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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今的天子仁政,國力比當年老皇帝在的時候又翻了一番。

一路走來,大街小巷玲琅滿目,耍雜說唱,熱鬧非凡,就連個普通的講書先生,口才也比洛晏城的好了不知多少倍。

我津津有味聽到晌午,才發現自己的肚子餓得咕咕直叫。

正想找個地胡亂對付一頓,卻見不遠處滿滿圍上了一群人。

我這個人,向來便是敗在好奇。湊上前一觀,原來卻是老戲碼了,不過是位客人吃飯沒錢付賬,店家的人抓住不依不饒罷了。我見那人極是斯文白淨,眸中一派清明之色,倒不像騙吃騙喝的無賴之輩,又見周圍看熱鬧的多打算解圍的人卻沒有一個,索性就将銀子丢了出去替他買了帳。

不是我大方,反正是花衛子玄的錢。

找了個面攤要了碗陽春面,這家的面攤雖小,味道卻是極好的。我在都城住的那會兒,也來吃過幾回。

正想大快朵頤一番,一個聲音卻忽在耳畔驚喜道:

“果真是你!”

我詫異地擡眼望去,卻見是剛才那位沒錢付賬的兄臺正喜不自禁地站在我面前。

不禁再次暗嘆剛才那位店家沒有眼力見,別的不說,光他這身寶藍色的錦緞,放眼整個都城又能有幾處有。

“這位公子,可是在喚我?”

想我從未在都城久居,哪有什麽熟人,許是認錯人的。

“你忘了麽?前兩年在醉仙居,我們一起喝過幾次酒的。”

我茫然地打量他一番,忽地腦子猛一靈光,恍然大悟。

“不會吧,又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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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着實無言,如果沒有記錯的話,上回遇見他,就是因為被人扒錢袋無力付賬的。怎麽這麽多時日過去,我都嫁人了,他居然還是半分長進都沒有。

“此番能再遇見你,真真太好了!”

他倒是太好了,于我卻真真是晴天霹靂。我勉強地用筷子往面前的位子指了指,口裏繼續嘩嘩吸着面:

“那個……你要不也來碗面”

我并不記得他的名諱了,他笑吟吟接口倒快:

“沅闿,叫我沅闿。”

沅闿,真真是個難記的名字。

只是,如果我那顆不甚靈光的腦袋沒有記錯的話,這個沅闿,絕對是個不能再再招惹的人物,但願今日的這番遇見不會惹出什麽麻煩了。況且,此次還是女子打扮,我腦子再不濟,也知道獨自和一個男子久處并不太妥當。

告別之際,那位沅闿公子滿眼複雜到讓我小心肝又疼了一下。

他走時還給了我一塊碧幽幽且形狀古怪的牌子,說是倘若有事可以到何處尋他雲雲。他是徑直将我送回了衛府在都城的宅子,眼親見我進去了才離開。于是,我本能地感到自己被華麗麗地惦記了。

不是沒有緣由的,彼時住都城那陣子他來找過我。

我也曉得。

我躲在窗棂下方,聽見燕家的人惶恐向他解釋燕府大少爺上個月就遠游去了,府裏只有一位名喚燕歆的小姐。我看着他捏着我無意落下的燕府信物欣喜到幾乎失了态離去,心裏一陣抽痛,府裏只是一位小姐麽,那我是什麽?他們為什麽要這樣千方百計要找我,找回來,卻這般嫌棄,這般藏着掖着。想是,這樣的一個我,給他們丢臉了吧!

我決定回燕家一趟,這大約算得上是我出嫁後第一次回娘家。

燕府如今是長孫燕畟當家,他繼承了燕家人對朝政的精明,娶了本朝三王爺的女兒。三王爺是原來老皇帝的胞弟,權勢很了得,雖然以燕家當朝的地位也不需去做些攀龍附鳳的事情,到底錦上添花也不錯,加上自己的親妹妹也入宮成妃,所以在朝也也算混的風生水起的新興權貴一族。

燕老太爺雖然隐居幕後,不過我私以為他才是最最不好對付的那個,做為一代三朝元老,京裏門下弟子不計其數,朝上的大小動靜都逃不出他的眼睛。

話說回來,衛家的衛老太爺也是個傳奇人物。

永仲那年,帶着兒子戰死在了北疆。據說那場戰役很是慘烈,遍野森森白骨,孤魂無數,但換得的是周邊的幾國近十年不敢肆意蠢蠢欲動。

衛子玄,其實是個腹遺子。

後來衛老媽帶了一家人回本家定居,直到衛妃進宮開始受寵,衛家一系才又算風光了起來。

我站在這紅漆大門石獅威立的燕府門前,着實遲疑了好一番,直到遠遠瞧見了一扶青色軟轎款款而來。

燕畟以前從不喜坐轎。

打我認識他的那天,最多印象就是那匹黑色剽騎在都城大街上招搖上下。

那時我初初入府,簡直不敢相信那麽威風八面的人居然是我的親表哥,也并不知道他的寶貝從不許府裏的任何人觸碰,還興沖沖地拎着馬刷給他的鳳麟洗了個澡,周圍看熱鬧的人很多,可誰也不說破。

所以當看到燕畟歸來盛怒的臉時,我只覺惶恐,很想快快回到洛晏城去。

老爹在我犯渾的時候會捏着我的耳朵告訴我哪裏錯了。而燕府的人呢,全都只是看着熱鬧,他們将所有的冷淡,嘲笑,譏諷通通都裝進來表面矜持裏,沒有人來告訴我什麽是不該。他們大約只會不屑地說,看,這是當年燕采薇的女兒,如今也不過個不知禮數,沒有教養的野孩子,怪不得燕太爺連她奉的茶也不願喝。

燕畟個頭很高,他把我舉起來的時候我以為他氣得要把我生生摔死,可最後他卻是笑了,他說:“九姎,就算你不願改姓,你還是燕家的子孫,馴馬從來就是燕家人的拿手好活。”

我後來才知道他的那匹鳳麟性烈,還曾重傷過一個看馬的小厮。

而我,除了看過幾回馴馬師的活計,不過再加了一把松子糖罷了。其實,我喜歡看馬兒潮濕溫潤的大眼,那樣讓我覺得安寧。

可燕府那些看熱鬧的人,怎麽會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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