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流光湧

微生玉漓看望了公儀澈之後,又思忖了一些連日來的事情,然後休息至晨明自是無話。

那公儀澈早起抻了抻筋骨,恢複了一下︱體力,除了胳膊處的傷痕之外,他感覺自己整個人都神清氣爽的。

早飯時又聽微生玉漓描述了一下昨晚的事情,當然不包括某公子被鞋子甩的事情,當聽到微生玉漓說把那兩壇菊花酒都喝掉時,公儀澈差點沒把米飯都扔出去,“你小子就這麽糟蹋了兩壇酒啊!”

飯後兩人就閉門商量起面見君上的事情來,至于千塘鎮的事情兩人也不便插手,所以現在只能持觀望态度。

前院安靜如常,後院照常熱熱鬧鬧,安如芷喂喂小雞,逗逗兩只雪狼,不知不覺一上午就恍惚過去了。

下午時分,安如芷以為前院那位公子又得來胡攪蠻纏,卻不料猜測失誤,連個人影都沒出現。

那就難得清閑地嗑嗑瓜子,研究研究菜譜吧!

孰料想清閑的時候就偏偏有人不讓你清閑,只聽雷澤扯着那破鑼嗓子從前院回廊處喊了過來。

“奶奶個腿的!你個小丫頭片子!給老子出來!”雷澤在後院中央站定,挽起袖子,對着廚房裏的雪央一陣吹胡子瞪眼,“把小犬還給老子!不然老子和你同歸于盡!”

蹲在廚房裏收拾菜的雪央一聽這破鑼嗓,立馬抄着削菜刀站起,對着窗口處吐了吐舌頭,“你哪只眼睛看見我動那只狗了?”

“你他娘的給老子出來!”唾沫星子橫飛的雷澤此時已怒火中燒,“他們都說老子的小犬自進了後院就再沒出去過!”

雪央甩着削菜刀倚着廚房門口站定,拿眼瞥了瞥雷澤,很是幽怨的反問道,“雷大哥,您家小犬丢失了,怎麽能賴我雪央呢?”

“你……”氣急敗壞的雷澤将伸出的右手食指使勁指了指雪央,“你等着。”

說完,就見雷澤将兩指交叉微探口中,接着就聽見一聲不似哨聲的怪響從雷澤口中傳出。

三四聲怪響傳出之後,耳尖的雷澤聽到後院旮旯的茅房裏傳出了他家小犬的聲音,冒煙的雷澤甩了甩衣袖就朝茅房奔去,然後就牽出了臭烘烘的連他自己都不敢認的寶貝小犬,一個大男人,對着一條狗,滿眼的憐惜與疼愛。

“你,你,你這個惡女人!你他娘的給老子瞪大眼睛看看!”雷澤牽着臭烘烘的蒼猊犬沖到雪央旁大叫,“你他娘的倒是解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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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央自己也傻眼了,本想把這條狗關到茅房稍微懲戒一下,誰會想到這狗把自己整的如此髒兮兮的,毛上還沾着草紙。

原來正午安如芷在廚房準備飯菜時,雪央看到雷澤那條惡狗在偷吃漓玉的骨頭,趕了幾次也不走,雪央就端着一盆肉粥将那狗連哄帶騙的帶到了茅房,等狗進了茅房只顧喝肉粥時,雪央反手一帶将茅房的木門從外給拴上了。

本想着懲戒一下就放它走,結果這還沒來得及放走,雷澤就氣沖沖地殺了過來。

一看雪央嘟着嘴不語,雷澤更來氣了,“你他娘的沒話了吧!走!”說着就扯起雪央一條胳膊,“走!去給老子把小犬洗幹淨。”

石桌旁休息的安如芷本沒搞明白是怎麽回事,當雷澤把蒼猊犬從茅房牽出時看雪央的那神情,安如芷也算是稍微明白了些,剛想去勸解,這火爆脾氣的雷澤早就拽着柔弱的雪央往前院走去。

知道自己闖了禍的雪央也不敢大聲嚷嚷,眼淚卻很委屈的在眼眶裏打着轉轉兒。

“雷大哥,請留步。”安如芷早先一步沖到雷澤面前,作了一揖,很是歉疚道,“雪央這小丫頭不懂事,都怪小廚我管教無方,還望雷大哥大人不記小人過,放過雪央!”

