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風波漸生
百花宮。
距離這一屆的秀女進宮已經過去了半個月,這半月裏風平浪靜。
也很正常,初來乍到什麽情況都沒弄清楚,稍微有點腦子的都知道夾着尾巴做人。但新帝後宮雖然空虛,可高品級的位分就那麽幾個,都是三品以上大員的千金,自然不樂意日後屈居人下,因此,在觀察了半個月後,有人出手了。
傅冬剛剛轉過一個拐角,就聽見一道嚣張至極的聲音傳來,“杜秋兒怎麽能跟我比,又蠢又笨,長得還不漂亮,要不是命好投胎在了我們杜家,也就是個配村夫的命!”
另一道帶着讨好的聲音響起,“杜姐姐說的是,不過一個婢女所出的小庶女,憑她也配進宮伴駕,只有像姐姐你這樣才貌雙全的嫡女,才是後妃的不二之選,不過……杜姐姐,你進了宮,那杜秋兒……”
“哼,當然是嫁進魯家了,從小定的婚約呢,可不能讓別人以為我們杜家不守信用。”
轟,一股怒氣順着傅冬的脖子直往腦袋沖,這個黑心肝的,是可忍孰不可忍!
杜嫣兒正跟新結識的小姐妹說着話,右前方突然沖過來一道紅色的身影,滿面怒氣,擡手就要打她,身體的本能讓她非常及時地擋下攻擊,定睛一看,原來是一向和她不對付的傅冬,頓時氣壞了,“你幹什麽!”
傅冬比她更氣,“幹什麽?你說幹什麽!當初選秀的旨意剛傳出來,是誰哭着鬧着說自己不想老死深宮,現在你又進來了,想一出是一出,害了秋兒還在這裏對她冷嘲熱諷,世上怎麽有你這種黑心腸的姐姐!”說着她又去拽杜嫣兒的頭發。
杜嫣兒哪能站着不動讓她欺負,可兩個人都是嬌生慣養的大小姐,力氣小也不會武功,一時之間誰也占不了上風。
“放手,信不信我告訴掌事姑姑去。”
“你去告啊,大不了被送回家,反正我當不了妃子,你也別想!”
“你瘋了!”
“黑心黑肺的賤人,要被趕出宮也得是我們兩個一起!”
……
這邊兩個人像潑婦一樣打在了一起,一旁,剛剛恭維杜嫣兒的女子悄悄挪動腳步,離得遠了些,待見其他人聚集過來了,她先是裝作看熱鬧的樣子,然後偷偷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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圍觀的人越來越多。
“那不是刑部尚書的女兒杜嫣兒嗎?紅衣服的那個,好像是工部尚書家的?”
“是傅尚書的獨女傅冬。”
“這兩人怎麽打起來了?”
“他們倆向來關系不好,起了沖突也不奇怪。”
“再是看不順眼,也不能打人吧,這裏可是皇宮,萬一驚動了掌事姑姑,被記一筆還是小事,要是被趕出去可就丢人了。”
“傅冬可是出了名的脾氣差,就是被逐出宮,也不過是虱子多了不怕癢,倒是這杜嫣兒,向來眼高于頂,若是這時候狼狽回家,大概好長一段時間不敢見人了。”
“哎,你知道她們倆有什麽仇怨嗎,怎麽這般魯莽,在宮裏動手。”
“這個嘛,我還真知道一些內情。”
“什麽?快說說。”
“傅冬和杜家的二小姐杜秋兒乃是好友,而這杜嫣兒的脾性嗎,這半個月想必你們多多少少也看出來了,可不是個寬容大度的,對庶出的妹妹自然不放在眼裏,可不就有矛盾了嗎。”
“那也不至于恨成這樣吧,哪家沒有嫡庶之争,這傅冬竟如此小心眼?”
“倒也不是她氣量小,實在這杜嫣兒欺人太甚了些。”
“何出此言?”
