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皇後

殿選過後的第二個月,言耀正式在早朝上宣布設立巧工司,專門傳授民間女子各種謀生手藝,以改善百姓們的生活。

雖然諸位大臣一時有些摸不着頭腦,教那些平民百姓謀生手藝,還專挑女子?但皇上已經開口了,其所為緣由聽起來也是好的,跟他們所負責的事務好像也沒什麽交集,衆人便沒提出什麽異議,只當是皇上是突發奇想才弄了這麽個地方。

當然,有人事不關己,有人想得就比較多了,這巧工司是否表裏如一,真的僅僅是個教手藝的地方?哪些人會被調過去管理?官職是怎麽定的?是歸六部九寺管轄還是獨立受命于皇上?

雖然朝堂上一群人心思各異,不過大多數還是打算看看情況再說,此時此刻,犯不着去冒險出言礙皇上的眼。

巧工司的事就這麽定了下來。

沒過幾天,殿選留下的五位秀女中就有三位被任命為巧工司的教習,并遣其立即前往北城上任。

京城北邊一向是平民百姓聚集的地方,巧工司的官衙就建在那裏,如今已經完工了。建造之時,左鄰右舍只當是哪位員外又開始修繕別苑,可直到匾額挂了上去,當差的衙役也前去報道了,衆人才恍然大悟,竟是朝廷在這裏修了個官老爺住的地方。

三位秀女離開皇宮後連家都沒回,直接住到巧工司去了,而通知她們家人的任務,就交由宮裏的小太監們去辦了。

杜家。

刑部尚書杜大人收到這樣荒謬的皇命簡直瞠目結舌,送走了傳話的公公後,整個腦袋都是嗡嗡的,“女,女官?不是,她是去選秀的還是去考科舉的?”

不光杜家如此,其他兩家的當家人也是難以接受,但一切事情都不會因為他們的想法而有所改變,兩天後,吏部的任命文書正式下來了。

杜嫣兒聽到這樣的消息急匆匆從廟裏趕回來了,一進門就忙問道,“爹,二妹被授了官是真的嗎?”自從殿選她沒被看中,庶妹杜秋兒卻被留下之後,杜嫣兒心裏就一直七上八下的,萬一二妹真的麻雀變鳳凰,她要怎麽辦,魯家那邊不依不饒又怎麽辦?怕被找麻煩她就借着禮佛上香的名義避出去了,卻沒想到事情竟往這樣好壞難料的方向發展了,雖然二妹沒成為妃子,可卻有了官職,不是後宮裏虛的那種。

杜尚書見大女兒回來,大概也能猜到她的想法,點點頭道,“是真的,任命書已經下來了,皇上設了巧工司,秋兒就在裏面的繡坊擔任教習,正五品,已經入檔吏部了。”

“女人怎麽能當官呢?”杜嫣兒心中難平,皇上到底是看上那個死丫頭哪一點了,居然讓她跟男人一樣去做官?雖說不成體統,可這身份到底還是跟尋常女子不一樣了,這可比诰命夫人還要風光。

杜尚書何嘗不知道皇上此舉荒唐,定會招來很多非議,可他又能有什麽辦法,“禮部尚書也像你這麽想,女子如何能做官,可你知道他向皇上寫了奏折後得到的批複是什麽嗎?”

“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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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若無法接受,朕可另尋胸襟開闊者執掌禮部。”

杜嫣兒很吃驚,“皇上居然這麽堅決?”

“誰說不是呢。”杜尚書很頭疼,這新皇可比之前的那位難應付啊,不但做事雷厲風行,還想一出是一出,女人當什麽官?

杜嫣兒心裏冒着酸氣,又想起了最關鍵的問題,“那既然她沒有進後宮,就不是皇上的女人,跟魯家的婚約是不是能繼續了?”

杜尚書搖頭,“她雖然不是妃嫔,卻也是名冊入了吏部的朝廷命官,翅膀已經硬了,這婚事只怕難以繼續。”

杜嫣兒急了,“就算是她當了官,那也還是杜家的女兒,父母之命,天經地義!”

“天地君親師,皇命可比父命要大,若她執意不肯,上書陛下,你覺得皇上是會幫她還是幫我們?沒見她連家都沒回,就住到巧工司官衙去了嗎?這都好幾天了,一封信也沒往家寄,我派去找她的人,也被搪塞了回來,那丫頭擺明是不把我這個爹放在眼裏了。”

“爹!秋兒若是不嫁過去,難不成你要讓我嫁給那個死胖子嗎?”

