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孟薔薇出宮

百花宮。

“啊——!”一大早,一聲尖叫劃破了安靜的宮殿一角,驚醒了許多人的美夢。

過了沒多久,一扇扇房門便被打開了,裏面探出的身影驚疑不定地張望着四周,想找出叫聲的來源。

很快,謎底便被揭曉了,是孟薔薇。

蘇姑姑聽了小宮女的禀告,第一反應便是憤怒,居然在她眼皮子底下叫人鑽了空子!迅速地思量一番,她馬上去太醫院找了素來不愛參與後宮争鬥的王太醫,帶着他匆匆進了孟薔薇居住的屋子。

“王太醫,怎麽樣?”蘇姑姑瞧着孟薔薇的臉,眉頭皺得死緊。

“不像是中毒,應該是碰了什麽不幹淨的東西,而且只有臉上起了疹子,要麽胭脂水粉出了問題,要麽她這兩天面部不小心沾到了什麽。”王太醫給孟薔薇把了脈,又仔細查看了她的臉,但紅疹這種病症向來成因多樣,想直接下斷語,有點困難。

無法找出病因,他只能又問起了孟薔薇,“孟小姐,你再仔細想想,真的沒有碰到什麽奇怪的東西嗎?”

“沒有。”孟薔薇哭喪着臉,“我的胭脂水粉都是自己帶的,進宮一個多月了天天用也沒出事,這兩天我都也一直待在百花宮,哪裏都沒去,一切都很正常,怎麽就變成這樣了。”想到一早起來照鏡子,好好的臉上居然長滿了紅疹,猙獰可怖,她不禁悲從中來,大大的眼睛裏溢滿了淚水。

王太醫見她要哭,趕緊提醒,“眼淚有可能妨礙痊愈,別沾到臉上。”孟薔薇一驚,扁了扁嘴,忙拿帕子把快要掉下來的眼淚擦幹了。

趁着二人說話的功夫,蘇姑姑已經飛快地走到孟薔薇的妝臺邊,将幾個脂粉盒子都打開看了看,沒能發現不妥。

王太醫見蘇姑姑走回來無聲地搖了搖頭,也只能暗自嘆息一聲,拿出紙筆開起了藥方,“這紅疹看着嚴重,卻不疼不癢,現在又找不到源頭,我只能給你開點涼血補氣的藥,看看能不能起效果,不過有件事你要做好準備,依老夫多年行醫所見,你這臉沒兩三個月是恢複不了原樣了。”

“兩三個月!”孟薔薇的聲音一下子拔高了好幾個度,“還有不到半個月就要見皇上太後了,那豈不是說我要頂着這張臉去參加終選?”

“反正我是沒辦法了。”王太醫心裏很清楚,秀女們但凡臉上出點事,基本也沒什麽機會了,不過話還是要軟和一點的,“要是你家裏人認識什麽神醫,或是藏有秘藥,動作快點還是來得及的。”

孟薔薇半點沒被這話給安慰到,孟家哪裏認識什麽醫術比太醫還好的大夫,秘藥更不可能了,難道她這次選秀就這麽莫名其妙地止步于此了?

雖然孟薔薇一副大受打擊的樣子,但蘇姑姑和王太醫也沒什麽好法子去幫她,只能把屋子留給夢薔薇一個人冷靜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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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屋子,王太醫對蘇姑姑低聲道,“身上沒起疹子,不該是吃食的問題,定是抹了什麽,或是洗漱用的水或布巾被動了手腳,此事若要追究,屋子裏的東西別讓外人碰,伺候的宮女都問一問,倘若大事化小,最好趕快将她與旁人隔開,我不能斷定是什麽東西引起的,所以也不知道會不會傳染,防患于未然。”

蘇姑姑心又沉了幾分,“我知道了,多謝王太醫。”

王太醫見她明白了,便也走了,而蘇姑姑,在回自己屋子的路上,想着孟薔薇畢竟是在皇上面前留了名的人,于是叫來了一個小宮女,在她耳邊吩咐了件事。

遠在禦書房的尤大海很快就收到了蘇姑姑傳來的消息,倒是沒怎麽驚訝,畢竟每屆秀女都要鬧出些事來,已經習以為常了。尤大海覺得上次見到那孟小姐,皇上的态度還是很好的,便找了個時機把這事跟皇上說了。

