的獨行俠,當然不願意帶着他一個拖油瓶,再加上他總表現出一副渴望從軍,做個大将軍的樣子,八拜之交莊元帥可不就是最好的托付人選了。
至于他一個半輩子耗在朝堂裏的世家公子為什麽會知道那麽多江湖事?
自然是因為上輩子他跟衛東陵真的成了忘年交。
衛東陵雖然有個才華蓋世的兄長,處處被壓一頭,卻不曾生出妒忌狹隘之心,反而灑脫又逍遙,時不時還冒充兄長蹭吃蹭喝,天南地北到處跑,什麽消息都知道一點。
也正是因為如此,他才能給娘親寫了那麽多“真實”的信,因為那些地方,都是衛東陵曾在上輩子的信中向他提起過的,各種吃食方子也是他寫給自己的。
“義父早年失去了妻兒,待我視若親子,更是将一身行軍打仗的本事傾囊相授,我根本開不了口,說自己只想當個讀書人。後來想想,當個大将軍也挺好的,保家衛國,建功立業,也不比中狀元差,便也安心在西北軍中待了下去。”
其實一切都在他的計劃當中,好不容易達成目的,怎麽可能走?
“後來,義父去世了,我便暫代主帥之職。本想着繼續為朝廷盡忠,誰知發下來的軍費越來越少,将士們守着西北苦寒之地,吃的卻越來越差,心中不滿,隔三差五就鬧一回。
今年我向朝廷請求撥放糧饷,卻是一文錢都見不到,只有戶部薄薄的一張紙,說國庫空虛先欠着。西北軍二十萬人,每天都要吃飯,我能從哪裏變出銀子來養他們。正在苦惱之際,與義父交好的幾位叔伯找到了我。
我這才知道,原來三十三年前,前朝皇帝還是太子的時候,鬧市縱馬,令義父的妻子跟兒子接連喪命,而後更是毫無愧疚之心。我從不知義父有那樣的過去,想到他生前一直都是忠心耿耿,不曾對朝廷有過半分的怨怼,也不禁跟着氣憤起來。”
其實上輩子就有過這麽一出,莊元帥死後,他的一幫心腹們就盤算着為他報仇,不過那時并沒有糧饷短缺之事,再加上鬧事的那幾個都是有勇無謀的莽夫,所以很快便被祖父派去的人鎮壓下去了。
“我也是思量了好久,才下定決心起兵舉事。其實三年前我當上了元帥就想回來看您的,可那時軍中事情實在太多,我一時脫不開身,後來,又有了大事要做,更是不敢回來了。好在上天是站在我們這邊的,兒子成功了,以後,再也不會離開您,也不會再讓您受苦了。”
言鑰傻傻地聽着兒子這些年的經歷。
身世凄慘,颠沛流離,江湖歷險,拜師學藝,為父報仇,揭竿而起,成就大業,龍袍加身……
妥妥的複仇逆襲大男主劇本啊。
原來她并沒有穿成女主角,而是穿成了男主角的……媽?
言耀抓住了言鑰的手,“娘親,您會怪我騙了您嗎?”
言鑰回過神,見兒子一臉的忐忑,趕緊道,“怎麽會呢,傻孩子,你這麽辛苦,娘哪裏還能怪你。”
“娘親,”言耀忽然撲到了她懷裏,“其實,其實是耀兒有些不敢。我好像真的就是個孤獨的命,哪裏都待不長,養父、李伯伯、杜師父、義父,明明在我去之前,他們都是好好的,可遇上了我,他們就……我好怕,我怕我回來了,您也會不見了!”
言鑰聞言,心疼不已,這個傻孩子,“耀兒,不要胡思亂想,那都是巧合,是他們的壽數到了而已。如今你當了真命天子,他們泉下有知,也一定會為你驕傲的。”
“真的嗎?”言耀的聲音悶悶的。
“當然了。”言鑰斬釘截鐵。
丹彤在一旁聽着小少爺這麽多年辛苦的過往,見到這母子團聚的感人場景,也忍不住熱淚盈眶。
倒是尤大海,作為一個在宮裏活了一輩子的老人精,再加上親眼見證了這位新皇昨日是如何幹脆利落地斬殺了舊主,今日白天又是如何雷厲風行地下令除掉了幾個蹦跶得特別歡的大臣,現在卻露出這番脆弱的孝子模樣,略感驚訝之餘,又覺得哪裏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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