“只能再想辦法了。”杜尚書更頭疼了,那個小白眼狼,一朝得勢就忤逆他,現在皇上正在興頭上,自然會庇護巧工司,等皇上不管她們了,看那丫頭還能不能這麽嚣張?居然連家都不回了,一個女子不好好嫁人相夫教子,當什麽官?當個屁,也不怕被雷劈死!

而另一邊的傅家。

傅冬聽了這消息,樂不可支,“哈哈哈,我就知道,老天有眼,當不了妃子,當個女官也不錯啊,秋兒居然有了正式的官職,這下她就是朝廷命官了,一旦出了什麽事,皇上必定要追究,再不用什麽都瞧別人臉色了。”

傅冬很為好友高興,對丫鬟道,“走,準備一下,咱們去拜訪一下魯夫人,魯少爺也老大不小的了,該成家了,這早早定下的媳婦也該娶進門了,快去。”

——

秀女一下子去了三位,剩下的就只有孟玉蘭和慕青青了。

慕青青也算明白了過來,原來這屆選秀,最終就只是她和孟姐姐在競争了。雖不知為何僅僅兩人,都沒什麽挑選的餘地了,皇上還不下令冊封,可在仔細觀察了一段時間後,慕青青自己先行做了決定。

這天,慕青青單獨約了言耀見面。

因為女官之事已定,宮裏的秀女一下子只剩下了兩人,也該做決定了,所以慕青青相邀,言耀考慮了一下并未拒絕,只身去見了她。

遠遠的,言耀就看見了慕青青一身青衣站在屬下,手裏還拿着什麽東西。

走近了,還沒等他說些什麽,慕青青就先開口了,“皇上,臣女要走了。”

“走?去哪?”

“當然是回家了。”

“回家?”言耀一時無法理解這話裏的意思,選秀還沒結束,怎麽就回家了?

慕青青答道,“對,臣女已向太後請辭,退出此次選秀,今日便要走了。”

言耀很奇怪,“怎麽這麽突然?發生什麽事了?”

慕青青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問了一個問題,“皇上,您知道我的衣服一共有幾種顏色嗎?”

“啊?”言耀不妨她會這麽問,眼裏滿是迷茫,他怎麽會知道這種小事。

慕青青見皇上滿臉茫然,略帶傷感地笑了笑,“我進宮這麽久,穿過的衣服只有兩種顏色,鵝黃跟碧青,僅僅兩種,可您卻不知道。”

言耀:“……”只有兩種嗎,他還真沒注意過。

“前幾天,孟姐姐腰上挂了一塊兔子形狀的玉佩,您說那兔子醜得很,戴着它的人也挺醜的。那個時候,我就明白了,其實您心裏早就做了選擇。”

這丫頭莫不是以為他中意孟玉蘭?言耀皺起了眉頭,“什麽選擇,朕就是覺得她跟那醜醜的兔子一點都不搭,沒有別的意思。”

慕青青卻道,“皇上,我知道這段時間您對孟姐姐态度并不是很好,可我從小就聽過一句話,嫌貨才是買貨人,您若不是将她看在了眼裏,就不會挑出那麽多的刺來。”

“你想多了,朕只是單純的不喜歡她而已。”

“皇上,或許您自己都沒有意識到,您是喜歡她的,真正的不喜歡是您對我這樣,連區區兩種顏色都注意不到。”

言耀眉頭皺得更緊了,開什麽玩笑,他怎麽可能喜歡孟玉蘭呢,她那個人,除了添麻煩,什麽也不會,對于慕青青,雖然他的确沒怎麽上心,可世間夫妻,也不一定就要兩情相悅,只要娘親喜歡,于他而言,也就夠了,“你別這麽妄自菲薄,朕……”

沒等言耀說完,慕青青卻打斷了他,“都這個時候了,皇上可不要說什麽把我一起納進後宮的話,我不樂意的。”

慕青青深吸一口氣,擡起頭直視言耀,很認真地道,“我可以嫁給一個薄情的丈夫,因為薄情之人多重利,只談利益完全可以相安無事過一輩子,也能接受一個多情的相公,因為多情之人難深情,大家都只能分到一丁點也就沒什麽不甘心了,可我不願意和一個心裏早就裝了其他女子的男人在一起,那會讓我覺得自己很多餘,皇上,既然你喜歡孟姐姐,那我就只能回去繼承家業了。”

“朕真的沒有喜歡她,你不要胡思亂想,你一個小姑娘,繼承什麽家業?”

