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所謂夫妻
謝府。
柳氏上次被兒子堅決的态度給氣到了,回來後就一直在想辦法,怎麽才能趕走那個莺莺。因為柳氏自己就是被謝承宗死扛着壓力娶進門的,她有些怕兒子肖父。強硬地拆散二人萬一适得其反就不好了,思來想去,還是來軟的比較妥當。那個莺莺她雖然還沒見過,但能成為青樓頭牌,想必姿色不俗,定是靠着美貌和狐媚的手段才把她兒子給勾了去,只要再出現一個更漂亮,更懂事的解語花,元隐一定能很快厭棄了那個賤人。
不過,想法雖好,做起來就不是那麽容易了。柳氏如今的地位不比從前,哪裏能輕易找來什麽絕色美人,在家裏幹坐了好多天,別說是善解人意的美女了,連個有點姿色的丫鬟她都買不到。
就在這急得焦頭爛額的時候,柳氏又收到了一個晴天霹靂,那莺莺有了身孕,謝元隐去布莊訂了喜服,還大肆購買了許多的紅布、蠟燭,看樣子竟是要準備大婚了!
她就知道,那個狐貍精不會安生的,原來是打着母憑子貴的念頭呢,這麽快就有了身孕,還迷得她兒子準備婚事了,欺人太甚!
柳氏這下可一刻都坐不住了,立馬帶上小紅氣勢洶洶地趕去了兒子所住的地方,但時候不巧,她到的時候,謝元隐和莺莺都不在家,左右鄰居好像也看出她是個來找麻煩的,都緊閉大門沒管閑事。柳氏找不到人,恨恨地踢了木門一腳,可惜,看似破敗的木門沒壞,她自己的腳倒是被撞得生疼。
柳氏面目猙獰地望着院門,也不知是疼的,還是氣的,就在這時,一個道士走了過來,在柳氏身邊站定,拂塵一甩,道了句:“怪哉怪哉……”
柳氏轉過頭看了看這道士,長得倒是一派仙風道骨的,她不禁問道,“請問道長在奇怪什麽?”
出雲子像是才注意到柳氏一樣,忙施了一禮,“無量天尊,見過這位夫人,貧道出雲子。”
柳氏見他這麽客氣,便也還了一禮,“原來是出雲子道長。”
出雲子解釋道,“貧道适才經過,發覺紫氣東來,便循着這異象而行,想一探究竟。本以為會是哪家勳貴府邸有了喜事,卻沒想到竟是間普通的小院子。貧道剛剛掐指一算,又發現此地有貴子将出之象,隐隐還有一絲龍氣盤旋。可會住在這種地方的,明顯是平民百姓,豈會跟天家扯上什麽關系,實在古怪。”
龍氣?柳氏心中微微一驚,說起來,元隐也算是那個人的親弟弟呢,要說和天家有關系,也不算是虛言,柳氏素來對神佛之事有幾分信奉,聞聽此言,想的難免就多了,“道長剛剛說貴子将出?”
“正是,不到一年,此地必有命格貴重的嬰孩誕生。”
沒等柳氏說什麽,她的陪嫁丫鬟小紅倒是先開口了,小紅一向是不信什麽鬼神的,她都去廟裏進過多少次香了,也不見佛祖賜給她一個好夫婿,質疑道,“真的假的,你這道士不會是聽說了這家有個孕婦,特意來說些好話讨賞錢的吧?”
出雲子涼涼看了小紅一眼,直把她看得心慌,一甩拂塵刷的一聲就消失了。
小紅揉揉眼睛,發覺人是真的不見了,她不由地抓住了柳氏的衣服,“夫人,大白天的咱們不會是碰上鬼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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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誰是鬼呢。”一道聲音突兀地從背後傳來,小紅轉頭一看,居然是那位出雲子道長。
“你,你怎麽……”小紅看了看出雲子,又看了看他之前站的地方,驚訝無比。
柳氏也吓了一跳,不過她面上卻鎮定地多,見這出雲子道長如此神出鬼沒,內心對他的信任又多了幾分,“道長法術精深,令人佩服,剛剛都是丫鬟無禮了,小紅,還不趕快道歉。”
小紅被這人悄無聲息就換了位置的情形給吓到了,心裏也相信了幾分,“是奴婢說錯話了,道長莫怪。”
“無礙,世人多愚昧,貧道也不是頭一回經歷了。”出雲子淡然道。
柳氏見這道長沒有深究之意,放下了心,想到他剛剛的話,又連忙相問,“道長說此地必有命格貴重的嬰孩誕生,有幾分把握?”