哼!雷澤冷哼一聲,接着側過臉去,也沒搭理安如芷。

“若是牽着小犬去了前院,雷大哥您臉上也沒面子。”一見這情形,安如芷立馬又擋住了雷澤的前路解釋起來,“還不如放在後院由小廚我幫您洗幹淨,然後再給您送到前院去。”

一聽說這事沒面子,氣哼哼的雷澤稍微消停了下,但還是沒有完全相信安如芷。

看到雷澤開始有點猶豫,安如芷乘勝追擊指着兩條雪狼道,“雷大哥放心,若是小廚沒有處理好這件事情,這兩條狼任憑雷大哥處置。”

兩條狼任憑處置?雷澤高興地咧嘴大笑起來,“哈哈,老子早看這兩條狼不順眼了,行!就這麽辦!”

被松開的雪央氣得跺着腳,扭頭就回了廚房。

安如芷牽着蒼猊犬目送着雷澤離開後,就拿出木盆開始忙活起來,躲在廚房裏的雪央,實在過意不去了,就撅着嘴出來和安如芷一塊洗小犬。

洗着洗着,雪央也忘了之前的憋悶事,逐漸和安如芷有說有笑起來,還樂颠颠地将如意和漓玉也洗了一遍。

兩人一直忙活到傍晚才停下歇息,晚飯過後,倆小妮子又說了些閨閣體己話,然後各自去休息自是無話。

熄燈後,躺在床上的安如芷翻來覆去總覺得很別扭,一種說不出的情緒在心底蔓延。

忽然一股冷到窒息的風自珠簾處吹來,接着就看到一個人影躺在了自己身旁,安如芷大驚,全身似失去控制般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現在僅存的唯一一點意識就是喊人。

口剛張開,音還未發出,旁側人那似鬼爪的手已覆上了安如芷的唇,墨色眼瞳忽明忽暗的欺近下來,接着是一股冷氣吹出,“噓!”

那蒼白的臉慢慢滲出笑容的同時,另一只手已經點了安如芷的穴道,安如芷顫抖的身體也平靜下來。

“我的如顏師妹,你這是害怕麽?”九盡的聲音滿是幽怨,額前那藍黑色的發絲掃在安如芷的額頭,指尖還不停地在安如芷的臉上游走。

不能動彈的安如芷惡狠狠地瞪着眼前這個讓人咬牙切齒的惡魔,“你怎會到這?”

九盡盡是玩味地盯着憤懑的安如芷,“就那些人也想阻止我?”接着就是一聲輕蔑的冷哼。

也對,就算那主人家安排再多的人也不會阻擋住她這如鬼魅的師兄。

“師妹這是在這地方待上瘾了?”游走的指尖忽然勾畫起安如芷的眉黛來,“師妹都不想回離恨宮了嗎?”

本來惡狠狠地瞪着九盡的安如芷一聽離恨宮,眼神似失去支撐般開始晃散開來,而後就是出奇的平淡,眼神裏不再有一絲波瀾。

“我真想殺了你!”玩味意趣盡失的九盡忽的徒增了幾分狠戾,鬼爪捏着安如芷的脖頸瞬間轉向自己。

月色下的安如芷沒有痛苦的表情也沒有驚恐的眼神,只有一句不含任何溫度的話語,“那你就殺了我!”

“告訴師兄,”隐去殺氣的九盡伏貼在安如芷耳旁呢喃着,“那蝕月令牌呢?”

“不知。”安如芷仿若被封在萬年寒冰中,臉上只剩下僵硬的面皮,話語仍舊是不冷不熱。

“不知?”九盡冷笑着吹着安如芷的睫毛,“那師兄也不知,所以師兄就召了江湖人來找。”

被九盡鉗住的安如芷冷眼相望不再說話。

陰冷之氣驟降的九盡忽然又幽怨起來,指尖不再在安如芷的臉上游走,而是把玩起她的三千發絲來,“那怎麽辦呢?師兄也不想,可是左右宮主已經來了。”

“卑鄙無恥!”從牙縫裏擠出這幾個字的安如芷覺得自己已經毫無心力了。

“你說,”九盡無視掉了卑鄙無恥四個字,墨色眼瞳洋溢着莫名的興奮,“他們來是為了你還是為了蝕月令牌呢?”

安如芷無力地閉上了眼睛,她不想再見到這個鬼魅,不想!

眼角悄無聲息滑落的淚滴在月色的折射下透着不屬于黑暗的瑩光,森白的鬼爪揩下那滴淚,放在舌尖舔了舔,“嗯,這次也是鹹的。”

話音未落,鬼影已消失在珠簾之外。

夜空中飄過的雲漸漸擋住了皎潔的月色,珠簾內的安如芷在黑暗中緩緩睜開眼睛,原先的空洞無神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變幻無常的流光暗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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