“皇上前腳才立了女官,怎麽後腳就看不起女人了?”慕青青笑了,豁達道,“我就一個弟弟,現在家裏有爵位,他肯定是要走仕途的,那祖傳的生意,只能由我來接手了,現在已經有了傳授技藝的女官,将來,或許您還可以看見一個叱咤風雲的女商人。”

“你有這份自強的心自然是好的,可這選秀……”

“皇上,您敢說您不知道孟姐姐喜歡吃什麽菜,喝什麽茶,用什麽東西嗎?”

“朕,那是……”那是前世與她相處時間太長了,經年累月自然知道幾分,可這話言耀卻不好說出來。

“您知道的對不對,前天太後賞了一杯溪山雲霧,孟姐姐說自己很喜歡,您還諷刺她口不對心,就知道阿谀奉承。我長到這麽大,我爹都不知道我讨厭哪一種茶呢。感情這種事,從來不是嘴上說說就算數的,或許您自己還沒有看清,但至少,我很确定,我不是那個被您放在心上的人。”慕青青打開手中一直拿着的小袋子,裏面是兩個小泥人,“我呢,也沒什麽拿的出手的才藝,就這捏泥娃娃的本事還算不錯了,這兩個小娃娃送給您,祝願皇上和喜歡的人百年好合。”

言耀聽了這話,眼神一時有些複雜,沉默地接過了這對看起來十分精致的小泥偶。

“不管怎麽樣,這輩子能遇到皇上您這樣耀眼的男子,我還是很高興的,我之前說的可不是假話,見過了您這樣的,那些望見美人就走不動路,或是仗着家底足就混日子的凡夫俗子便瞧不上眼了。以後,也許我能碰到一個真正愛我又很出色的人,當然,也可能再也遇不到了,但日子總是要一天天過下去的,這段選秀的回憶,我會永遠把它珍藏心底,不會輕易忘了的。”

言耀看向了慕青青,一時不知該如何開口,是挽留她,還是……

沒等皇上答複,慕青青便直接道,“皇上,臣女告退了。”說完便轉了身,背影潇灑得很。

言耀望着她的背影,眼神更複雜了,低頭又看了看手裏成對的泥娃娃,他……是喜歡孟玉蘭的嗎?

——

孟玉蘭不知慕青青已經決定離開,午後小憩時,她又做夢了,這回的夢境,走到了結局。

白色,滿目的白色。

孟玉蘭心如死灰地跪在靈堂,火盆裏的紙錢都已燒成了灰燼,她望着前方那黑漆漆的棺材,感覺自己整顆心好像也跟着一并裝進去了。

夜色将近,吊唁的賓客陸陸續續地都走完了,謝元安生前與謝家人都不親近,如今死了也沒人願意徹夜在這裏守靈,見外人都離開了,便也不願多留,相攜去吃晚飯了。下人們見主子都不在意,自然也不會多盡心,找着機會全溜光了。

空蕩蕩的靈堂只剩下了孟玉蘭一個,人走茶涼,不過如此。

過了一會兒,小柳氏來了,“人都走了,你還跪在這裏幹嘛,我買了香居樓的燒雞,你要不要嘗一嘗?”說着打開了手裏的紙包,還熱乎的燒雞色澤金黃,一看就讓人食指大動。

孟玉蘭聞到了一股誘人的香氣,噌地站了起來,轉身見小柳氏笑容滿面地在扯一個雞腿,憤怒地伸出手,一把打掉了那個礙眼的燒雞。

小柳氏正要開動,猝不及防到手的美味就這麽落在地上,沾上了泥,十分惱怒,“你幹什麽!”

“相公屍骨未寒,你就在他的靈堂上吃這種東西!”

小柳氏見孟玉蘭一副怒不可遏的樣子,更氣了,“現在這裏又沒有別人,你還裝什麽情深義重,我就不信他死了你一點都不高興。”

“那是我的丈夫,他死了我怎麽可能高興!”孟玉蘭落下淚來,他怎麽就死了,怎麽就丢下她一個人了。

小柳氏見孟玉蘭居然哭了,詫異道,“我說你不會是真的喜歡上他了吧,別忘了,他可是讓我們守了一輩子的活寡,這種人渣早就該死了。”

“住口!”孟玉蘭怒聲道,“他也是你的丈夫,你怎麽能說出這種話來!”

