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等着花轎上門

今日紀餘弦是去錢莊查賬,只帶了于管家,侍女和貼身護衛都未帶在身邊。

天已經黑透了,馬車進了巷子後,便格外的安靜下來,偶爾從巷子深處傳來幾聲狗吠和婦人打罵孩子的聲音,越發顯的巷子靜谧。

片刻後,于管家吩咐車夫将馬車停在一黑漆木門外。

于管家恭敬的站在馬車下,看着紀餘弦走下來。

兩人站在門外,就聽到門裏傳來鬥酒吆喝的聲音,頓時都是一怔。

走錯門了?

于管家又仔細看了看門牌號,皺眉對着紀餘弦搖頭。

沒走錯啊!

宋管事那日告訴他安頓蘇小姐的院子就是這裏!

月色下,紀餘弦閑花弄影般的俊容上鳳眸一眯,看着半掩并沒有插死的門,勾唇邪魅一笑,“別敲門,直接進去!”

突然想起那日在景沁樓中滿屋的酒氣,這蘇小姐難道是酒鬼不成?

“是!”于管家目光複雜,聽命上前。

院子裏這個時候只有蘇九還清醒着,胡大炮和長歡早已經醉酒相抱而眠,喬安一個人抱着酒壺倚在樹下對月當歌,聲音透着哀傷。

蘇九還在和阿樹鬥酒,兩人都已經醉眼朦胧,阿樹輸了拳耍賴,趴在桌子上不肯起來,蘇九端起酒,一腳踩在桌子上,一手捏着阿樹的下巴,滿臉兇惡,

“你到底喝不喝?不喝小爺灌死你!”

她話音未落,半掩的木門突然被推開,紀餘弦和于管家站在門口,一臉雷劈狀的看着蘇九。

空氣瞬間靜了下來,唯有樹枝上挂着的油燈發出幽暗閃爍的光芒,在深秋的夜風中輕輕搖曳,蘇九驚愕的擡頭,和紀餘弦四目相對。

少女本澄澈的眸子此時染着薄薄醉意,如三月春水,一片朦胧,微怔、微訝看着突然出現的男人,漸漸的,薄霧散去,眸子恢複清明,那抹怔愣也變成了震驚。

霧草!他怎麽會這個時候來?

這一刻,紀餘弦也在懷疑自己走錯了門!

這個穿着男袍,頭發高束,腳踩在桌子上,端着酒碗滿臉兇狠的人是那日在酒樓裏低頭連話都不敢說的蘇家小姐嗎?

病了?

病的嚴重?

病的咳血?

隔着濃濃夜色兩人無言相望,不過片刻間,蘇九已經從震驚冷靜下來,不動聲色的将踩在桌子上的腳放下去,面上換了副溫和的笑臉,捏着阿樹下巴的手也變成給他輕撫胸口,“喝多了就不要喝了,喝碗醒酒湯吧!”

阿樹身體不敢亂動,扭頭看了看突然出現的紀餘弦,一瞬的思考後,砰的一聲,趴在桌子上選擇裝死。

桌子下,蘇九狠狠的踹了他一腳!

奶娘從屋子裏出來,看到眼前的情形也有些懵了,這該怎麽解釋?

天都這麽晚了,紀餘弦怎麽會過來?

“奶娘!”蘇九喊了一聲,淡定道,“他們幾人都喝醉了,擡屋裏去吧!”

“哦!”奶娘回過神來,忙道,“好、好!”

蘇九繞過桌子,學着那天奶娘教的行禮姿勢,對着紀餘弦微微彎腰,“小女子、見過公子!”

幽暗清冷的燈影下,紀餘弦唇角勾着似有似無的笑,似狐似貓,探尋的看着蘇九,低低緩緩的道,“蘇小姐、總是讓本公子‘刮目相看’!”

既然被看到,蘇九也不裝了,擡頭直直的看着他,清冽一笑,比她身後的燈火似更炫目,“長公子這次有理由不娶蘇小姐了,是不是很高興?”

“不!”紀餘弦負手而立,紅唇中吐出一個字,眸光潋滟的看着蘇九,“本公子突然對蘇小姐生了興趣!”

說罷轉身往門外走,淡淡撂下一句,“蘇小姐好生準備,等着紀家的花轎上門吧!”

紀餘弦來的突然,去的匆匆,只留下在寒風中吱呀響動的木門輕晃。

蘇九愣在那,半晌,回頭看了看同樣一臉愣怔的奶娘,問道,“他這什麽意思?”

奶娘臉上一喜,“小姐,長公子同意這親事了!”

“為啥?”蘇九挑眉。

因為她愛喝酒?

奶娘沉眉想了想,擡頭歡喜道,“聽長公子的話,他定是喜歡上了小姐!”

蘇九斜眸看着她,“奶娘,你是不是也喝醉了?”

那人說話時,一雙眼睛魅色流光,柔情妖嬈,可是裏面一片清冷,沒有半點起伏,這人藏的太深,尤其善于僞裝!奈何她去山上獵狐貍時,這種眼神再熟悉不過。

總之她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她有啥怕的?

嗤笑一聲,蘇九轉身回去,将倚着桂花樹的喬安抗在肩上,另一只手拎起長歡,向着東廂房走去。

回紀府的馬車上,于管家仍舊坐在前面,迎着夜裏越發清寒的秋風,那一張平淡樸實的臉早已被歲月打磨的喜怒不形于色,他微微側首,道,“公子方才是和蘇小姐開玩笑的吧?”

隔着一道木門,紀餘弦的聲音清晰的傳過來,帶着幾分慵懶和随意,經過于管家的耳朵,随即便被夜風吹散。

“不,明日開始讓府裏準備大婚,通知阜陽蘇家,日子定在下個月,至于哪一日,你看着便好。”

于管家一怔,很少有波瀾的臉上微微蹙眉,問道,“為何?”

在他看來,那蘇家小姐的确是配不上他們公子的,更做不了紀府的主母。

不說身世地位,那小姐絲毫不見大家閨秀的穩重賢淑,上次在景沁樓的事,他後來也有所耳聞,正打算和紀餘弦商量,如何将這蘇小姐打發回去。

要銀子給銀子!

蘇家若是以婚事要挾想重回盛京,紀府也可以幫忙,只是婚事斷斷不可能!

可紀餘弦來了一趟,和蘇家小姐說了兩句話,怎的突然就改了主意?

蘇九若是聽到于管家的心聲,定然歡喜過後悔恨交加,她就是要銀子!

要銀子!

“于老,你注意了嗎?那女子眼睛極清澈,卻帶着普通女子沒有的狠辣和鎮靜,日後加以調教,必能為我所用!”

那種鎮靜,并不是久經世事之後的淡然,而是不為他的相貌和地位所動,也許她并不是甘願上京成親,只是被家中所迫,然而無論如何,這一點非常重要!

他需要一個這樣的人!

紀府是大梁首富,他是生意人,他的婚事也注定是一場交易。

與其攀附相府被動聯姻,将紀府牽連進黨争,不如主動找個

将來能被他用的!

而且,只有和蘇家成親,才是最好的理由拒絕相府。

想利用紀家,相府實在想的太簡單了些!

“公子,若是這蘇小姐如你所說這般,有朝一日,恐會反噬!”于管家憂心道。

“利刃本就嗜血,是否反噬,也要看掌控者的能力,我有能力馴化她,便也有能力掌控她!”紀餘弦語氣篤定,俾睨衆生。

于管家微一點頭,“是!”

再怎樣,也不過是個女子,他對自己公子有萬分的自信!

長街寂寂,車輪滾動,馬車向着黑暗深處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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