言耀還是驚了驚的,随後又覺得自己大驚小怪了,為了争寵,就是民間的後院內宅,争鬥陷害還層出不窮呢,更別說後宮這種地方了,只是沒想到,進宮還不到兩個月,這些還天真爛漫的秀女裏就已經有人練就了冷硬的心腸,毫不猶豫地毀人容貌。

那天的小丫頭嗎,那雙眼睛……言耀的心軟了幾分,王太醫算得上是太醫院醫術很高的了,他說要兩三個月,只怕終選之時是真的不能恢複了,總不能讓娘親瞧見一堆漂亮的秀女裏摻了個滿臉紅疹的,“尤大海,去庫房取一瓶玉容膏,朕記得那東西是養顏的良藥,另外挑些精巧的首飾,賜給那位孟小姐,送她回家靜養吧。”

尤大海聽着前面的話,還覺得這孟小姐果然入了皇上的眼,因禍得福了,可最後一句,卻讓他意外了一下,送回家?那皇上這到底是看沒看上?出于習慣,尤大海替孟薔薇說了句話,“皇上,孟小姐不留下嗎,您不是挺喜歡她的?”

“只是說了句話,就算得上喜歡了?”言耀奇怪地瞧了尤大海一眼,“進宮選秀,全是一群的小丫頭,看着就跟差了一輩一樣,朕會喜歡才怪。”

當然都是些十六七歲的小丫頭了,再大點哪家姑娘還能沒定下婚事,尤大海暗道,見皇上沒別的意思,他也不好再多說,看來是那位孟小姐沒福氣了,不過他倒是又知道了一個皇上的喜好,他不喜歡年紀太小的。

“還有,找人去查查,看是誰下的手,朕的後宮,不留心術不正之人。”言耀又道。

“是。”尤大海不敢耽擱皇上的命令,馬上去安排了。

而百花宮裏的孟薔薇,收到皇上的賞賜,十分驚喜,可聽到她要出宮,這驚喜又變成了驚吓,她居然要被趕出去了。孟薔薇想要鬧,想要見皇上,可臉上蒙着的面紗卻提醒她,自己現在是個滿臉紅疹的醜八怪,就算皇上真的對她有點好感又怎麽樣,真見了她肯定會被吓走的,誰會選一個醜陋的女人當妃子,前思後想找不到辦法,孟薔薇只能絕望地癱坐在地上,大聲哭了起來。

——

孟玉蘭昨晚想的事情太多沒睡好,今日起得晚了些,睜眼瞧見外頭天光大亮,一下子坐了起來,慌忙地洗漱一番,便趕去了訓練的地方。雖然遲到了,不過沒什麽人關注她,授課的姑姑沒有來,到座的秀女們也交頭接耳,沉浸于讨論中。孟玉蘭在這裏沒結交什麽朋友,所以也無人和她說話,只能幹坐着感受這奇怪的氣氛和旁人不時飄過來的眼神,心裏一點點泛起了困惑。

過了一會,授課的姑姑也來了,布置了一個繡花的任務,便又匆匆走了。

孟玉蘭有一下沒一下地戳着針,心裏的疑惑更大了,因為她環顧四周,發現妹妹孟薔薇沒有來。好不容易等到了中午用膳的時間,孟玉蘭在秀女們不再壓低聲音的交談裏終于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我就知道,她讨不了好。”

“太過張揚可不得招了別人的眼。”

“聽說整張臉都是疹子,伺候她的宮女今早進屋還以為見到了鬼呢。”

“大消息!剛剛收到風聲,那個孟薔薇要被送出宮了。”

“真的?”

“也難怪,如今整張臉都毀了,皇上自然是瞧不上了。”

……

孟玉蘭心中焦急,步下生風朝妹妹住的地方走去,不過,還沒等她去見到孟薔薇,人就自己過來了。

孟薔薇臉上蒙着面紗,露出來的眼睛跟額頭上,布滿了紅疹,看着十分可怕,耳聞不如眼見,情況比她想像的還要嚴重,孟玉蘭很是擔憂,“你這是怎麽了,太醫怎麽說?”

