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失戀的張和靜 許湛正坐在乾清宮的墨玉……

許蓮便擡眼望向那說話之人,卻是久久不見人影的張和靜。

此時的張和靜與往昔的張和靜大不相同,她不再娴靜典雅,不再一舉一動克制守禮,而是熱切又羞赧地走到蘇清端面前,軟了聲音道:“蘇公子遇上了難事,這四兩銀子便讓我為你出吧,待蘇公子寬裕之時,再還于我吧。”

許蓮不知怎得,心裏咯噔了一下,一股酸酸脹脹的異感席卷了她的五髒六腑。

原來張和靜對蘇清端有意,倒是神仙璧人般的一對。

只是許蓮無端地思及蘇清端諱莫如深的墨黑瞳仁,還有他通神清冷淡然的谪仙氣華。

倒是般配的很,人世間繁雜喧鬧,若是能遇上一個相愛相守的知心人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她應該祝福張和靜的,可是那顆滾燙的心卻漸冷減冰,直至她的面容上再沒有一絲笑影。

原來孤獨寂寥的人只有她一個人罷了。

許蓮立即打斷了自己的胡思亂想,她只默默告誡自己,和靜落落大方,善良溫婉,蘇清端心儀于她也是一件喜事,難道閨中密友覓得良人,自己不該替她開心嗎?

那蘇清端只溫和地朝着張和靜行了個禮道:“張小姐。”

張和靜則是含羞帶怯地瞥了蘇清端一眼,而後便義正言辭地對那醫館掌櫃說道:“母親有疾,蘇公子也是一片孝心,且這滿筐的虎杖、烏藥怎可能只值一兩銀子,你莫要在此胡謅诓騙蘇公子,行醫問藥,若是連懸壺濟世的醫德都丢了,只叫人瞧不起你。”

許蓮微愣,在她面前的張和靜總是盈盈淺笑,溫婉寡言,卻沒想到她也有如此伶牙俐齒的一面。

那醫館掌櫃的見眼前這位清秀佳人是個懂行的,那通身的氣焰便低了許多,只見他仍不服氣的強辯道:“就算這虎杖、烏藥略值一些錢,可這公子母親的病已是頑疾難醫,除了那太醫院裏的院首能堪治三分,這京城裏有哪家醫館願意給這公子配藥的?這麽些年,我已是仁至義盡,若不是他頂着個探花的頭銜,我才不願自家倒貼進好幾兩銀子給他配藥呢。”

那張和靜見這掌櫃的已是将話說的如此直白不客氣,心中也暗悔:方才不該如此咄咄逼人,若是惹惱了這掌櫃,耽誤了蘇公子母親的病情可怎麽好?

只見她斂眉低目,只讷讷地說了句:“抱歉,蘇公子。”

誰知那蘇清端只是淡淡一笑,而後便躬身朝着那掌櫃的行了個禮,只飽含歉意道:“勞煩掌櫃的這些年的照顧,清端自會想法子将這四兩銀子補上。”

那掌櫃的見這蘇清端克己守禮,且又生的眉清目朗,若不是那粗布麻衣礙了他的氣韻,只怕也是個芝蘭玉樹的貴公子。

且這蘇清端現今雖落魄,卻秉着一身正氣入了官場,如今雖只頂着個大理寺寺直的官銜,可說不準哪日便得了貴人的青眼,平步青雲了呢?

“罷了,這藥你便拿去吧,省得我被那起子不懂事的人編排成了個冷心冷肺的惡人。”那掌櫃的揚起鼻子冷哼了一聲,意有所指地譏諷了一聲後,便把那藥包遞到了蘇清端的手上。

而此時的張和靜則是羞得雙頰窘紅,連車轎裏的許蓮都瞧得很不是滋味。

那蘇清端則是溫聲笑道,“今日多謝張小姐出手相助,只是這四兩銀子卻不必了,蘇某不可欠下張小姐這般人情。”邊笑着,他黑曜石般的瞳仁且溢出了萬般光華。

張和靜方才那股為蘇清端挺身而出的孤勇便一點點消散殆盡,只見她捏緊了手上的軟帕,只踟蹰萬分地說道:“蘇公子不必如此客氣,我知蘇公子如今有些難處,這四兩銀子便先借給蘇公子,待蘇公子寬裕之時,再還于我,可好?”