“我也是聽祖母說的,那杜嫣兒原本是跟鴻胪寺少卿魯大人的長子指腹為婚的。”
“那個大胖子?不能吧,這不是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嗎。”
“可不是,魯大少爺長得那麽壯碩,哪裏入得了她的眼,奈何從小定的婚約擺在那呢,魯家人自己也知道這媳婦不好找,只能牢牢扒着杜家不放了。這位杜大小姐啊,眼見魯家人步步緊逼,就把這個婚約給強行安在了庶妹杜秋兒的頭上,說當初只定了杜大人之女,沒說是長女,誰嫁都一樣,杜大人一向寵着她,杜夫人又是說一不二,魯家那邊也捏着鼻子認下了,這婚約最後竟也就這麽換了。
可惜呀,沒多久,新帝登基了,要從三品大員的家裏選納宮妃。你們也知道,這新帝是個武将,手下都是些打仗的将士,朝中并沒有什麽根基,突然這麽做,說不得這就是他在測忠心的手段,除了那幾個實在舍不得女兒的,其他人家可都要送一個進宮的,這杜大人就兩個閨女,杜秋兒定給了魯家,只剩杜嫣兒了。
只是這位大小姐也不知從哪聽了些謠言,說皇上是個青面獠牙的莽夫,死活不願意進宮,沒辦法,杜大人只好厚着臉皮退了魯家的親事,把杜秋兒的名字報了上去。誰曾想不過是參加了一回太後的壽宴,這杜嫣兒就改了主意,又吵着鬧着非要進宮,天天磨着杜大人,再加上其他人家也有生了悔意的姑娘,最後,一群人又去騷擾禮部尚書,臨門一腳又把名單改了一次,這才有了咱們現在看到的這些人。”
“竟是如此?這也實在過分了些,好歹是她妹妹,便是庶出,也不能這麽随意地把人丢來丢去吧。”
“梁妹妹,這才是世家常态呢,舍棄不重要的,保住心尖上的,什麽禮義道德,那都是用來約束別人的,一旦觸碰到自己的利益,便是手足至親,也能毫不猶豫地當成墊腳石。”
“不至于吧。”
“你呀,這般天真,可不适合在宮裏生存。”
“……啊?”
沒過多久,掌事姑姑便來了,讓人分來了還在扭打着的兩人,嚴厲訓斥了一通,又讓她們回去閉門思過了。
——
壽安宮。
言鑰那日看了秀女進宮的場景,又暗戳戳觀察了幾天,見她們一直安分地在學習,沒鬧事也看不出什麽來,想想耀兒這段時間好像很忙,連午膳都不陪她用了,應該也抽不出時間來看這些小姑娘們,便又失了興致,繼續待在壽安宮裏了。不過她也吩咐了百花宮的管事,有什麽不尋常的事,可以來告訴她。
秀女們的暗中的議論自然是傳不到言鑰這裏的,不過兩個人打架的事還是被報了上來。言鑰聞聽此事不禁皺起了眉,據百花宮的掌事姑姑所說,兩人是因私怨打了起來,雖說那傅冬先動手,可這杜嫣兒未必無辜,支支吾吾不肯說出實情,只道傅冬欺負她。
什麽樣的深仇大恨值得別人到宮裏了也不放過?語焉不詳分明是心虛。原本,言鑰還因為那張漂亮的畫像對杜嫣兒生出了一點好感,想着相由心生,人應該也不至于太差,可現在,她在這名字後面打了一個大大的叉。
不過到底剛進宮,馬上就趕人出去不好,而且憑一件事就斷定她是個惡人也有些草率,言鑰還是決定把人留到最後,再看看吧。“先記着吧,這兩個月不是由你們考評嗎,她們倆就放到最後一批去。”
“是。”下方禀告的蘇姑姑見太後面色不好,心裏嘀咕,看來這兩個人是沒機會了,都是高官貴女,怎麽這麽不知分寸,以為皇宮是自己家嗎,鬧出這麽大動靜,別人想不知道都難。還有那傅小姐,都動手打人了,幹脆把事情說清楚不好嗎,光說自己是跟杜小姐有舊怨,什麽舊怨你倒是讓人知道啊,這不是明擺着把理往別人那裏推嗎。
蘇姑姑見太後沒什麽其他吩咐,便退下了。
而丹彤開口道,“太後,您既然想知道那些秀女的事,何不直接召見她們,眼見為實,哪裏用得着親自過去觀察,現在還派人盯着。”
