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連線

【爸，您安排我們相親吧。】

一離開會場，陸雪臻就在花園裏吐了個昏天黑地。

這味道真的太難聞了。

他這個樣子很狼狽，不能讓別人看到，于是便抓緊時間穿過花園走到停車場，打開車門直接躺了進去。

車裏太冷，他把鑰匙插進去點燃發動機，給自己開了個空調。

躺了有十幾分鐘，陸雪臻的手機響了起來，還好是金沐陽打來的電話。

“嗯……”

“你在哪兒？我找你半天。”

“我在你車裏休息呢，有事嗎？”

“沒事你休息吧。”金沐陽挂掉電話，想透口氣，索性也走出了會場。

陸雪臻剛覺得身上暖和一點，突然車門被打開，一股冷風直灌進來。

“我就覺得不對勁，你有事兒沒事兒？。”金沐陽把身子探進去，一擡手打開閱讀燈，看到了陸雪臻把頭埋在車墊裏。

“喝多了？我沒喝酒，要不送你回家吧。”

陸雪臻撐着爬了起來，打了個哆嗦。

“我發燒了，想回去吃點藥。”

“哎，這都什麽事兒。你哥他們那裏還沒結束，你這提前走行嗎？”

“都下午四點了，差不多該散了，你送我一趟吧，我真撐不住了。”

“行，你衣服我給你拿來了，蓋着接着睡吧。”

金沐陽坐進車裏，把車門關好，沒一會就開出了酒店。

把陸雪臻送到樓下，金沐陽又趕回婚禮現場去接他爸媽，中途沒忘記找來陸柏誠告訴他陸雪臻已經回去了。

“嗯，他剛剛發消息給我了，謝謝啊。”陸柏誠和金沐陽剛說上兩句話，轉頭又有人來和他碰杯并送上祝賀，他實在忙的脫不開身，沒再理會這茬。

金沐陽有點鬧不明白，同樣都是兒子，這兩人的待遇怎麽就這麽不一樣呢？

元旦前夜，813宿舍只剩下林萊和李橙，武自超終究沒忍住，回家去了。

李橙趕着把這幾天的作業都寫完，好留出時間準備去工作。

林萊趴在床上看課本，看得很煩，他把頭伸出去，看到李橙在做他的樹葉标本。

“你的愛好蠻特別的。”林萊說。

李橙回過頭，看到林萊也望着他，說：“留個紀念吧，有些樹葉長得很漂亮。”

“你喜歡收集植物？”

“不一定，一些小擺件什麽的我都挺喜歡。”

“哦，那模型呢？飛機呀汽車什麽的。”

“那些……一般吧，感覺冷冰冰的。”

林萊看到李橙做的成品還挺像那麽回事，就問他用的什麽材料。

“以前我都夾書裏，後來發現那種包書皮的透明膜挺好用的，我就都給它們封上，再沿着輪廓剪出形狀，用直發夾給它燙一下就密封好了。”

“嚯，你還有直發夾呢，這不是女生用的麽？”

“易玲借給我的，這還是她出的主意。”

林萊下床穿好毛拖鞋，看了眼手機，突然開心的叫了起來，“817那裏開局了，缺人，李橙你去不去？”

“我不太會這些……”

“沒關系，大家就是湊個熱鬧，走吧走吧！”

李橙把桌面收拾一下，把宿舍門鎖好，跟着林萊往817宿舍走。

林萊連門都沒敲，一推開門，一股子大排檔的味道迎面飄來。

“诶诶诶，太好了，又來倆。”坐在門口的一個同學說。

一個普通四人間的宿舍坐了十個人，各種小吃淩亂地擺在課桌上，有殘羹冷炙也有剛買來的還冒着熱氣的。

“來來，開新的吃，自己拿，這可都是兄弟們冒着生命危險買回來的。”住在813的一位同學說。

“喝的有嗎？”林萊問他。

“桌子底下有一箱啤酒，裏面可能還有幾罐可樂，你們自己找。”

林萊跟在自己家裏似的翻箱倒櫃，翻了半天發現只有啤酒了，也遞了一罐給李橙。

“喝酒的話別忘了開窗通風，有味兒。”班長善意提醒。

“咱們玩什麽？”林萊說。

“我們都行。”坐在床上的幾個人說。

“李橙你會玩什麽？”班長問他。

“我都不太會，還得麻煩你你們教教我。”

“沒事沒事，那我們玩狼人殺吧，這個上手快。”一人帶頭說。

李橙跟着林萊打了一局，知道流程後越玩越上瘾，這一罐啤酒也很快見了底。

林萊半途遞給他一串金針菇肥牛，他嘗了一口，覺得還挺好吃，沒一會就吃完了。

“嘿嘿，我又贏了。”班長又啃了一個雞腿，“趕緊上供上供。”

