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小醜(6) 許渡不帶一絲……

大小姐生來千嬌萬寵, 遇見小醜前,見過的最大壞蛋概是溜須拍馬的商賈。

被窮兇極惡罪犯控制,不可謂不膽寒, 可沒再瑟縮, 反挺直細腰, 擲地有聲:“不能滾,我是警察, 不能看着你走向歧途!”

風塵仆仆未能折損半分她的美麗, 那雙眼眸黑白分明。

小醜譏諷一笑:“沒記錯,X市高速公路上, 蘇小姐怕得要死,怎麽這會變得膽大包天?”

蘇孚毫不意外小醜叫出她的姓氏,坦誠道:“也怕。”

“呵, 為正義獻身?”

蘇孚搖搖頭:“為了小醜先生。”

小醜仿佛聽見什麽笑話。

蘇孚無比真誠道:“伸張正義的是你,不是麽?為什麽不換一種更好的方式呢?”

小醜定定審視她, 半晌,捂住臉, 笑起來。

他向倉庫門口走去:“別再說傻話, 在這待半天,晚點我放你走。”

金羽等在門外, 臉上戴着如出一轍的小醜面具。

許渡說:“夜裏順便把她放走。”

“你決定,我只在乎姓喬的。”

夕陽墜到地平線, 像即将熄滅的火球。

為免惹人注目, 許渡與金羽都待在室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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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孚嘴中塞着一塊幹淨的手絹, 喉嚨發出聲音,試圖引起注意。

許渡望向她。

蘇孚:“嗚嗚嗚!”

許渡拿走手絹,冷漠地問:“有事?”

蘇孚臉皮微紅:“這裏有衛生間吧?”

荒郊野嶺, 廢棄倉庫。

哪裏有那麽高檔的建築?

許渡盯着蘇孚,似盯着一團大麻煩。

他煩躁地用黑布蒙住蘇孚眼睛,解開她周身繩索,只留一條系着手腕,另一端自己牽着。拽繩索的動作,好像遛狗。

金羽在角落靜靜看着,“噗”地笑出來,剛想提醒,蘇孚“啪”地,被椅子絆倒。

黑布沒散,她一點點摸索,摸到某條大腿。

金羽笑到打滾,說話也是電子音:“繩子不行,你得牽手。”

許渡半晌沒動作,蘇孚磕磕絆絆站起來。

金羽:“要不我帶她去?”

蘇孚緊張地“望”向許渡的方向。

金羽啧一聲,許渡拉住蘇孚遞過來的手。

金羽聳肩:“我去看看姓喬的醒沒醒。”

漫山遍野白桦樹,樹幹修直,枝葉扶疏。

許渡扯下黑布,指着其中一棵:“動作快點。”

他背身走出幾步,蘇孚打量着四周環境,猛然一頓。

三分鐘左右,許渡不耐煩拽拽麻繩:“還沒好?”

就聽一聲尖叫。

他眉心一跳,蘇孚疊聲召喚:“小醜先生。”

許渡轉過身,蘇孚眼眶通紅,右手虎口咬痕鮮明:“樹上有蛇。”

許渡大步過去:“什麽蛇?”

蘇孚:“黑色的蛇。”

不知道蛇的類型,許渡查看傷口,擠出血:“血是紅的,沒事。”

蘇孚質疑:“真沒事?可我腿不能動彈。”

許渡餘光掃見黑影,左手一抓,正好掐到黑蛇七寸。

那去而複返的小黑蛇活生生被掐死。

他提起來:“是這條?”

“是它!快拿走!”

許渡遠遠丢走蛇屍:“那是菜蛇,沒毒。”

蘇孚舒口氣,睫毛還挂着晶瑩淚珠,問:“可為什麽我還是動不了?”

許渡面具後的表情無奈至極:“或許,因為你在害怕。”

許渡背着大小姐走在山間,無比後悔,麻醉藥劑量放少。

女子玲珑的曲線,透過薄薄一層襯衣,挨在緊繃的肌肉上。

蘇孚将臉探過來:“謝謝你。”

許渡淡漠地嗯一聲。

面具外,耳垂赤紅。

快到山下,蘇孚抿抿唇,小聲說:“我還沒有解手。”

溫柔鄉不外如是,許渡沒有在第一時間反應過來。

反應過來,問:“還要回去?”

蘇孚摟緊他的脖頸:“被吓一跳,什麽想法都沒了......只是告訴你,我挺幹淨的。”

經過提醒,蘇孚的存在感越發強烈。

許渡忍無可忍,放下蘇孚:“你自己走。”

“那不蒙眼啦?”