“我的丈夫?他也配!當初要不是看在他年輕有為又沒有子嗣的份上,我才不會答應姨母嫁進來呢,雖然柳家敗落了,但只要不圖正妻的位子,我一個青春貌美的姑娘,哪裏去不得?反正都是做妾,我還不如嫁個老頭子呢,起碼還能得個孩子,哪像現在,人死了,我什麽都沒有!這個臭男人,耽誤了我一輩子,早就該死了!”

“明明是你貪圖富貴非要進門做小的,這麽多年了,別以為我還看不出來你根本不是個老實本分的。就算相公冷落你,你也是二房的妾,你沒資格在這裏指責他!”孟玉蘭氣得要去打她,可小柳氏哪是束手待擒的人,輕輕松松便擋住了孟玉蘭揮過來的手,“到現在還為這個臭男人說話,我看你真是被三從四德給教傻了,什麽冷落,那根本是碰也不碰,謝元安這個王八蛋,要麽是他在外面有了人,要麽,他就是個不能人道的死太監!白白浪費了本姑娘十幾年的時間!”

孟玉蘭雙目充血,“早知道我當初就不該應了母親的話,把你這個賤婢給納進門!”

“我是賤婢,你又好得到哪裏去,蠢貨一個,被人賣了還替人數錢呢!”柳氏見孟玉蘭這樣維護謝元安,也徹底撕破了臉,反正人都死了,再沒什麽可擔心的,等姨母回來了,這謝家,她照樣能橫着走。

“你說什麽?”

“說什麽,當然是說你比豬還笨!這天底下哪有嫡母會喜歡庶子的,尤其是那種比嫡子還要出色的庶子!這些年,你夾在丈夫跟婆婆之間很為難吧,我告訴你,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姨母其實可讨厭謝元安了,從前就屢屢暗中下手想要弄死他,要不是太師一直護着,她早就成功了!偏偏你愚蠢又無知,真以為他們母子還有和好的一天,這些年,你可幫着姨母做了不少事呢,什麽都不知道地就做了旁人手中刀,活該你被他讨厭!”

“不可能,不可能!母親才不是那種人!”

小柳氏冷笑,“若非形同死敵,謝元安怎麽可能逮着機會就把姨母給關了起來,連面子情都不願意給?姨母真要是慈母心腸,為何他做了這麽不孝的事,謝家一個站出來指責的人都沒有?全府上下連只螞蟻都看能出來他們之間仇深似海,就你看不出來,豬都比你聰明幾分!”

“不會的……”孟玉蘭大受打擊,她覺得小柳氏是在信口雌黃,可隐隐又覺得她的話十分有道理,不會的,難道她這麽多年,都是在認賊做母?

心中萬般情緒翻滾,孟玉蘭無法再平靜,她沖向了柳氏被關押的那個佛堂,她要去問個明白。結果,剛剛到了小佛堂門前,她就聽到了裏面張狂的笑聲。

“那個孽種終于死了,哈哈哈,他終于死了,謝家的一切都是我兒子的了,咳咳咳……”

“老夫人,您注意點身子。”

“不要緊,我這身子還能再堅持兩年,足夠了,只要比那個孽種多活一天,我都是贏家!我就知道,女人這一輩子,名分才是最重要的,只要我還是他的嫡母,他就不敢輕易殺了我,只要我還是謝夫人,哪怕被他不人不鬼地關在這裏,出去了我還是那個風光無限的當家主母!”

“是啊,老夫人,您可算是守得雲開了。”

“丞相又如何,人死了全都是一場空,辛苦一輩子還不是給我兒子做了嫁衣裳!這麽多年了,我終于可以擺脫那張讓人厭惡的臉過舒坦的日子了,老天爺果然是有眼的,哼,現在謝家輩分最高的就是我跟老爺了,那幾個全都死絕了,再過段時間,等我重掌了當家大權,我就尋個道士來,找借口把那個孽種的墳從謝家祖地遷出去,找個荒郊野地随便埋了,叫他永生永世做個孤魂野鬼!本就是個不該存在的人,那個孽種根本不配享受謝家的香火!”

