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重返

【2011年6月微信2.1版本新增功能——尋找手機通訊錄好友】

下山的路途不算遙遠，從山腳到縣城的路卻足足走了兩個小時。

“我得下來活動一下，腿都坐麻了，”陸雪臻說。

兩人下了車，拿出水和幹糧吃了幾口，在土路邊伸伸胳膊抻抻腿，之後又繼續趕路。

“還有多久？”陸雪臻問，“我來的時候怎麽沒覺得有這麽遠？”

“你走的那條路本來是最近的路，但是因為山體塌方所以廢棄了。”

陸雪臻坐在車廂裏，拿着諾基亞搜尋着信號，好不容易斷斷續續的有了一格，他嘗試撥出電話，但還是失敗了。

又過了一會，李橙已經接上了電瓶，比之前的速度快了許多。路上偶見幾輛從市裏開出來的車，終于有了些城市氣息。

兩人路過一個公路收費站後沒多久，就看到了一間小小的派出所，李橙還是第一次進去。

向工作人員說明來意後，工作人員打開公安系統，把陸雪臻的身份證放在讀卡器上，并且核對了指紋。

“行，我們已經給你取消了失蹤人口标記，你給你家人打個電話吧。”

李橙覺得屋子裏煙味太重，于是便走到外面靠在車廂裏喝水休息。

陸雪臻拿起派出所的座機，實在不知道該撥給誰。好巧不巧，他唯一背下來的號碼，就是朱凱的辦公室座機，幸好今天不是周末。

“喂，朱凱。”

朱凱拿起電話，以為自己聽錯了，“老，老板？你活着！”

“你過來接我一趟，順便給我買兩部手機，我自己留一部，另一部送人。”

“您現在在哪兒？沒被綁架吧。”

“啧，我好着呢。我在果莊縣收費站那邊的派出所，你現在就可以出發了，

“好的老板。手機要什麽款式的？”

“最新的，兩臺一模一樣就行。”

“對了，你再給我轉接一下總經理辦公室。”

電話通道安靜了一會，傳出呲呲的電流聲，之後再次被接通。

“柏誠，是我，我給你報個平安。”

聽警官說附近有個挺大的高速服務區，餐飲休息娛樂設施一應俱全，二人開着車沿着公路不一會就找到了。

這裏有家甜品站，裏面幾乎沒什麽人，陸雪臻大步流星地就走了過去，李橙屁颠屁颠的跟在他後面。

推開門，濃郁的咖啡香氣撲鼻而來。陸雪臻點了兩杯咖啡和兩份甜點，李橙好奇的翻弄着店裏的菜單小冊子，這上面的他全都沒吃過，然而每一個看起來又都很好吃。

沒過一會，咖啡和甜品就端上來了，陸雪臻嘗了一口，覺得味道很一般，差點沒吐回去。

李橙小心的喝着一杯又苦又甜的叫做焦糖瑪奇朵的飲料，又拿着小勺子一點一點的“刮”着芝士蛋糕，吃了好久才戀戀不舍的吃掉最後一口。

“這麽喜歡？”

“嗯。以前我見過別人吃，就是不知道什麽味。”

陸雪臻揮揮手，“服務員，再來一份一樣的。”

李橙一驚，“不用了不用了。”

“那換個口味的，就巧克力的吧。”

沒過一會，李橙又開心地“刮”完了第二塊蛋糕。

陸雪臻看着他的樣子，覺得非常有趣。

朱凱接到電話後，飛奔到最近的商店買了兩部手機，之後從公司借了一輛車直奔郊外。

“雪臻哥，你平時工作累不累，忙不忙？”

陸雪臻點點頭，說：“間歇性的，忙一陣閑一陣，不過忙的時候居多。怎麽想起問我這個？”

李橙因為害羞，眼神飄到了一旁，他摸摸自己的鼻子，說：“就是……你以後有空的話，歡迎你再來山上玩。”

陸雪臻沒接過這個話茬，他仔細瞧着李橙的五官，好像要把它們刻在自己的腦海裏似的。

說不準這就是最後一次見面了呢。

這位少年總是為自己着想，把所有好東西都留給自己，飽含熱情卻又懂得克制，陸雪臻和他相處起來非常舒适，生活習慣也都是彼此契合，猶如相處了多年的老朋友。

“你慢慢吃，咱們要在這裏等好久呢。”

李橙點點頭，陸雪臻又買了兩個冰淇淋球，兩人一邊吃一邊消磨時光。

陸雪臻靠在椅子上看着窗外的自然風景，享受着陽光的沐浴。以他的能力供應一個孩子上學不是大問題，但成敗與否都在李橙。對于李橙來說，這裏是他的家鄉，是他賴以生存的地方，戰戰兢兢邁出這一步，真的需要很大的勇氣。