言鑰想着前世那些宮鬥宅鬥的影視劇,搖搖頭,“她們在我面前,當然都會表現最好的一面,可若是留在宮裏,天長日久哪能永遠都戴着面具,我想知道她們最真實的樣子,可不能千挑萬選最後留了一條毒蛇在耀兒身邊,這女人啊,有時候也是很可怕的。”不光會害跟她們争寵的妃嫔,還會心狠手辣地害死那些別的女人生出來的孩子,宮鬥,不光女子可憐,皇帝,也是很可憐的,還不如一開始就好好挑個不會作妖的,一夫一妻在這皇宮未必不能幸福。
丹彤瞧着太後略帶傷感的神色,不禁想起了多年困在方外庵的日子,心裏也帶了點苦澀,可不是,世間女子雖多居于內宅,可要想興風作浪也是很容易的,随便一點小手段,就能攪得那麽多人的命運翻天覆地。
言鑰想了想,耀兒不露面,那群秀女們大多老實,就這麽等下去也不是辦法,既然有了第一出,何不把水攪混一點,事情多了,才好看清哪些人是好的,哪些人是壞的,于是她對丹彤招了招手,讓她靠近了些,“丹彤,你過來……”
——
宮外,孟府。
小麗正在給小姐準備衣服,“小姐,您還去嗎?這都半個月了,天天過去看您都不膩嗎,奴婢覺得也沒什麽好看的呀。”
孟玉蘭對着銅鏡,倒映出的臉上浮現了一絲懷念,“怎麽會不好看,連錢老先生都來了,這般盛會,這輩子都不會有第二次了。”
小麗聞言無聲地嘆了口氣,她并不知道那錢老先生是什麽人,也不知道為什麽自他三天前登上了擂臺,圍觀的人就越來越多了,更不知道為什麽小姐跟着了魔一樣非要天天去看那裏的熱鬧。但她知道,擂臺周圍的茶樓酒館一座難求,收的銀子是越來越多了,雖說孟家不缺這點錢,但當家夫人畢竟不是小姐的生母,再加上小姐天天出門,這府裏傳的話是越來越難聽了。
孟玉蘭尚不知道小麗的煩惱,她帶着滿心的期待給自己化了妝,又換上了淡綠色的衣服,心情甚好地出了房門,出去前得跟父親請個安。
今日孟玉蘭來得比尋常早一些,書房門外,她剛要敲門,裏面便傳來了繼母方氏尖利的聲音。“老爺,你不能再放任玉蘭這麽下去了,哪有姑娘二十二歲還沒嫁人的!”
孟玉蘭敲門的手頓在了那裏,繼而父親的聲音響起,“這不是前面幾樁婚事都沒成嗎。”
“什麽沒成!分明是她自己挑三揀四!去年吳知府的大公子可是心心念念要娶她的,偏她跟人家拽什麽詩文,顯擺那點才學,弄得吳公子都不好意思上門了。”
“那人草包一個,連個閨閣女兒家都比不上,怎麽配得上玉蘭。”
“什麽草包,真要是草包能考中秀才嗎?她連秀才都看不上,想嫁給誰,狀元嗎?一個二十多歲的老姑娘,也不看人家狀元郎願不願意要!”
“好了,別把話說得這麽難聽,玉蘭才貌雙全,二十二歲……也不算太老,仔細找找,一定能找到合适的。”
“找,怎麽找?那些德才兼備的好兒郎,哪個不是小小年紀就被訂下了,便是有那些一心建功立業還沒成家的,沒本事她定是瞧不上,可有本事的誰不想娶個年輕漂亮的,會娶她嗎?老爺,你聽我一句勸,應了王家的親事,早點讓她嫁出去,大家都能安心。”
“不行,那王家小兒子是出了名愛拈花惹草,我決不能讓玉蘭嫁給那種人。”
“年少風流本就是尋常事,成了家就好了,老爺,再這樣下去,玉蘭就只能給人家當後娘了,這後娘哪是容易做的,你看我,這麽多年勞心勞力,還總要被人家說三道四,你知不知道,外面不知內情的,都以為是我這個繼母故意把她拖成老姑娘的。”
“我知道你委屈了,可你也知道玉蘭一向性子倔,怎麽可能願意,再找找,一定有漏網之魚,我現在已經調任太仆寺,以後常住京城,就不信了,天子腳下還找不出個好男人來。”
“好的輪得到她嗎?老爺,我知道你心疼她,可你也要為其他人考慮考慮,有這麽一個嫁不出去的,孟家其他人怎麽見人呀,我們薔薇可是進宮了,萬一被留下,哪有妹妹嫁了姐姐還待字閨中的,傳出去薔薇也沒法做人了。”
“我再想想。”
“老爺!”