許渡憤怒地扯下蒙眼布:“安分點,別耍花招。”

墨色肆意蔓延,郊區隐有星光閃爍。

荒山野草茂盛,蘇孚跟着許渡,深一腳、淺一腳回到倉庫。

五花大綁的喬澤天仍在昏睡。

金羽看着雙眼锃亮的蘇孚,挑挑眉,沒說什麽,直到深夜啓程,才再給蘇孚蒙眼。

面包車颠簸一路,到附近的水壩。

“嘩——”

寂靜山谷,湍流瀑布,水聲清晰。

蘇孚問:“你們會殺掉喬澤天嗎?”

沒人回答她的蠢問題。

蘇孚繼續唱獨角戲:“屍體丢在水庫裏?”

“多惡心啊!”

“小醜先生?”

......

許渡坐在她旁邊,魔音穿耳,額頭青筋直蹦:“閉嘴,一會在小路放下你。”

一次次試探底線,蘇孚意識到,眼下的小醜先生對自己尤其容忍,露出抹笑意。

小醜口中的小路很快就到,他側身,打開車門:“往前走,別回頭。”

蘇孚問:“我的手機?”

小醜:“你以為會還給你,讓你聯系警方?”

面包車絕塵而去,蘇孚緩緩按下手表的追蹤鍵。

不還給她就好,她的手表能定位手機。

面包車果真停在水庫旁。

金羽想到蘇孚的話,忍不住問:“還丢水庫裏嗎?”

許渡:“別廢話,下車。”

打開後備箱,露出裏面蜷成球的喬天澤。

一米八的大男人,再穿衣顯瘦,也有七十多公斤。

許渡戴着白手套,輕輕松松扛起人,健步如飛向水庫登高。

金羽跟在他身後,同款白手套,把玩着小醜木牌。

走至三分之一,面包車方向忽然發出警報器的尖銳聲響。

引來巡夜保安,兩位保安正在水庫不遠,往這邊暴呵:“誰!”

二人對視,飛快往回跑。

面包車身幾處砸痕,蘇孚拿着不知從哪裏偷來的板磚,滿臉純良:“快!上車!”

值班室,原本打盹的兩保安被招呼醒,四名保安地毯式搜索,水庫重新戒備森嚴。

抛屍計劃不得不暫時終止。

喬澤天在後備箱大睡,不知自己在鬼門關走過一遭。

金羽不再嬉皮笑臉,問許渡:“怎麽辦?”

許渡沉聲:“先回倉庫。”

為防喬澤天半夜醒來,金羽又給他灌下去不少安眠藥。

今夜失去機會,只能明天再看,一旦明天水庫戒嚴,就只能再想其他辦法。

鋒利的刀刃,抵在蘇孚喉嚨。

隔着一層小醜面具,許渡不帶一絲感情道:“蘇小姐,你得給我個解釋。”

刀刃輕輕游移。冰冷的金屬質感,透着危險、與死亡的氣息。

許渡手腕輕輕一抖。

蘇孚修長的脖頸,就出現一線血痕。

他蹲下身,抹去那血跡,平視椅子上,被綁得嚴實的少女。

蘇孚抖了抖唇,欲言又止。

許渡突兀地笑了。

是屬于小醜的專屬笑聲:“哈哈哈哈哈、哈哈。”

隔層醫用手套,許渡摸上蘇孚的臉,語調輕快地安慰道:“別怕、別怕。乖孩子,你不說,那我問。是為了喬澤天嗎?”

蘇孚望進那雙黑沉沉的眼中,嘆氣道:“不,我說過,是為了你,許渡。”

倉庫裏,兩位小醜的動作都僵住。

面前的小醜率先反應過來,不甚在意地揭下面具。

熟悉的小醜妝容下,錯落着許渡俊秀的五官。

他關閉變聲器,緩緩問:“什麽時候發現的?”

蘇孚直視他探究的目光:“街邊,我見到你的第一眼。”

如何處理蘇孚,成為難題。

倉庫中,彌漫着難言的緊張氣氛。

緊張是許渡和金羽的,蘇孚半點沒有,甚至主動發請假短信,還問起早餐。

沒有掉馬的金羽需要去上班,早早離開。

許渡丢給蘇孚一袋工業面包。

蘇孚又要水來洗漱。

許渡暴躁地扛過來一箱礦泉水:“還要什麽?”

蘇孚漱完口:“我們談談吧。”

中午,金羽回來,在車裏換好行頭,叫出去許渡:“喬氏亂成一鍋粥。不少人請假面試別的公司,我也請的假。”

許渡:“別被人盯梢,帶過來眼線。”

“不會。”金羽朝倉庫擡擡下巴:“裏面兩個怎麽辦?”