“老板！”甜品店的門被打開，朱凱沖他招招手，李橙一回頭便看到了一個戴着眼鏡的人跑了過來。

“我一百二十的車速馬不停蹄兩個半小時，派出所的警察告訴我你在加油站。”

光顧着和陸雪臻說話了，朱凱這才注意到桌子對面還坐着一個陌生的男孩子。

“這是李橙，我的救命恩人。”陸雪臻介紹。

“啊，真是謝謝你啊，要是我們老板出了事，我的工作非丢了不可。”

朱凱很容易讓人有親近感，李橙笑着和他說：“不用客氣。”

“東西都拿了麽？”陸雪臻問。

“都在車裏。”朱凱回答。

“你自己墊墊肚子，一會我買單，車鑰匙給我。”

李橙跟着陸雪臻坐進一輛商務車裏，他東摸摸西看看，但又怕自己弄壞什麽，所以只是看，沒有動手。他從窗戶把半個身子探出去，從後視鏡裏看着自己很拉風的樣子。

陸雪臻把電話卡從舊手機裏拔出來，換到新的手機裏，開機後，短信消息一大堆。

“木木。”

李橙回過頭，看到對方遞給自己一個盒子，是一部觸屏手機的包裝盒。

“送你的。”

“這……”禮物太貴重了，他根本承受不起。

“送給你的禮物，一點小意思，拆開看看吧。”

李橙激動地拆開包裝，摸到了光滑的金屬外殼，他甚至在黑色屏幕上看到了自己清晰地倒影。

“那謝謝雪臻哥！”

“你看，把卡插進去後開機，這些按鈕點一下就有反應，下面的三個功能鍵你都自己試試。”

李橙學的很快，他甚至發現這個手機還有前置攝像頭，他給兩人拍了一張合影，這張照片對他來說無比珍貴。

“記着，以後有什麽不懂的、不會的，就用手機上互聯網查，你所有的疑問都會得到解答，知道了嗎？”

李橙點點頭，莊重的用雙手捧着這個全能的小家夥。

陸雪臻拿李橙的手機給自己打了一個電話，留下了自己的手機號，“如果你想到城裏來上學，記得聯系我。”

李橙又點點頭。

朱凱把肚子吃了個溜圓，之後叫他的老板來結賬。陸雪臻掏出信用卡，在POS機上付過款後，準備和朱凱離開。

就這樣結束了嗎？

李橙有些傷感——如此美好的一個星期，這就是終曲了。

他站在原地揮揮手，看着汽車輪胎緩慢地轉了起來，帶起一小片揚塵。

陽光打在他的臉上，有些灼痛。

陸雪臻總覺得有些不舒服，度過了這樣難忘的一個星期，告別卻來得這樣的倉促。又沒人催他回去，為什麽不再看一眼呢？

即将駛入下坡路段時，商務車的速度越來越慢，最後竟然緩緩地停在了應急車道上。車門打開，陸雪臻走下了車，沖着遠方的李橙揮揮手，朝他快步走了過去。

李橙一路小跑，剛一撲進陸雪臻的懷裏，就嗚嗚的哭了起來。

朱凱仿佛受到了驚吓，這是他第一次看見陸雪臻和別人有這樣的親密接觸，或者說他第一次看到有人主動對陸雪臻做出什麽親昵舉動。

要是他老板能把這種感覺用到相親上，他也用不着一天到晚在各大人脈圈裏物色對象了。

李橙張開雙臂插進陸雪臻的腋下，把人緊緊地環住。陸雪臻胳膊被架在兩側，不知道該如何安放。他的身體被裹挾進一只嬌小的身軀，卻好像嬰兒在母親的肚子裏，享受着酸軟而舒适的安全感。

“真像小孩舍不得媽，”陸雪臻呼嚕呼嚕他的頭，結果李橙哭的更厲害了，“男人遇到事不能總是哭鼻子，得想想有什麽解決辦法，知道了麽？”

“嗯……”

陸雪臻和他分開，想要給他擦擦眼淚。李橙的眉眼間浮現着一種難以言狀的哀傷，連他這個千年老幹眼都要生出幾分想哭的沖動。

“別傷心，以後會見面的。趁我還沒改變主意，我得走了。”

李橙抽噎着說，“雪臻哥，我們會再見面嗎？”

“我想……我們會的。”

朱凱發動車子，導航為他規劃了新的路線，透過後視鏡，他看到了陸雪臻紅紅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