“貧道鐵口直斷,還從來沒出過錯呢。”出雲子傲然道,“我出雲子不是什麽無名小輩,若是算錯了,一年之後你來砸招牌便是。”說着身影又突然消失了。
“道長,道長?”柳氏沒想到這人又突然不見了,急忙四尋找,可這一回,等了許久,人也沒再度出現。
謝元隐和莺莺一直沒有回來,柳氏等不到人,心又被意外出現的出雲子給打亂了,也沒多留,早早地便打道回府了。
路上,小紅問道,“夫人,剛剛那位道長說的話……”
柳氏沉思道,“看來這莺莺倒是可以多留幾天了。”
小紅一聽急了,“夫人,您不會是想接受了那個女人吧,這可不行,她那種身份,怎麽能進謝家門呀。”
“誰說我要準她進門了,哼,一個青樓出來的,也配跟我兒在一起。”柳氏冷哼,“不過是想借她的肚子一用罷了,魏氏沒能給元隐留下一兒半女,正好,她不是懷了個帶貴氣的孩子嗎,就讓她生下來好了,等生完了,她也就沒留着的必要了。”
“您的意思是……”
柳氏眼神跟淬了毒汁一樣,“這女子生産,本就是道鬼門關,産子之後血崩而亡也不是什麽稀罕事!”
小紅聞言明白了夫人的意思,趕緊恭維道,“夫人英明。”只是随即又想到了什麽,有些擔心,“可是夫人,二少爺都訂了喜服了,萬一他們先斬後奏,真的成了親,便是那莺莺死了,也是白白占了一個名分呢。”
“名分?她想得倒美。”柳氏不屑道,“元隐的戶籍文書可一直都在謝家呢,他拿什麽娶那個女人?便是真的拜了天地,也是無媒茍合,官府不會承認的,那狐貍精還是個外室!”
“可這事傳出去也不好聽啊。”
“你這兩天好好盯着那邊,不要讓少爺請到世家之人去參加婚禮,只要這事知道的人越少,以後時間長了,大家也就越不會記得有這回事,我的元隐,還是個清清白白的謝家公子。”
“這……好吧,奴婢知道了。”
——
柳氏抱着各種想法盤算了一路,剛回到謝府,就遇見了阿旺,說二爺要見她,在二房院裏等着呢。柳氏一時還不敢相信,這都多久了,承宗終于想她了嗎?這陣子府上發生了太多的事,他們之間再沒有了從前那般親密信任,她失去依靠,下人們也見風使舵不将她這個二夫人放在眼裏,如今連兒子也和一個狐貍精混在一起,天知道她這段時間是怎麽過來的。
柳氏興沖沖地往二房院子趕去,她要好好跟承宗訴一訴苦,他那個人,心軟的很,多說幾句好話肯定就願意留下來了。
只可惜,等着柳氏的是一張冷臉。
一進門就看到了丈夫比冰塊還冷的臉,柳氏心裏當即咯噔一聲,以她對謝承宗的了解來看,這是發生什麽不得了的事了。
謝承宗見到柳氏回來,也沒多說什麽,只是将手裏的一張紙扔了過去。
輕飄飄的紙被一股大力甩出,沒飛多遠就打着旋落了下來,剛好掉在柳氏腳邊。柳氏不明所以,但心裏的那股不妙感還是驅使着她将紙撿了起來。
這是一張畫了押的供詞,是她的奶娘雲氏所寫,所述正是當年受她指使給謝承宗下絕子藥的事。柳氏看完了整張供詞,手都有些顫抖了,這件事到底是怎麽被翻出來的!
