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寒門之子蘇清端 可他即使落在如此難堪……

許湛微怔,而後便沉思了一陣,只淡淡一笑道:“外頭人不了解蓮兒,便傳出了這等渾話。”

林大正只在心裏腹诽道:這長公主見了您總是一副冷心冷面的樣子,您卻總為她說話做什麽?

“她已有許多時日不曾來給母後請安了吧?”許湛眼裏彌漫着些許悵惘,只見他半副身子隐在暗光之下,那漆黑的暗光無端地便将他襯得落寞不已。

林大正心有戚戚地應了一聲。

“去找方雅姑姑,讓她替太後寫道懿旨,只說太後思念女兒,已是食寝難安。”許湛說完這番話後,許是他自己也覺得自己過于無恥,竟假傳懿旨,用孝字威逼着她進宮。

可那入骨的思念已在他心裏瘋狂滋長,無恥便無恥了,只要能讓自己見她一面便好。

林大正悄悄嘆息了一陣,而後便退了出去,只留下那少年天子獨自隐在那半是黑暗的燭光中。

翌日,京城裏是個豔陽高照的晴天。

許蓮透過窗子瞧了瞧那萬裏無雲的舒朗天空,心情也随之愉悅了起來。

“你快去廚房裏好生叮囑他們一番,只說要做些京城貴女平素愛吃的甜點來。”許蓮笑意染上眉梢,連帶着春杏也喜意盎然。

她只在心裏嘀咕道:若是那張和靜能讓長公主一展笑顏,自己便不再讨厭她了。

許蓮瞧着春杏正在癡笑着發愣,便用自己的蔥蔥玉指點了點春杏的額頭道:“還發什麽愣呢?還不快去廚房?”

春杏這才如夢初醒地應聲而去。

許蓮用完早膳以後,便派了女官在公主府門口等着,她生怕那些小厮見張和靜臉生,便唐突了她。

在許蓮百無聊賴地連飲了五杯茶水以後,才自外間響起了女官的通報之聲。

“張家小姐到。”

許蓮連忙從位子上站了起來,而後便欣喜不已地望着門口,只見一紅一綠兩位小姐煙煙袅袅地走了進來。

許蓮微愣,帶頭的這紅衣女子她雖覺得有些眼熟,可一時半會兒竟想不起她的名字來。

她在往那女子身後望去,這才尋覓到了一身綠衣,似清麗蓮荷般的張和靜。

“參見長公主。”紅衣女子面上有着難以掩蓋的喜悅,只見她彎膝讨好似的對許蓮行了個禮。

“和靜,這位小姐是?”許蓮仍是想不起來這紅衣女子的名姓,便只得求助張和靜。

“啓禀公主,這是我的嫡姐,張華兒。”張和靜迫于李氏的威逼利誘,便不得已将這張華兒一齊帶來了長公主府,也不知長公主是否會生氣?

許蓮略思索了一陣,便想起了緣何她會覺得這張華兒眼熟,原來她便是那日坐在那張禦史夫人身旁的小姐。

倒是不請自來,臉皮厚的很。

許蓮頗有些不悅,她本有許多親密之語要與張和靜說,這不速之客杵在她們中間,叫她們如何能自在地互訴衷腸?

張華兒見許蓮臉色陰恻恻的,便小意奉承道:“華兒仰慕公主已久,此番登門造訪,便是想領略一番公主的風姿。”

“本宮可沒有什麽風姿,不過與你們一樣會哭會笑會跳罷了。”許蓮不假辭色的将張華兒的話堵了回去,臉上也頗有些不耐煩。

那張華兒雖是有些難堪,可她在來長公主府前便已做好了捧她冷臉的準備,為了爬上那至高無上的位置,受幾句公主的冷言冷語又有什麽稀奇的?

“公主當真是才情斐然,且又平易近人呢,只是我們這些粗人又如何能與公主相比呢?”張華兒掩嘴一笑,不拘這許蓮臉色有多差,她總是能說出許多奉承之語來。

許蓮自诩修養極佳,卻被她的不要臉皮氣了個夠嗆,這禦史大夫雖不是什麽權勢極盛的大臣,但也好歹是個出聲清流世家的中庸之人,只是這張華兒為何要如此自輕自賤?

一旁的張和靜瞧着自己醜态畢露的嫡姐,只在心裏悄悄嘆息了一通。

“和靜,你快坐下來吧。”許蓮雖對張華兒不假辭色,可對張和靜,她卻溫和有佳。

張華兒在一旁看着許蓮如此作态,心裏只暗恨這公主竟是眼瞎了不成?為何要如此優待這個庶女?比容貌、才情、家世,自己比這庶女差在哪裏?

思及此,張華兒便惡狠狠地瞪了一眼張和靜,她是啞巴不成?為何不會自己說一些好話?難道長公主如此冷待自己,她便舒爽了嗎?