……

孟玉蘭站在門外的臺階下,心像掉進了數九寒冬的湖水之中,冷得厲害。

可她沒有沖進去大吵大鬧,而是選擇了默默離去。

一個月後,謝元安的棺木下葬了,喪事也辦完了。公公謝承宗當初聽到兒子死訊,一下子就病倒了,到現在也沒能下得了床,二房僅一個媳婦難以撐場面,于是老夫人柳氏又被放了出來。

孟玉蘭對于放出柳氏這件事,沒有多說什麽,态度依舊恭謹,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

柳氏一直以為孟玉蘭還如從前一般是個孝順媳婦,也沒有起疑心,被邀請去嘗嘗新買的茶葉也毫不猶豫地過去了。

此時房間內只有相對而坐的婆媳二人,柳氏已經很老了,滿頭白發,滿臉皺紋,因為太瘦,臉上沒有幾兩肉,看上去十分刻薄。孟玉蘭給柳氏到了一杯茶水,溫柔地遞了過去,“母親,您嘗嘗。”

柳氏不疑有他,接過杯子,抿了一口,發覺味道還不錯,比起從前喝的那些貢茶也不遜色,“這茶你從哪買的,确實不錯。”

孟玉蘭也給自己倒了一杯,“母親喜歡就好,一會兒我讓人給您送些過去。”

“好,你有心了,”柳氏已經很久沒喝過這麽好的茶了,不禁多喝了一點,不知不覺,整杯下了肚。

孟玉蘭坐在對面,神色溫和地看着柳氏喝完了茶水,也将自己手裏的一飲而盡。

柳氏喝完,本想繼續說些什麽,可卻感覺肚子突然劇烈疼痛了起來,她這一天都很忙,沒吃什麽東西,視線忍不住轉向了那個茶杯,“這茶?”

“放了一點毒藥而已。”孟玉蘭笑得很溫柔。

“什麽!”柳氏不可置信地望向了孟玉蘭,肚子越來越疼,她忍不住吐出了一口鮮血,望着手上的血,柳氏顫抖着指着孟玉蘭,“你瘋了,你……居然敢毒殺婆母。”

“豈敢呢,我也是受害者呀。”孟玉蘭的嘴角也溢出了一絲鮮血。

“你怎麽……”

“是你的好侄女,想謀害我這個主母,結果不小心将你也給毒死了。”孟玉蘭面色平靜,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一樣,“前段時間二房鬧老鼠,她可是買了不少藥,如今正好派上用場了。”

“你……好毒的心思……”

“不及母親心如蛇蠍,既然你想讓元安死後不得安寧,那我就只能先下手為強了。”孟玉蘭冷冷看着那個痛苦不堪的女人,“母親,你騙了我那麽久,如今也是時候償還一二了,黃泉路遠,相公一個人未免有些孤單,我們婆媳一起去陪他吧。”

柳氏想到了自己的打算,她不知道孟玉蘭是從哪裏得到消息的,可現在她也沒心思去琢磨那些了,她快要疼死了,“賤人……就為了一個根本不在乎你的男人,你居然……來人,快來人……”

“不用喊了,所有人都被我支走了。”孟玉蘭穩坐不動,為了今日,她已經做了充足的準備,“母親,你一定沒有愛過一個人吧,若你愛過,就會明白,愛情這種東西,是沒有道理可言的,哪怕明知道他心裏從來沒有過我,我也依然放不下了。”

“你……”

“至于謝家的財産,你也不用惦記了,大房跟三房的人都還活得好好的呢,輪也不可能輪得到他一個娶青樓賤籍,背棄家族的不孝子。父親自相公去世後,就傷心過度病倒了,看樣子,也撐不了多久,等我們都死了,二房的家産只會充入公中,不會分給你兒子半點,母親,你可以瞑目了。”

柳氏再也堅持不住,倒在了地上,眼睛睜得大大的,徹底沒了氣息。

過了一會兒,孟玉蘭也倒下了,只是她的臉上,似乎帶了一絲解脫。

——

言耀帶着兩個泥娃娃去見了言鑰。

“娘親為何同意慕青青離開,您不是很喜歡她嗎?”

言鑰有些驚訝,兒子是從哪裏看出來自己很喜歡慕青青的?不過嘛,她也不讨厭那個丫頭就是了,“也不算是很喜歡,只是覺得她挺讨喜的,如果有這麽一個人在身邊,氣氛會活潑些。”

“那您還放她走?”