不光柳氏了解謝承宗,謝承宗也了解她,望着枕邊人的反應,那一臉心虛的表情,充分證明了雲氏所言。
柳氏雖然慌亂,但她絕不是那種坐以待斃的人,心思急轉為自己辯解,“老爺這是從哪來的,奶娘絕不會做這種陷害我的事。”
“這是我親眼看着雲氏寫下的。”
“那,定是奶娘被人威脅了,承宗,我怎麽可能對你做這種事呢。”
“雲氏一開始還不肯招認,後來我拿家人相威脅,她也只說是自己所為,跟你一點關系都沒有。最後還是雲氏的兒子怕謝家找麻煩,才主動說出了一切,雲氏見無可辯駁,這才畫了押,沒有什麽人威脅。”
柳氏沒想到奶娘這麽不靠譜,這種事居然也能讓兒子知道,事到如今,她也只能死不承認了,“承宗,我真的不知道,奶娘她年紀大了,記錯了也是有可能的。”
謝承宗見她到了這個時候,還在嘴硬,也不知道是失望多一些,還是傷心多一些,“或者我可以讓太醫院所有太醫來一起診個脈,看看我到底中藥了沒有,中的什麽藥,中多久了。想必這種需要連續喝一年的藥,謝家也不是每個人都能給我端來的,稍稍一查就能找出所有帶嫌疑的人。”
柳氏攥緊了手裏的紙,“承宗……”她這可慌了,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要真那樣做,指不定就會有更多的證人了。
“為什麽?”謝承宗清楚瞧見了柳氏的慌亂,再也無法自欺欺人了,這事就是她幹的,他大步上前,雙手緊緊箍住柳氏兩邊的胳膊,厲聲質問道,“為什麽!”
柳氏六神無主,既想繼續狡辯,又想幹脆說了實話,反正這麽點事情也不至于讓承宗真的休了她,至于說會冷落,呵,她現在跟被打入冷宮也沒什麽區別了。
謝承宗見她這時候都不肯給自己一個解釋,只覺得心被刀戳得血淋淋的,瘋狂地搖晃着柳氏的身體,眼淚都止不住地流了下來,“為什麽,我到底哪裏對不起你,我為你休了言氏,抛了長子,氣得父親大病一場,我為你犧牲了多少,可你卻在背後算計我,你的心是鐵做的嗎!”
柳氏被謝承宗的樣子吓到了,“我,我這不都是為了自保嗎,當年我傷了身子,再不能有孕,可你還年輕力盛,誰知道會不會出現什麽狐貍精。”柳氏越說越順口,也越來越理直氣壯,“你也答應過的,你不會再納妾,說有一個兒子傳宗接代就夠了,既然如此,我多加一道防線又有何不可?還是說,你真的有再納小的打算,你想再生個孩子!”
“這不一樣,這根本不一樣!”謝承宗已經淚流滿面,“自願的和被迫的意義如何能一樣啊……”
柳氏見他如此,心裏也委屈起來,她冒險做這事都是為了什麽,還不是怕謝承宗會變心嗎,“有什麽不一樣的,反正都是你不會再有其他孩子了不是嗎?”男人的嘴,騙人的鬼,正經的湯藥,當然比花言巧語可信得多。
“你有沒有想過這種藥會對我的身體有什麽妨礙?會對我的壽數有什麽影響?有沒有想過!你真的把我當成了要相伴一生的丈夫嗎,阿鳳,你真的……愛我嗎?”謝承宗的心已經疼得快要麻木了,這世上哪對恩愛的夫妻,不是盼着對方好,生怕對方受到一丁點傷害,可自己的枕邊人呢,就因為那麽一點擔心,便毫不猶豫地下了毒手。
謝承宗不禁開始懷疑起來,他當年的選擇……真的對嗎?
——
禦書房。
尤大海得了消息便趕緊來向言耀禀告了,“皇上,莺莺姑娘已經有孕,謝元隐也答應會盡快籌備婚事了。”
言耀批着奏折的筆頓了頓,“朕知道了,暗中助他一把,這樁婚事一定要順利進行,一切就看大婚當天的了。”
尤大海還有些擔心,“皇上,萬一謝元隐不顧謝侍郎的阻撓,真的完成了婚禮怎麽辦?”
“真的成親又有什麽不好,反正此事傳出去謝家也是顏面無存。”言耀無所謂,不論事情如何發展,對他都有利,不過以他對那父子倆的了解,這堂,八成是拜不了的。
那一日,場面究竟會如何,可真令人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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