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六個月後

六個月後。

【11月20日,在港鑫街區發生的日化廠爆炸案現已落下帷幕,目前工廠的負責人艾某已被拘留,最終量刑還未定奪,下面請看詳細報道】

“我到了。”

發語音消息的人推開酒吧大門,熟練地走到最裏面的卡座。

“怎麽來的這麽晚?”坐在座位上的人問。

“最近律所裏接了兩起大案,忙完我才有空過來。”

對方指着一個杯子,“我随便點了杯軟飲,你先喝吧。”

“沒酒精的喝着多沒勁,”金沐陽對着杯子抿了一口,“嗯?這味道不錯。”

“他們家的招牌特飲,三位數起。”

“味道蠻有層次感的。哎我聽說你們陸拓新建好了一棟酒店,誰來運營?”

“當然是請酒管公司特許經營,目前打算在希普頓和銀河這兩家品牌中挑一個。”

陸雪臻吃了一塊酸粉軟糖,刷新了一下味覺。

“希普頓可是英國老牌酒店了,你們這是大手筆啊。”

“陸拓現在資金鏈比較完善,除了現有的住房建築,我們這五年還打算投資公共建築,酒店是個不錯的開始,學校醫院這種,成本回收太慢。”

“行,那銀河呢,國內本土品牌,不論是資歷還是實力肯定比不上希普頓,你有什麽可糾結的?”

“希普頓說我們的選址與酒店的品牌形象不符,酒店大堂人來人往,周邊居民在門口乘涼。”

“噗哈哈哈哈……”金沐陽笑得連煙都叼不住了,“這不就是中國的現狀麽,跟他們英國的環境能一樣嗎?”

“給我根煙。”陸雪臻伸出手。

“你不是不抽嗎?”金沐陽把煙盒從兜裏掏出來連着打火機一塊放到桌子上。

陸雪臻嘆了口氣,點燃了一根煙,“下周六我哥婚禮。”

“我知道。你不能不去啊,這可是你們家大事。”

陸雪臻嘆了口氣,“請柬我給你了吧。”

“給了,我和我爸媽三個人的”,金沐陽把煙盒重新收回大衣口袋,“你不就是不想見你爸麽,不至于吧。”

“我哥和我嫂子就是一場商業聯姻,也許你不信,但他們倆原本都有各自的對象,因為這個就都分了。”

“那你呢,有喜歡的人了麽,我記得你大學那會就對這種事完全無感,男生們都還挺高興,說是少了個競争對手。”

陸雪臻沒理他這個話茬,把煙從嘴裏拿出來說:“你這煙不錯。”

“日本的茶味香煙,有女朋友嘛,得注意點。”

“你和她現在怎麽樣?”

“還可以,秘密交往中。”

陸雪臻把煙掐滅,起來去結賬。

金沐陽是陸雪臻的大學同學,家中經營律師事務所,手握很多人脈資源,實力排行在本市位居首榜。

陸雪臻的父親和金沐陽的父親也有些交情,但做同學的期間,雙方都不清楚對方的身份,因此兩人做朋友完全是出于自願,沒有任何利益驅使因素,相處起來也輕松得多。

金沐陽穿好衣服,“高飛娛樂的高駿你們給他發請柬了麽?”

“請了,但他去不去我不知道,他這玩世不恭的性格有時我也挺羨慕的。”

“行,要是他去了,還得麻煩你給我引薦一下,所裏有點事可能要請他幫個忙。”

“成,到時候你提醒我。”陸雪臻推開酒吧大門,寒風撲面而來,凍得兩人打了個哆嗦。

“你不是說認識了一個小孩嗎,他還沒聯系你呀?”金沐陽把手插進兜裏,準備攔一輛車。

陸雪臻下意識的摸了摸口袋裏的手機,說:“沒有。”

“那你給他打呀?”

“我給他打過,不在服務區。”

“那就是人家不想來上學呗,你這是熱臉貼冷屁股上了。”

陸雪臻有些煩躁,“也怪我沒說明白。我就應該告訴他——只要他來上學,我可以替他付所有的費用,資助他上到大學。”

“兄弟,聽我句勸,”金沐陽拍拍他的肩膀,“都半年了,別報希望了。”

陸雪臻轉過頭來看着他,“可我總覺得他會來。”

“叫輛車回家吧,啊,別想啦,我怕你睡不着。”

等待是這世上最煎熬的事,因為你不僅什麽也做不了,也不知道自己等來的會是怎樣的結果。

陸雪臻沒有打車,他認為走路回家更有實感。那種好像踩在棉花上的感覺,太虛無缥缈了。

今晚他失眠了,本想着今天喝了酒應該可以很快入睡,但他睡不着,一個姿勢側躺着肩膀都酸痛了。

走下床把窗戶開了一條縫,瞬時間窗外的聲音湧進房間。汽車在馬路上奔馳的聲音,風吹躁動的聲音,小區大門停車杆放下的聲音,全部都從這條窄窄的窗縫裏溜進了房間。

望見天上明晃晃的月亮,陸雪臻拿出手機翻到通訊錄最不常用的一條電話號碼,出神的看了一會兒,又放下了手機。

果然一回到城市裏他又變回了原來的他,只有循規蹈矩、原地踏步的死寂。

陸雪臻打開大燈,在筆記本上登陸自己的工作郵箱,開始安排明天的工作計劃。

八層的樓梯間裏坐着一個人,手裏攥着一臺手機,手機的界面停留在單詞打卡的APP界面,但是手機的主人已經睡着了。

忽然樓下傳出一聲響,他一下子驚醒,把披在自己身上的衣服裹緊些。

十一月的臨風市非常冷,宿舍樓道更是冰涼刺骨,李橙看了一眼手機,已經過了十二點了。

他從樓梯上站起來,推開門走回宿舍,屋子裏已經恢複了安靜。

宿舍裏住着四個人,都是一個班的同學,其中有一個人格外的惹人讨厭。每天打游戲打個沒玩沒了,晚上準備上床休息時,他還在那裏把鍵盤敲得嘎嘎作響,連着麥和游戲裏的隊友講話,大家給他提意見他也當做耳旁風。