“宮裏已經有了一個什麽都不管的太後,總不好再多一個什麽都不會的皇後。”

“本事什麽的,都可以慢慢學的。”

“可人家小姑娘已經明說了不願意嫁你呀,難不成還要強扭這顆瓜?”言鑰覺得兒子怪怪的,之前人在的時候不見他多看兩眼,現在人要走,卻突然舍不得了。

“兒子不是那意思,只是……”言耀總覺得心裏有點堵得慌,“她只是誤會我喜歡孟玉蘭而已。”一下子就剩下那一個人了,有種措手不及的感覺。

“那耀兒你不喜歡孟玉蘭嗎?”

“不喜歡。”

言鑰見兒子回答得這麽斬釘截鐵,便道,“那你把孟玉蘭也給送回家好了,別等三年了,明年就再選一次秀,那些小官的女兒也挑挑看,總能找到一個合适的,怎麽樣?”

言耀:“……”

言鑰:“你怎麽不說話?你果然還是對她有幾分上心的吧,要不然也不會每次青青和她站在一塊,你都只可着一個人挑三揀四。”不是有句老話說過嗎,欺負也是喜歡的一種表現形式。

言耀有些無語,怎麽個個都逮着這件事說,他真的做的那麽明顯嗎?“娘親,兒子只是覺得男女情愛之事有點沉重了,其實夫妻相伴一生也不用真的相互喜歡,只要合适就行,我只是希望有個人能好好孝順您,讓您高興,其他的,都不是很重要。”

“耀兒,你不要這麽一副看破紅塵的樣子,沒有愛情的夫妻怎麽能幸福呢,你要真不喜歡那孟玉蘭,再找就是,娶老婆,一定要娶一個你真心喜歡的。”

“娘親,真心這種東西誰也說不準的,兒子在外這些年,确實見過兩情缱绻,至死不渝,可更多的,卻是有人為所謂的真心扔下年邁的父母,私奔離去,有人因此手足相殘,親手殺死自己的兄弟,還有人為它泯滅良心,抛妻棄子,與其尋求那不可捉摸的真心,還不如各取所需,相安無事到老比較好。”

言鑰:“……也不用這麽悲觀的。”唉,果然是她太沒用了嗎,要是當初她能逃出方外庵,一直陪着兒子長大,他也不至于遇到那麽多事,現在連愛情觀都這麽極端了。

——

沒能跟娘親讨論出個所以然,言耀腳步沉重地離開了壽安宮,路上,他遇到了孟玉蘭。

越看這張臉,他越覺得心煩,他怎麽可能喜歡這個人呢,“慕青青走了,你知道嗎?”

孟玉蘭愣了愣,點點頭道,“我聽說了。”

“如今只剩你一個了,你想留下來嗎?”

“我……”孟玉蘭欲言又止。

言耀看到她這副樣子就來氣,“你特意進宮選秀,還處處表現出色,難道不是想當妃子嗎?有什麽難以啓齒的!”

孟玉蘭聽着皇上這帶着怒氣的聲音,有些回不過神,她就是猶豫了一下,不用這麽生氣吧。

言耀皺起了眉頭,這個人總是這樣,永遠一副不争氣的模樣。就像她明明渴望着父愛,卻總是委委屈屈地縮在一邊遠遠看着,想要父親關心你倒是去争取啊,白白把親爹讓給別人還要怪人家不夠疼愛你,這要不是孟大人,換個薄情寡義的爹,她這人早就被忘到腦後去了。十幾年如一日,什麽事都不敢伸手,守着那半點意義都沒有的婦道本分,專等着天上掉下餡餅,白日做夢!“又蠢又笨,還總愛添麻煩,誰會願意娶你!”

孟玉蘭冷不丁聽到這麽一句帶着指責的話,心裏溢上來一股酸楚,“皇上,您為什麽總這麽讨厭我呢?”明明他對着別人不是這樣的,可進宮的這段時間,每次見到自己,這人都能雞蛋裏挑出一個骨頭來。

“大概是看你不順眼。”言耀硬邦邦道。

孟玉蘭委屈地低下了頭,攪起了手裏的帕子。

言耀這下看不到臉了,只能望着那個烏黑的發頂,“你又為什麽喜歡朕?就因為擂臺上的那一面,一見鐘情了?原來喜歡兩個字這麽廉價的嗎?”

“大概是看您挺順眼的吧。”孟玉蘭悶聲道。

言耀:“……”

——

晚上,禦書房。

言耀猶豫了大半夜,最終寫下了封後的聖旨,喃喃道,“大概是朕上輩子欠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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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