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 不守婦道

一行在真定歇了一日,袁松越肩傷沒什麽大礙,便又上了路,直奔彰德府去了。

進了彰德即是進了河南境,袁松越不欲張揚,匆匆歇了一宿,又繼續趕了一天路,好不容易遇上了雨,一行人終于緩了下來,在河南府洛陽城暫歇。

薛雲卉每日倒地上就睡,醒了就在馬上趕路,連同袁松越吵架的勁兒都沒有了,累得頭暈眼花。看着外邊淅淅瀝瀝下個不停的小雨,她只祈禱:老天爺,多下兩天吧。

多下幾天雨,對她确實有好處。

她同除了袁松越以外的幾人,都熟識了不少,人人牙縫裏漏得兩句口風,她拼起來,也知道鬼侯爺這邊了結了差事,真的要順手把她丢進山溝裏。

他們要去的那個盧氏縣,便是個山裏邊的縣,她八成就得被丢那兒了,當然,也有可能更往西,這就要看鬼侯爺的心情了。

薛雲卉趴在客棧大堂的桌子上,看着外邊的雨幕,心中思量不停。

為了隐藏行蹤,他們一路單挑了這種不起眼的客棧住,客棧小,她的一舉一動更是逃不過那七個人的眼睛,想跑談何容易。

她思來想去,也沒找到什麽好法子,閑得無聊了,只好尋了魏方打發時間。

這孩子總算不再一見她,就跺腳喚土地爺了,她讓他吃飯的時候,給她留個雞子,他都願意。

他這會兒也無趣得緊,蹲在後院的屋檐下,拿樹枝戳泥。

“……我不是戳泥,我哥教我寫的字,我還沒練會呢。”他撅着嘴,一筆一劃地寫。

薛雲卉看看他練得字,比阿荞學得高明不到哪裏去,不由啧啧了兩聲。魏方擡頭看她,她沒好意思打擊這孩子的練字的興致,只道:“也不錯,也不錯。”

說完欲走,一轉頭瞧見冷成走了過來。

冷成話不多,大多數的時候,并不主動開口說話,除了帶着魏方,便是替袁松越看看肩傷。

他是個武功高強的,不是一般的強,用二胖的話說,那在江湖上也是有名有號的,不過如今算是退隐了,投靠到瑞平侯府,在袁松越身邊做個侍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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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行事确實低調,看起來也頗為正直,至少奸邪之事,薛雲卉沒見他做過,并不似梁星說得那般,是個忘恩負義的色痞雲雲。

她準備和冷成好生聊一聊。

“來看大方啊?這孩子正練字,怪勤奮的。所謂書山有路勤為徑,學海無涯苦作舟,雖然大方他沒準備考舉,不過多看着書也是好的,是不是?”薛雲卉笑得十分親切。

冷成點頭,“是。”

薛雲卉不覺尴尬,呵呵一笑,又問:“都是你親自教他啊?這孩子功夫也是你教的?我瞧着是真好,就是不曉得是哪種招數,你師從哪門哪派啊?”

冷成拱手:“不敢當姨娘誇獎。”

薛雲卉翻了個白眼,誰想誇獎你,姑奶奶是問你哪門哪派?

薛雲卉瞧瞧他,見他嘴巴忒嚴實,只好往梁星身上扯了扯了,她得好好瞧瞧,梁星到底有沒有認錯人。

“哪有什麽姨娘,貧道不過一道士耳,只是家計艱難,才下山行事的。若不然,在山上跟着師父師姐修行,豈不是好?”她說着,目光緊緊跟着冷成。

可冷成微微垂了眼,“姨娘說的是。”

薛雲卉什麽都沒瞧見,不由有點郁悶,想她圓清道長閱人無數,幾句話就能把人家心思問出來,怎麽這個冷成,就跟個鐵桶似的,任哪都打探不進去呢?

他不是江湖出身的嗎?江湖兒女不都挺爽快的嗎?

薛雲卉并不放棄,手一伸,撈住了魏方,“雨越下越大,別在這蹲着了,咱們往大堂吃茶點去,走吧,冷侍衛也來。”

冷成沒有拒絕,薛雲卉拉着魏方,引了他往大堂走,完全沒瞧見方才一直有兩束目光,自高處向下看了幾息。

薛雲卉只反複琢磨着,冷成到底跟梁星認不認識,到底有沒有過節,琢磨不出,她覺得自己還是該直接一點。

“冷侍衛沒來瑞平侯府之前,在哪高就呀?”

冷成答:“四海為家。”

“……那冷侍衛有沒有去過山西呀?據說山西風景不錯……”

“路過一次。”

薛雲卉翻了個白眼,看來她不來點厲害的不行了……

“冷侍衛可曾路過太華山?我曾聽師父說那山仙氣缭繞,世間少有,去過的都是有緣人。”

冷成頓了一下,在薛雲卉緊緊跟随的目光中,他緩緩道:“說來,還要多謝令師姐在太華山上的救命之恩。”

薛雲卉愣了,不禁睜大了眼睛,她旁敲側擊的,他半點口風不露,這會兒倒是直接說來了。

她連着眨了好幾下眼,心中不免興奮,總算可以弄清楚冷成的意圖了,就看冷成是真感激,還是假感激了。

她剛想張口,只聽有人身後重重的幹咳了一聲,将她到了嘴邊的話,盡數堵了回去。

“爺。”冷成和魏方連忙轉身行禮。

薛雲卉深深呼吸了幾口,才按住自己轉身罵人的欲望。

這鬼侯爺,就不能等她問完再冒出來?!這會兒擺什麽架子?!

她暗罵了兩句,這才轉過身來,擡頭瞧見袁松越站在樓上的欄杆旁,正面無表情地看着她。

她疑惑,卻見袁松越微微啓唇。

“過來。”

喊她?

她轉頭去看冷成和魏方,兩人皆未動。

還真是喊她啊?

她再擡頭去看袁松越,卻見袁松越一轉身,走了。

怎麽了這是?

……

滴滴答答的聲音充斥在耳中,雨幕中,遠處的樓宇模糊一片,只有樓下的院子尚能瞧清。

院中檐下的泥地上,魏方用樹枝比劃的字,早已被雨水沖散了。五月的暑熱中,能有如此一場雨,送些清涼,本該讓人舒心,可袁松越卻莫名有些煩躁。

一個女子,同男人說起話來毫不避諱,不僅如此,還專門揚了臉往人家臉上湊,沒見着人家根本不想搭理她麽?

如此還不夠,非得拉人家去吃什麽茶點,人家多說一句,她便覺得得了青眼了,那一臉的興奮,恨不能撲上去。

怎會有如此不守婦道的女人?

她到底當不當自己是個女人了?!

袁松越皺眉,薄唇緊抿,好歹名分上也是他的妾,她若是做了見不得人的事,傷得到底是他的顏面!

看來他不能再任她由她了,不規矩規矩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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