“還能怎麽,叫人給害了。”孟薔薇悶聲道,她已經想清楚了,自己從小到大身體都很好,進宮帶的東西也是慣常用,這紅疹一夜之間就冒了出來,定是被人暗中加害了。

氣鼓鼓地把孟玉蘭拉到一個角落,孟薔薇把手裏抱着的盒子給了她,“胭脂水粉是不能用了,衣服你也穿不上,這些首飾可都是我精心挑選的,都留給你了。”當然,皇上賞賜的那些她都自己留着了,當不成妃子,留個念想也是好的。

孟玉蘭打開盒子,見裏面都是妹妹為了選秀特意買的首飾,當初因為太貴還肉疼了好久,她十分驚訝,“你這是?”

孟薔薇望着姐姐那漂亮的臉,光滑的肌膚,很是嫉妒,“我馬上就要出宮了,可你還有機會。那天皇上誇我眼睛好看,他定是喜歡我這樣的,你也就這雙眼跟我有幾分像了,好好打扮,總歸能比旁人多點優勢。一定要争氣知道嗎,別成天跟個烏龜一樣縮在殼裏,光知道在一邊看着,要學會主動出擊,皇上就一個,你不去搶,別人就搶走了。”

孟玉蘭怔愣地望着喋喋不休的妹妹,“薔薇……”

“你都二十二歲了,再被退回家,真的要嫁不出去了,一定要當上妃子,知不知道。”孟薔忍着心裏的酸氣,好不容易看上個脾氣好身份又高的夫婿,就這麽沒了,以後再找,還不知道會碰上什麽樣的人呢,要是一直沒有好的,拖成像姐姐一樣的老姑娘,她真的不要活了,越想越難過,孟薔薇眼淚又流了下來,不想讓眼前人看笑話,她趕緊起身往回走,“到底是哪個黑心肝的這麽缺德,不要讓我查出來,嗚嗚……”

孟玉蘭一時不知該不該追上去,她一直以為,薔薇是很讨厭她的,低頭看着盒子裏的首飾,她的心開始亂了。

沒等孟玉蘭想好該對妹妹說什麽,下午,孟薔薇便被送出了宮。

知道妹妹已經走了,孟玉蘭明面上也沒做什麽,外人只能感嘆姐妹關系果真不好,連送送都不肯。不過私下裏孟玉蘭卻去找了蘇姑姑,想看一看孟薔薇的屋子。蘇姑姑知道她是孟薔薇的姐姐,一向也十分守規矩,便也通融了一下,只叮囑她莫要亂動裏面的東西,她們還要再查的。孟玉蘭禮貌地應下了,然後便進了妹妹的屋子仔細翻找了一遍。

最終,孟玉蘭在洗臉的銅盆架子上,發現了線索。盆裏的水已經沒了,邊緣與木架的交接處,卻沾上了一點粉末,深褐色,落在朱紅的木架上,很不起眼。孟玉蘭用指甲把粉末刮了下來,放在帕子上,帶回了自己的屋子。

緊閉門窗,孟玉蘭坐在桌前,看着粉末溶于水,呈淺淺的褐色,聞起來有一絲腥氣,抿了一口,略嘗了嘗,鹹味觸之舌尖,模糊的記憶在腦海中浮現,“星羅花粉,混之茉莉,膚生紅疹,三月難褪,可作易容之用。”

淺褐色的水在杯中晃動,孟玉蘭臉色很冷,薔薇最喜歡用茉莉香粉,星羅花又産量極少,市面少見買賣,幕後之人倒是煞費苦心,“一兩千金,普通人家可買不起,也買不到,看來就在那幾個人之中了。”

這天晚上,孟玉蘭忙了一夜。

第二日。

羅思思轉過一處角落便聞見了一股淡淡的香氣,綿長悠遠,耳邊,還有幾個秀女在議論。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成天裝得跟個遺世獨立的仙女一樣,想不到勢利起來竟也這般厲害,不過是一盒自制的香粉,讨來看看而已,推三阻四的,那幾個家世好的要看,她就巴巴地送過去了。”

“別氣了,拜高踩低哪裏都一樣,誰叫咱們沒能生在王侯世家裏呢。”

“我看呀,她是見妹妹遭了災,知道害怕了,便想找個靠山。”

“你們猜孟薔薇到底是誰下的手?”