“這屆科舉已經開考了,等放榜,放榜之後我再仔細看看。”
“老爺……”
孟玉蘭在門外聽了許久,眼裏不知何時含了淚水,她終是沒有進去,而是轉身離開了。一直陪在她身邊的小麗也沒說話,只是默默跟在她身後,十分擔憂。
孟玉蘭如往常一般出了門,馬車上,小麗安慰她,“小姐,老爺還是很在乎您的,不會随便把您嫁出去的。”
“我知道。”孟玉蘭悶悶地答了一句,可心裏卻是止不住地在疼,但父親終究是動搖了,也是,女兒終究是要嫁出去的,妻子跟兒子才是能陪他一輩子的人。
即便努力裝作無事,可還是有淚水滴落了下來,再深厚的感情也抵不住時光的消磨,父親當初那般深愛母親,到頭來不也是跟繼母如膠似漆了,他現在願意養着我這個女兒,可以後就未必了。
放榜日嗎,看來是不能再拖下去了。
——
擂臺文比已經持續了半個月,會試九天結束,又多了一大批舉子來圍觀,原本棄考的人壓力也越來越大,自恃才高的已經被打擊得體無完膚,剩下來的那幾個,竟不敢上臺了。言耀見他們認了慫,略帶深意地笑了笑,又改了規則,其他有功名在身的人也可上來比試,若是能贏他,朝中三品以下官職任選。
名利在前,登時又激發了許多人的熱情,那些原本下場錯過了好多天熱鬧的舉人還不知新皇的厲害,躍躍欲試,又接連上去了。
半個月,也足夠這個擂臺被更遠處的人知曉了。這不,泸州的錢老先生便星夜兼程趕了過來,氣勢洶洶地走上了擂臺。
然後臺下衆人便開了眼界,整整三天,眼見着這兩人從天文地理,鬥到聖賢學說,一直也沒能分出個勝負,嘴是越張越大。
本就被擠得水洩不通的道路上,人更多了,弄得京兆尹很頭疼,這麽多人,要維持秩序也是很難的。
今日是錢老先生上擂臺的第四日,臺下天還沒亮就圍了一圈又一圈的人,等二人又開始唇槍舌劍,他們也都議論紛紛。
“錢老先生便也罷了,是泸州有名的大儒,可這皇上……他莫不是從娘胎裏就開始學了,怎麽也什麽都會?”
“從娘胎裏開始,到現在也就二十多年,博聞強記也不能厲害成這樣吧,這還是人嗎?”
“果然,真龍天子跟我等凡人是不一樣的。”
“嗯。”“沒錯。”“沒錯。”
文無第一,這話可不是妄言,這聖賢學說歷來都是各執其理,難以分出上下,最是耗時間,言耀跟錢老先生辯了整整三天,都有點不難煩了,可這第四日,對面的人卻先一步認了輸。
錢老先生鄭重地施了一禮,“後生可畏。”
“錢老這是……”言耀有些摸不清這人的想法,還沒決出勝負呢。
“草民認輸了,看來陛下果真是天命所歸。”錢老先生面露黯然,他一直對南謝北衛的名號耿耿于懷,跟衛東羽鬥了幾十年,想不到最後人家教出了這樣一個出色的弟子,而自己那幾個,不提也罷。初聽到衛東羽竟主動承認造反奪位的新帝是他的徒弟,真是吃了一驚,待聽到新帝擺了擂臺,大言不慚要與衆舉子比試,更是心生輕視。大老遠跑過來,錢老先生是打算來拆臺的,結果就這樣一個年輕人,竟如此博學,什麽也難不倒,果然,他是老了。
“勝負可未分,錢老何出此言?”
錢老先生苦笑,“草民恬長幾十歲,本就是以大欺小,陛下勝我多矣,社稷有您,是百姓之福。”
言耀:“……”我兩輩子的歲數加起來不比你小。
伴随着錢老先生的下臺,一陣歡呼聲響起,這半個月,言耀可着實收到了一大批的擁簇者,現在連聲名在外的錢老都敗下陣來,還有誰能一戰?