這才認識還不到一個學期就這樣嚣張。

李橙爬上床,正考慮要不要學習其他人買個耳塞戴上一了百了,忽然睡在旁邊的林萊拍了拍他的頭,往他手裏塞了一個小方塊。

“什麽東西?”李橙小聲問。

“3M耳塞,新的。沒準一會武自超還要打呼嚕。”

“謝謝。”李橙摸黑打開小盒子,拿出耳塞塞到耳朵裏。

耳塞戴着也很難受,不過總比徹夜未眠強一些。

第二天一早,李橙差點沒聽見手機鬧鈴,他摘掉耳塞趕緊起來洗漱。

李橙的室友有三位,張強就是那個宿舍的萬惡之源,沉迷于電腦游戲,完全不學習。

武自超,酷愛籃球,打呼嚕震天響,天塌下來都能睡得像頭死豬,可能和他經常運動有關系。

林萊,睡在李橙旁邊,床位是頭對頭的關系。這人的名字很容易念錯,由于李橙第一次看到他的名字時就準确地讀了出來,兩人因此成為了還不錯的朋友。林萊喜歡社交,學校裏認識的人也多,在宿舍裏根本待不住,喜歡叫上朋友四處溜達轉悠。

“媽的,水真涼,牙都凍掉了。”武自超把嘴裏的沫吐掉,用涼水洗了把臉。

宿舍條件不是很好,早上八點前沒有熱水,想用熱水得提前一晚用暖壺備好。

“李橙!用下你的暖壺。”隔壁宿舍的同學也來公共廁所刷牙,同樣是酒管一班的同學。

“哦,用吧。”

“喲,這不是武大郎嗎?”李啓航離開水池繞到了武自超的身後。

“這周還訓練啊?”武自超問。他拿毛巾擦了一把臉,開始收拾自己的洗漱用品。

“訓,下周學校有比賽,高一高二都得訓。”

李啓航和武自超一樣,都是學校籃球隊的隊員。

李橙離開八層的公共廁所後,李啓航就對武自超小聲說:“這就是咱們班特困生?長得不像啊?”

“有沒有錢和長相有啥關系?我看你長得就顯窮。”

“滾!哎,他不會是騙錢吧。”

武自超輕蔑的看了他一眼,說:“他家裏确實不太富裕,我們跟他住一塊兒能看出來,他的生活費都是自己打工賺的。”

“我靠!這麽慘的嗎?”

“你打聽這個幹什麽?”武大郎轉身走出了洗手間,李啓航緊追着他。

“不是,我沒別的意思,是易玲讓我問的。她不是生活委員麽,要幫助有困難的同學。”

“切,莫不是你看上人家了?人家學習多好啊,能看得上你?”

“一年!你信不信,一年之內肯定追到手。”

上午最後一節是體育課,今天要跑長跑,大家都怨聲載道。

“李啓航,帶着大家把準備活動做了。”體育老師說。

“哦。”

李橙也不想跑步,他腰上有傷,跑多了會疼,一疼就得多半天才能恢複,他只能貼一片膏藥緩解一下,但是又怕身上有味。

一節課下來男生總共跑了三千米,跑完後大家坐在地上休息,林萊躺在李橙腿上,嘴裏罵罵咧咧的。

“這老師,絕對是失戀了想把氣都撒在咱們身上。”

“真的假的?”

“我跟你說,咱們學校好多人都談戀愛呢,老師也談,學生也談,我也想找個合适的。”

“現在就談是不是有點早?”李橙不太肯定的說。

林萊從兜裏掏出手機,打開QQ玩了起來。

“你怎麽把手機帶出來了,不怕老師沒收?”李橙低頭看着他問。

“不會的,他才懶得管咱們呢。诶,你知道最近有個跟QQ差不多的軟件叫微信嗎?好多人都在用。”

李橙湊過去一看,一抹綠色映入眼簾。

“這個軟件功能挺便捷的,還可以發語音,跟對講機差不多。你有微信號麽?”

“沒有,只有QQ號。”

“QQ號也能登陸,你快下一個,這個軟件多潮啊,別老用QQ啦。”

中午在食堂吃過午飯回到宿舍,李橙也拿出手機下了一個微信,看着空空如也的好友列表,他搜索了林萊的姓名簡拼微信號,首先給他發送了好友申請。

“咱們都是QQ好友了,還有必要在另一個軟件裏聊天麽?”李橙一邊脫鞋一邊問林萊。

“不想打字的時候就聊呗,我拉個群,把武自超也拉進來,就咱們仨,不帶張強。”

“行,那我先睡了。”

“诶,等下,借我數學作業抄抄,我沒寫。”

李橙就睡在下鋪,作業就放在旁邊的桌子上,他抽出練習冊,遞給林萊。

林萊一打開練習冊,就看到上面不僅寫滿了字,很多題號上還用筆作了不同的标記,老師判過的錯題也都用便簽紙在旁邊坐了批改。

“這也太……”看到李橙已經睡下了,林萊捂住了嘴。

張強不在,宿舍裏安靜了很多,李橙閉上了眼睛但沒有睡着。

好不容易找到了一所願意收他的學校,他當然要認認真真對待所有的事,不能有一絲懈怠,這是普通學生無法體會的心情。

再說了,如果自己不努力,又怎麽好意思去見陸雪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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