輸了的人要交出去一點零食作為貢品，沒一會兒棒棒糖、巧克力、花生、瓜子、薯片就都擺上了桌，班長一樣留了點，剩下的都分給大家夥吃。

“哎，你倆交啥了？”班長問林萊和李橙。

“我給你們唱首歌吧。”林萊一邊說就一邊唱了起來，跑掉十分嚴重。

“哎呀呀，別唱了，你一個吹樂器的還跑調這麽嚴重。”李啓航一邊笑一邊說。

李橙有點不知所措，他沒帶零食，不知道怎麽抵賬。

“那你給我們講講你的故事吧，我們就是想知道山裏的生活是什麽樣子的，大家都在城裏住，沒見過。”

其他人也點點頭，表示想聽。

李橙大致講了講他的生活，因為他們見不到，所以很多風景什麽的是講不出來的。大家東問一句西問一句，李橙一一做出了回答。

“山裏沒有信號，不能打電話……”

“每個月有貧困補助，但是不多。”

“那個……我沒上過初中，直接出來念的高中。”

“牛逼啊！”七八個人發出這樣的感嘆。

“你要是上了初中，還不得考上普高啊。”

林萊開始添油加醋，“我們宿舍的作業都抄他的，那正确率還得特意改錯幾個才敢交。”

“卧槽！”十個人齊嘆。

“诶诶，別說了，拉仇恨。”李啓航沖着林萊講。

“那你為什麽突然想到要上職高啊？”班長問他。

“我……認識一個人，大我八歲，他在城裏有份很好的工作，之前來山裏旅游的時候住在我家，他告訴我一定要上學。後來我聽說咱們學校有貧困生助學名額，我就來這裏了。”

“那你和那個人還有聯系嗎？”

“我……沒敢聯系他。”

“為什麽呀？”李啓航問，“這麽好的資源不用不是浪費嗎？”

“資源？”班長隔着桌子踹了李啓航一腳，“別把人教壞了。”

“這逢年過節的，總得打聲招呼吧。”813的一個住戶說。

“發個微信也行啊，最近有好多過年的表情包，我給你們發幾個瞧瞧。”林萊拿出手機一通折騰。

李橙好久沒打開微信了，他想起上次艾逸倘讓他通過的好友申請他都還沒處理。

微信更新了版本，系統提示他是否導入通訊錄聯系人好友，他點了确定，又看了一下後臺的流量統計助手，他一個月才兩百兆的移動流量，可不能超了。

813三人的宿舍群裏，林萊發來幾個可愛的元旦快樂表情，李橙都給存了下來。

“哇，老秦也有微信。”李橙跟林萊說。

順着通訊錄好友列表往下翻，李橙突然看到了一個名字。

陸雪臻——來自手機通訊錄，昵稱：開發部陸雪臻。

李橙以為自己兩罐啤酒下肚喝多了，定眼一看，沒看錯。

雪臻哥也有微信？他心裏想。

要不加一個試試，發個新年祝福什麽的，這比直接發短信打電話要好一些吧。

李橙小心翼翼的點擊了添加按鈕，發送了好友申請。

接下來的時間裏，李橙時不時的就拿出手機來看，移動互聯網一直開着，生怕錯過任何一條消息。

陸雪臻給自己煮了點面條吃，他不怎麽會做飯，因此煮出來的東西極其難吃，再加上他本來也每什麽胃口，喝了點面湯就鑽進被窩裏睡大覺。

拿出溫度計量了體溫，還好沒到三十八，他把溫度計放到抽屜裏，看到手機亮了一下。

[李木登 請求添加你為好友]

這是誰？陸雪臻頭暈的厲害，一時半會沒想起阿來。

突然他睜開眼睛，這不是李橙嗎？

頭像是一只卡通的小麻雀，他一看立刻通過了好友驗證。

[木木？]

李橙去衛生間的時候，看見鏡子裏自己的臉紅撲撲的，大概是喝酒喝多了。

還有幾十秒就到新的一年了，大家都站在陽臺上，李橙走過去，只聽到寂靜的校園中，幾棟宿舍樓之間回響着元旦快樂的吶喊聲，一看手機，時鐘顯示一月一號零點零分，接着，在來自不同方向的聲波之中，817的十二個人一起将肺中空氣全部排空，對着夜晚的宿舍樓們大喊：“新年快樂！”

震耳欲聾的聲音令今晚的聚會達到了高潮，大家喝酒幹杯，有人還在許願。

忽然手機震動了一下，李橙一看，一口氣差點沒喘上來。

他跑回自己的宿舍，把門一關，坐在床邊上一邊抖腿一邊回複消息。

[雪臻哥，新年快樂！]

之後附加一個可愛的動畫表情。

[你在哪兒？山裏有信號？]

李橙一秒不耽誤，立刻回複：[我在市裏上學。]

陸雪臻感到驚訝，回複：[哪個學校？]

[臨風市第二職業高級中學。]

陸雪臻覺得有點可惜，怎麽讀了個職高呢？但轉念一想，李橙也是靠自己去上的學，這樣也許比他直接找個市重點塞進去要有意義得多。

[都這個點了怎麽還沒睡？]

李橙趕緊打字：[和同學一起等跨年，過一會準備睡了。我是不是吵到你了？]

[沒有，我也沒睡。]

[你在忙工作嗎？]

[把你新手機號發給我。]

李橙剛把手機號發給他，沒過一會手機震動了起來。

來電顯示：陸雪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