許渡默然不語。

金羽做出抹脖子的動作,詢問地看向許渡。

良久,許渡說:“做完喬澤天,你就走吧。”

白日,蘇孚一直找機會,給許渡科普拿起法律的武器,捍衛自己的權益。

許渡置若罔聞,倒是金羽搭話:“蘇小姐,沒用的,喬家背景深厚,不會給喬澤天判死刑立刻執行,死緩的話,在監獄裏争取保外就醫,或‘戴罪立功’,你知道的,總有各種手段,讓死刑變無期,無期變十年,最後說不定一兩年,喬澤天就從裏面出來了。”

蘇孚追問:“他到底幹了什麽?”

金羽:“你相信?”

蘇孚:“我信許渡。”

金羽沉默片刻,出去拿回來一本賬本。

蘇孚翻閱,發現是振興科技的流水。

子宮、腎髒、肺部、心髒......

每筆賬,都是條人命。

其中有個名字——金菲,和金羽名字差不多。

後面紅字只有個子宮。

小字備注:逃出實驗室,車禍橫死。

兩年時間,數十筆交易,讓人如鲠在喉。

賬本最後,夾着數十份合同,不具法律效力,但那鮮豔的紅章,對買賣雙方都是禁锢。

一式兩份,他們相互制約。

落到旁人手中,便是證明身份的鐵證如山。

蘇孚心頭巨震:“你這賬本,從哪裏來的?”

金羽奪走:“自有妙計。”

蘇孚說:“你應該将證據遞交法院。”

“沒用的。”

“為什麽不試一試呢?”

“喬家在X市法院有關系。”

“法不容情,面對這種大案,誰敢徇私?再說,可以讓輿論監督。”

“輿論?”

蘇孚見金羽感興趣,更加賣力:“不要小視媒體的力量,媒體背後,站着千千萬萬的群衆。”

來自科技發達的現世,蘇孚對這點深有體會。

金羽動搖,蘇孚最後一擊:“反正有我在,是不會讓你們殺人的。水庫戒嚴,你們一時也沒想好辦法處理喬澤天吧?為什麽不試一試呢?”

金羽看向許渡,許渡:“你随意。”

金羽握緊賬本,隔日,賬本出現在市.政.府門口。

與此同時,多家媒體收到振興科技買賣人體器官的消息。

有膽小怕事、謹言慎行的;就有無所畏忌、尋求突破的。

真有幾家媒體将消息爆出來,配上似真似假的圖片。

頃刻,消息傳滿X市,街頭巷尾,都在議論振興科技。

市/政/府官員出面,不是旁人,正是市長公子郭晉陽,接受采訪說:“是收到一本賬本,有待考證,會在明日直播,驗證真假。”

三人窩在出租屋客卧看黑白電視。

喬澤天在客廳麻袋裏人事不知。

金羽隐隐有些激動。

若真能靠法律庇護、讨回公道,誰想走險途呢?

誰知,夜裏一場大火,将市.政.府裏的賬本,和金羽的期望燒成灰燼。

證據沒了,衆說紛纭。

明眼人都明白,這說明,喬家在市.政.府也有人,且職位不低,能無聲無息抹去監控。

金羽問:“蘇小姐,你還要攔我嗎?”

蘇孚承諾:“我會給你個交待。只要做過,就會留下痕跡。”

蘇家不是吃白飯的,市.政.府那麽大,不可能都齊心。

她條理清晰地分析,說:“給我一周,好不好?”

金羽答應。

深夜驚醒,蘇孚發現,自己被轉移到了廢棄倉庫。

許渡、喬澤天不知所蹤。

白熾燈亮得晃眼,金羽戴着小醜面具,嗤笑:“終于醒了?蘇小姐,雖說那證據無關緊要,但因此,我很不開心。”

他打開一臺筆記本電腦,屏幕上,實時播放着許渡的情況。

許渡在一間空蕩蕩的屋裏,被吊在屋頂,身後是圓盤時鐘,指向十點五十。

而他下面,刀尖密布。

金羽掀開四塊地板,出現一深坑,底下,同樣是密密麻麻的刀刃。

蘇孚脊背竄起一股寒氣。

金羽說:“十一點整,許渡頭頂的機關會啓動。”

“磅——”金羽揮舞着雙手:“他會被插成肉泥。”

金羽指着那深坑說:“不過,只要你跳下去,那邊的機關就會銷毀,許渡就安全了。今晚,你們總得死一個。”

蘇孚望向屏幕中的許渡,恰巧他望過來。

屏幕分辨率很高,蘇孚能看清,他漆黑的眼眸。

看似淡漠的眼底,裏面沒有恐懼,反而,有一絲喋血的興奮。

他在期待什麽?

他想死?

或是在期待,她做出某個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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