她這般怯生生的軟糯之語連許蓮聽了都酥了半邊的身子,可那不解風情的蘇清端卻像快硬邦邦的石頭,只見他仍是清朗含笑,可出口的話卻仍是克制疏離:“謝過張小姐的好意,可蘇某實在不能收。”

說罷,他便再次向張和靜行了個揖,而後便匆匆離去,獨留下張和靜在原地紅了眼眶。

許蓮心有戚戚,原來張和靜與這蘇清端并非心悅彼此,這蘇清端倒真是有些犟脾氣,便是收了和靜的四兩銀子又如何?難道他還怕被人嚼舌根說他吃軟飯不成?

許蓮望了眼蘇清端漸行漸遠的背影,只見那落日餘晖映在他身上,沒來由的便給人一種清肅蕭瑟之感。

張和靜仍在原地失魂落魄,瞧着天色已深,許蓮便掀開了車簾,在春杏的攙扶下走到了張和靜身邊。

“天色暗了,和靜,本宮送你回府上吧。”許蓮見張和靜神情哀切,便心有不忍地上前勸說道。

張和靜這才從愁緒中抽身而出,只見她掩住了眼眶裏盈盈的淚水,只裝作沒事人般的強笑道:“公主,我失态了。”說着,她又擡眼望了望遠處日落陽斜的昏光,原來不知不覺間時間竟流逝的如此之快。

許蓮只在心裏婉轉嘆息了一聲,她從未歡喜過誰,自然不明白那些有情人之間的情絲綿綿。

若有朝一日,她喜歡上了哪個公子,必要他眼裏心裏都只有自己一個人才好。

思及此,許蓮的腦海裏無端的浮現出蘇清端那張清朗芝蘭的面容。

只是那一霎那,她便立刻在心中懊悔道:那是個比臭石頭還要再硬一些的頑石性子,除了生的超塵似仙了一些,便是要家世沒家世,要前途沒前途。

也不知和靜究竟看上他什麽?

“本宮送你回去吧。”

“謝過公主。”張和靜斂起了悲怆之意,随着許蓮上了轎子。

待許蓮将張和靜送回張府後,便有些意興闌珊地回了自己的長公主府。

剛過了那矗立着的兩座石獅子,便有幾個女官面有焦急地跑近前來。

“那個張華兒離開了嗎?”許蓮趁那女官還未開口,便搶先說道。

“已走了,公主,奴婢有要事禀告。”那女官神色慌張,似是有什麽大事發生。

許蓮便也提前了幾分勁色,只問道:“何事?”

“宮中傳來懿旨,太後娘娘鳳體欠安,召公主前去壽康宮請安呢。”

許蓮一愣,她又不是太後親生的女兒,只怕她不在太後眼前晃,太後還能安生些日子呢,怎會身體有恙後傳召自己?

許蓮略一沉思,便知那是許湛使得把戲,只是她卻沒有抗旨不尊的資格。

之間許蓮低低的嘆了口氣,只吩咐那女官道:“替我換衣服吧。”

待宮門快要落鑰時,許蓮才乘了一座小轎從偏門進了皇宮。

她便吩咐那引路的太監往壽康宮去,只是那太監卻隔着轎簾皮笑肉不笑道:“公主在去觐見太後前,先落腳修整片刻吧,總不能讓公主風塵仆仆地去壽康宮,若是過了涼氣給太後,可就不美了。”

那春杏只覺這太監說話十分無禮,只脹紅了臉要與轎外的太監分辨一番。

許蓮卻面無表情地按住了她的手,只冷冷說道:“許湛身邊的人不都是這副脾性嗎?你還想與他争辯?”

“勞煩公公帶路。”許蓮只譏諷無比地一笑,一早便猜到了許湛的司馬昭之心,既然躲不過去,她便懶得再費口舌了。

那太監果真領着那小轎子,鑽在夜色之中,往那閃着燭火的乾清宮裏走去。

乾清宮乃是許湛養生修息的宮殿,平日裏他甚少往後宮裏去,每夜裏不過睡在乾清宮中。

許湛正坐在乾清宮的墨玉方桌上,案幾上放着一只黃玉嵌竹鉑的狼毫,此刻的許湛毫無平日裏殺伐決斷的冷傲之氣,只癡癡地望着乾清宮的殿門出神,間或從額頭上滲出一些細密的汗珠。

在他焦等至心跳如擂時,方才見那抹他魂牽夢萦的倩影煙煙袅袅地殿門處行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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