不遠處的茶樓裏,謝承宗的耳邊全是對新皇的贊美,振聾發聩,吵得他心煩意亂。實在受不了,他起身下了樓,然而剛走到樓梯口,就碰上了言侯爺。
四目相對,謝承宗一時竟失了聲,最後喏喏從嘴裏蹦出一聲:“言侯爺。”
言侯爺神色不善,“不敢當,謝侍郎怎麽來這裏了。”說着又看向了外面,露出一抹惡劣的笑容,“來看皇上的?怎麽樣,是不是天縱英姿,讓人自慚形穢啊?”
謝承宗想嘴硬,可又不知該用什麽話來反駁,那個孩子确實讓人有點自慚形穢。
言侯爺惡聲惡氣的,“當年南謝北衛,多麽風光啊,可謝老頭追名逐利,走了仕途,衛院長卻兩袖清風,教書育人。果然,老天還是公平的,一個教出了這麽出色的弟子,一個呢,早早去了連個接班人都找不到,一代不如一代。哼,說不得謝老頭就是被你們這些不肖子孫給氣死的!”
事關父親,謝承宗很想反擊回去,可他又該說什麽,能說父親比衛院長厲害,還是能說他們比那孩子出色?
言侯爺看到謝承宗這窩囊的樣子就來氣,他當初為什麽要把女兒嫁給這麽一個無能之輩,本事不大眼還瞎!
越想越氣,言侯爺恨恨地撞開謝承宗,“好狗不擋道!”
謝承宗正出着神,猛然被撞開,差點摔倒,待好不容易穩住了身子,言侯爺已經下了樓,不好追上去罵人家,他只能默默地咽下了這口氣,罷了,本就是他理虧在先。
結果出了茶樓,謝承宗又碰上了一個熟人,自新朝建立,謝承宗就不敢見故人了,可遇到最好的朋友,他還是忍不住上前,剛要打招呼,“沈兄……”
被稱作沈兄的男子見到謝承宗一點歡喜之色也沒有,厭惡地看了他一眼,扭頭就走。
“沈兄?”謝承宗微驚,連忙追上,“沈兄這是何意?”
“何意?”沈大人冷笑一聲,見四周人多,便走向了一個角落。
謝承宗跟了過去,剛止住腳步就聽到前面那人說,“你能告訴我臺上的那人跟你是什麽關系嗎?”
謝承宗一下子擡起了頭,望着好友不掩飾的冷眼,本就難受的心好像又被插了一刀,“沈兄,你我多年至交,難道這時候你也要落井下石?”
“我落井下石?分明是你欺瞞在先!就因為是至交好友,我才更不能忍受你的欺騙!”沈大人憤怒道,卻還要顧忌着路人壓低聲音,“當年是誰說自己的發妻紅杏出牆,珠胎暗結?枉我替你難過了那麽久,心疼你被帶了綠帽子,還讓妻子多多在那些世家夫人面前照顧柳氏,擋下那些刁難,結果呢?你不要告訴我上面那個人跟你一點關系都沒有,他跟謝太師長那麽像全都是巧合!怎麽,與那言氏有私情的人從她娘家表哥換成了你們謝家人?是你大哥還是你三弟!”
“我,我那是……”謝承宗本以為沈兄是怕得罪新帝,卻不想他竟問出了這番話,心一下子虛的不行。
“謝承宗,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我知道,世家婚嫁多的是兩不情願的,我理解,可你不喜歡她,和離便是,為何做下這等小人行徑!”沈大人現在看謝承宗那是滿心不順眼,想想自己這麽多年将這樣的人引為至交,真是肺都要氣炸了,“以後你我不必再有往來,看到我也請你只當沒看見,我恥與你為伍,敗類!”
沈大人甩袖離開,只留下謝承宗臉色灰敗地站在那裏,耳邊又傳來一陣歡呼,他轉頭往擂臺看去,人太多了,看不到,可聽人群的議論聲,應該是那孩子又勝了。
又勝了啊,謝承宗感覺自己體內的力氣被抽走了幾分,本就不太直的脊背又彎了些,耳邊的聲音仿佛遠去,他默默地往家裏走,不看了,再看那不是他的……
熾熱的太陽散發着光芒,烈日當空,照得人影子都無處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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