張和靜因這張華兒一事,只覺得十分對不起許蓮,便将身邊丫鬟手中的茶杯拿在手中,只尊敬地遞給許蓮道:“長公主,那日在小蓮荷池旁,是和靜太過猖狂,還請公主不要往心裏去。”

許蓮見張和靜如此做小伏低,心裏則更不是滋味,那日明明是自己的錯,為何和靜要對自己道歉,可那道歉之語臨在嘴邊,卻怎麽也說不出口。

許蓮只暗恨自己骨子裏的這股傲氣,還有那個不速之客張華兒,若不是她在這裏礙眼,自己定會拉下臉向和靜道歉。

“無妨,不過是小事一樁。”許蓮極不自在地拿過茶杯,而後便不顧那茶水的滾燙,一股腦兒地全喝了下去。

張和靜瞧着一旁虎視眈眈的張華兒,她雖答應了嫡母要帶着嫡姐一同前往,可到了公主府以後的事情她可沒答應過嫡母,只見張和靜先是大聲咳嗽了幾聲,那聲音将許蓮唬了一條。

“和靜,你怎麽了?”許蓮着急地問道。

張華兒見勢也裝出了一副十分擔心庶妹的模樣,她只笑着對許蓮說道:“靜兒自小身子便不好,好在平日裏我總遣人去給她延醫問藥,這下才好了許多,如今只是小恙,公主不必擔心。”

許蓮卻是正眼也沒瞧她,只輕飄飄地說道:“難道你叫張和靜?”

這張華兒面上便十分難堪,只讷讷不敢做聲。

“今日一早起來,便有些頭暈難忍,許是昨日夜裏着涼了。”張和靜氣若游絲地說道。

許蓮當下便從位子上站了起來,只見她吩咐侍立在側的女官道:“馬上去請個太醫過來。”

那張和靜忙出言阻止道:“公主,我這是老毛病了,請太醫來也是沒用的。”說着,便又咳嗽了起來。

許蓮這下可當真是急的不得了,只見她忙上前替張和靜順氣道:“太醫如何就沒用了?你這幅樣子,我怎麽放心的下?”

“若是公主信我,我這病滿京城裏便只有一位大夫能治,公主不妨要了馬車,帶我去那大夫醫館裏。”張和靜只面色慘白地說道。

許蓮哪有兒不從的道理,只見她立馬連聲讓人備車,而後便親自扶着張和靜,就要從花廳裏出去。

那張華兒連忙上前,似是要跟着許蓮與張和靜一同前往那醫館的樣子。

“你且在本宮府裏等一等吧。”許蓮只撂下這句話後,便扶着張和靜出了花廳。

張華兒雖是萬般不舍,卻不敢違抗長公主的吩咐,只跺腳暗罵張和靜是個沒用的東西。

那些女官見許蓮如此在意這張家小姐,便立刻準備了一架軟轎子,許蓮便扶着張和靜上了轎子。

待馬車行進後,張和靜的面色便立刻恢複如常,她便“噗嗤”一笑道:“公主,和靜有罪。”

許蓮一頭霧水,瞧着張和靜面色忽又紅潤無比,便疑惑道:“你頭不疼了?”

“我那嫡姐實在是讨人厭的很,有她在,我與公主連說話也不自在,和靜便自作主張想了個促狹主意,便裝病帶着公主避開了她,還望公主責罰。”張和靜心裏感念長公主待自己的情誼,面上卻一切如常。

許蓮心中雖是隐隐有些不适,可和靜說的話也十分在理,若不是用這促狹理由,又如何能甩開那煩人的張華兒呢?

“只是,我們要往哪裏去呢?”許蓮發問,她這個長公主平日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對如今京城的賞玩地方當真是不熟悉的很。

只是能與閨中密友去肆意游玩一番,當真是有意趣的很。

“若公主不介意,我們便當真往醫館去一趟吧,和靜要為一位友人買些藥材呢。”張和靜打量着許蓮面色十分愉悅,便試探性的問道。

并非是她得寸進尺,只是今日是那人去醫館取藥的日子,可那昂貴的藥材他如何能負擔的起,只怕他又不辭辛勞地去深山上挖了藥材賣了換錢吧。

“既是和靜有事,便往那醫館去吧。”許蓮雖是有些落寞,卻仍強撐着笑言道。

張和靜自是十分感激。

待馬車駛到城西醫館之時,張和靜便歉意地一笑道:“這醫館是那些貧苦人家最愛來的地方呢,公主只待在馬車上吧,和靜去去就回。”

許蓮自是沒有異議。

只是張和靜去的時辰太久了些,許蓮只覺得這轎子十分煩悶逼仄,她便随手掀開了車簾,入目的卻是一道熟悉又清冷的背影。

熟悉的粗麻布衣出現在許蓮視線內,她微愣了一霎,而後便擡眼細看了一番那粗麻布衣的主人。

當真是蘇清端,可他在這醫館裏做什麽呢?

許蓮定睛一瞧,那蘇清端腳旁還有兩大簍草藥,他正背着對自己正與那醫館裏的掌櫃說話。

“蘇小哥,這點藥材只能賣一兩銀子,你母親的藥可要五兩的銀子,這剩下的四兩銀子您若給不出,這藥,我便也不給了。”那掌櫃的神色十分倨傲,許蓮瞧着心裏頗不是滋味,這些醫館難道只為了賺人錢財嗎?懸壺濟世的醫德竟不顧了?

可他即使落在如此難堪落魄的境地中,仍似青山松柏一般,挺直了脊背,叫人不敢小瞧了他。

“我替他給。”一道熟悉的清麗女聲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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