“不好說,幾方都有可能,都怪她太張揚了,入了皇上的眼,偷着樂就是,何必弄得人盡皆知,這不是在給人樹靶子嗎。”

……

羅思思往遠處看了一眼,孟玉蘭就在那裏和幾個家世極好的秀女談笑着。她暗自嗤笑,這會才來拉幫結派,未免晚了些。不過這香粉倒是真的很香,也不知是什麽做的,好奇心按捺不住,羅思思走了過去。

孟玉蘭對羅思思的到來也并未推拒,她記得,這位羅小姐一慣出手大方,圍着的幾個人也不在意又多了個湊熱鬧的。羅思思見孟玉蘭沒多說什麽,心裏得意,原來自己也算是需要讨好的那一類人。

走近了,香味就更濃了,羅思思也向孟玉蘭要了點粉沾到手上,放到鼻子下聞了聞,沁人心脾,越發讓人好奇是怎麽做出來的了。很顯然,這麽想的不止她一個,幾個秀女十分熱絡地問孟玉蘭,“孟姐姐,這到底是用什麽做的,怎麽會這麽香?”“就是啊,我在胭雨齋買的最好的香粉,一百兩一盒也沒有這麽好聞。”“別藏着掖着了,說一說嘛,又不要你的方子,稍微透露一點就行了。”

似是被她們纏得沒辦法了,孟玉蘭面露無奈,“好吧,就告訴給你們一點,這香粉可是用了五十八種鮮花、香料磨出來的粉調配而成的。”

“哇,五十八種!”“好多啊。”“有哪些花呀。”

孟玉蘭盯着一張張充滿好奇的臉,緩緩道,“裏面有牡丹,桃花、茉莉……”

“茉莉!”羅思思突然驚叫一聲,急忙吹去手上的粉末,又拼命地甩手,像是沾到了什麽毒藥一樣。

“羅妹妹何故這麽緊張?”羅思思旁邊的一個秀女問道。

羅思思被這問話驚回了神,發現自己的舉動太奇怪了,讪讪道,“我從小就讨厭茉莉花,一時驚訝,小題大做讓諸位姐姐看笑話了。”

孟玉蘭沒怪她,反倒先一步道了歉,“是我的錯,非要賣關子,讓妹妹受了驚,既然你不喜歡茉莉,那我改日做一盒別的香粉送你,就當是賠罪了。”

羅思思臉色難看道,“不用了。”沾了香粉的手不自覺在衣服上擦了擦,又道,“我突然想起來還有事,先走一步,告辭了。”

“妹妹慢走。”孟玉蘭瞥見羅思思帕子上繡着的一角茉莉花,神色未變,仍挂着禮貌的笑容。

羅思思離開了,除了讓人有些奇怪,也并未引起什麽波瀾。

“她怎麽這麽怪呀,居然讨厭茉莉。”“就是,茉莉花多好看呀。”“別說她了,孟姐姐,還有呢,還用了什麽花?”

孟玉蘭轉身笑對着幾個秀女,眼中卻透着寒意,“還有杜鵑、薔薇……”

羅思思啊。

——

明月高挂,百花宮裏的秀女們大多睡下了,而孟玉蘭,因為白天的香粉,又收獲了幾個朋友,一群喜歡自己做胭脂水粉的千金拉着她聚到了一處暖房裏,一起交流心得。

至于羅思思,正打算歇下,卻發現窗戶邊有一個人影經過,皺眉過去把窗戶打開一條縫,羅思思向外看去,一個蒙着臉的秀女形跡可疑地從廊下走過,四處張望,像是怕人發現一樣,行至盡頭時,那塊蒙面的紗巾被風吹落,暴露在了月光下,是孟玉蘭!

羅思思覺得有古怪,想到白天就是這人弄了個摻了茉莉的香粉,害她吓了一跳出了醜,頓時氣不打一處來,這時候出去,還藏頭露尾,倒要看看你想幹什麽?

跟着孟玉蘭左彎右繞,羅思思來到了一處宮殿前,前面的身影突然沒有了,只有殿門開了一條縫,羅思思不疑有他,蹑手蹑腳走到殿門前,裏面黑乎乎的什麽也看不見,她想從縫裏鑽進去,卻發現自己身體太胖了,氣惱地摸了摸略顯粗壯的腰,她輕輕推了一下門,想把門縫開得大些,豈料門剛移動了一寸,一盆涼得徹骨的水就從上面澆了下來,銅盆還砸到了她的頭,“哎呦。”

伴随着羅思思疼痛叫聲的還有門關上的聲音,以及随之而來的落鎖聲,“咔噠。”

羅思思眼前一黑,殿裏什麽光亮也沒有,心道不好,忙要去開門,卻發現怎麽也打不開,想去找窗戶,可窗戶也都封死了,她只能又去拍門,“孟玉蘭,是不是你,快開門!放我出去,信不信我告訴皇上讓你吃不了兜着走,開門!區區一個太仆寺卿的女兒,祖上泥腿子出身,你也敢來欺負我,開門!我要是出了什麽事,你也逃不掉……”

殿裏咒罵聲不斷,可惜,無人聽到,殿門外的夜色靜谧非常。

“阿嚏!”羅思思喊了好久,可仍沒有人來,身上都濕了,即便沒有風,還是很冷,四處找了找,也沒能瞧見一條被子,四周沒有可以出去的地方,她在縮在角落,感覺頭越來越昏……

第二日,前來閑芳殿打掃的宮人發現了高燒的羅思思。

經過一通人仰馬翻,羅思思被搬回了百花宮自己的屋子,太醫來了又去了,直到傍晚,羅思思的頭才不燙了,人一醒過來,就得知了自己染了風寒,要被遣送出宮,免得連累其他秀女的噩耗。

羅思思聽到這個消息快要瘋了,馬上就要找孟玉蘭算賬。

然而,被叫來的孟玉蘭一臉的無辜。

“羅妹妹莫不是看錯了?我昨天晚上沒出過百花宮。”

“你少裝蒜了,我兩只眼睛都瞧見是你,就是你把我引過去,然後關了我一晚上的!”羅思思氣得想撲過去抓花她的臉。

蘇姑姑身邊的小宮女及時拉住了她,蘇姑姑肅着臉,“羅小姐,是你非要讓孟小姐來對峙,我才請她過來的,事情尚未查明,你就想動手,未免有失教養。”

“什麽尚未查明,我可是看到了就是她!蘇姑姑你是想包庇嗎?”羅思思尖聲道,她知道蘇姑姑一直很看好孟玉蘭,她覺得這個老宮女是想袒護了。

“看到是我?什麽時辰,走的什麽路線,又還有誰可以為你佐證?”孟玉蘭毫不慌亂。

“別以為裝不知道這事就能當沒發生過了,就是亥時,你帶着我七拐八繞的去了那個偏殿,然後就下了黑手!”

“說到底全憑你一張嘴,根本沒有半點證據!”孟玉蘭也冷下了臉,“我不妨告訴你,昨晚亥時,我一直都在東邊暖閣,跟好些人在讨論怎麽做胭脂水粉,根本沒見過你,她們都可以為我作證的。”

“你胡說!”羅思思根本不信,“你跟她們串通一氣,聯手來陷害我!”

“我陷害你,也不看看你有什麽資格叫我們一起作假來害你,是容貌出衆,還是家世甚高!”孟玉蘭卸下了一慣溫和的面容,毫不客氣道,“依我看,要麽是你眼花看錯人,要麽你就是故意的,你自知入選無望,便想來拉我當個墊背的。哼,你大晚上的,不好好休息,鬼鬼祟祟跑出去,被人整治染了病還不消停,我看就是讓你留到了最後皇上也不可能看中你的。”

孟玉蘭義正言辭地斥了一番,又對蘇姑姑道,“蘇姑姑,我昨晚亥時一直都在暖閣,不光那幾位妹妹能作證,伺候的兩個宮女也可以證明我的清白,你去問問她們便知,我還要練琴,就不奉陪了,有證據盡管來找我,沒有,我可不想陪一個心懷叵測的人浪費時間。”說完,孟玉蘭便走了。

羅思思見孟玉蘭要走,想去攔她,卻先一步被蘇姑姑攔了,“羅小姐,你還是莫要再胡攪蠻纏了。”羅思思不服,“分明就是她,你們這是包庇!”

蘇姑姑生了氣,“人我給你叫來了,你确實沒有證據,而且孟小姐昨晚在那麽多人的眼皮子底下,大家都看着呢,你若是記不起別的,就莫要再胡亂攀咬。”其實蘇姑姑一開始就不相信是孟玉蘭幹的,不說人家入宮以來一直獨善其身,不與人交往,和羅思思也沒有利害相争,就說昨晚,她和幾個秀女一直聚到深夜,根本沒時間出去,哪有可能幹壞事,要不是為了安撫羅思思,她都不想把人叫過來,沒想到最後還是變成這樣。

“就是她,就是她!”羅思思不斷掙紮,但沒有人理會她,趁着天還沒黑,她被送出了宮。風寒這種病,可大可小,照規矩,秀女一旦染上,勢必要遣送回家的,羅府的人也不好多說什麽,只能埋怨羅思思糊塗,輕易中了圈套。

蘇姑姑送走了羅思思,很頭疼,終選将至,百花宮也亂起來了,也不知接下來會輪到誰。

孟玉蘭遠遠望着被擡出去的羅思思,微笑了笑,一個時辰可長着呢,小丫頭片子,跟我鬥!

轉身之時,她竟意外地看見了顧蓉。

顧蓉皮笑肉不笑道,“孟大小姐好手段,這是為了令妹?”

“顧小姐這是何意?”孟玉蘭面露疑惑。

“亥時初跟亥時末可大不相同,我記得昨晚孟大小姐中途去了一趟恭房?”

“前後一柱香的時間可不夠閑芳殿到百花宮來回,顧小姐莫不是以為我會飛檐走壁?”孟玉蘭毫無懼色。

顧蓉握着帕子的手緊了緊,這也是她想不通的地方,一柱香的時間确實不夠來回,若是她,用輕功也許趕得及,可孟玉蘭,半點武功也沒有,怎麽做到的。

見顧蓉不說話,孟玉蘭也沒再跟她糾纏,“顧小姐若沒有別的事,我就走了,放心,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蘇姑姑一定能找出兇手,還羅小姐一個公道的。”

顧蓉沒有理由攔住離開的孟玉蘭,但她仍舊沒打消疑心,剛剛的話,莫非是知道了什麽想借機敲打她?陷害孟薔薇其實是她授意羅思思做的,昨日那帶有茉莉的香粉一被拿出來自己就有所懷疑了,想不到這人動作這麽快,那星羅花在江湖上也屬于少見的藥材,一個京城裏的深閨小姐竟也認得這偏門之物。

回到屋子的孟玉蘭一點不慌,反正她有很多人證,抓誰也抓不到她。其實她的夢也不是毫無用處,至少裏面的東西都很真實。要不是夢裏有個叫衛東陵的人曾帶着星羅花粉作為特産上門做客,她還真不認得那麽奇怪的東西,閑芳殿到百花宮其實是有近道的,鑽兩個狗洞,再穿個假山就可以了,閑芳殿也是個很合适的地方,一個早就鬧鬼被封,最近才重新打開的宮殿,又多出什麽受害者,也不是很意外對不對。

想着想着孟玉蘭心情又低落了下來,日後真進了後宮,互相陷害的手段只怕是花樣百出,防不勝防,她就憑着這點小聰明真的能安穩活下來嗎?可是那個人,那個人……

遠在禦書房的言耀打了個呵欠,放下手裏的筆,看着紙上繪聲繪色的故事,滿意地點點頭,接下來,只要找人把這故事散播出去就行了,娘親的名聲,永遠都會是幹幹淨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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