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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忠從三年前開始一直在暗中吃一種很特殊的“補品”,據說可以延年益壽,還可能重新長出那個被割掉的玩意。這補品需要一種很特殊的藥引——就是兩歲以下的男嬰的血。弄幾個孩子容易,但要每日不間斷地喝孩子的血就沒那麽容易了,更何況這種事是絕對不能洩漏出去的。這件事只有張忠身邊的幾個親信知道,劉裕和伊重人就是其中的兩個。劉裕跟在張忠身邊的時間比伊重人久,張忠對他也十分的信任,而伊重人武功高強、性子又冷,身後還有茹貴妃這座靠山,張忠在信任之馀總還有些忌憚,所以這找孩子的事張忠都是交給劉裕去辦。
劉裕衷心有馀,機靈不足。在伊重人所展示的能力越來越強之後,張忠對劉裕也漸漸有了不滿,就如越王幼子來說。伊重人就能想到把這個孩子拿來做藥引,劉裕卻只想着斬草除根。斬草除根難道他想不到嗎!張忠連連搖頭。原本他還想培養一個可以用來牽制伊重人的人,但看來是很難了。不過伊重人能想到用越王的兒子給他做藥引,那對他的衷心也不比劉裕差,張忠的心裏有了計較。
劉裕再笨也知道這件事他做得有多蠢。也顧不上什麽嫉妒不嫉妒了,問清楚伊重人現在在哪,劉裕心慌慌地趕緊過去。惹惱了督公大人,他只求在越王的事情上将功折罪,不然就真的糟了。劉裕不停地擦拭冷汗,想到伊重人在越王府上看他的那一眼,他一個哆嗦。
滬安衛的大牢裏,伊重人坐在軟椅寶座上,一手支着頭,帶了幾分慵懶地看着前方。與之不相适應的是,前方的三根刑柱上綁了三個男人,中間的那人是剛剛被抓來的霍峰,另外兩人是沒有及時脫身的黃悍和許百才。火爐裏,烙鐵已經燒得通紅,三個彪形大漢赤裸着上身手裏各拿着一條鞭子。黃悍和許百才的嘴都被布團堵着,還被點着穴道的霍峰死死地瞪着伊重人,恨不得吃了他。
黃悍和許百才的身上都有不少的鞭痕,伊重人示意手下把兩人嘴裏的布團取掉。嘴巴一獲得自由,心知自己活不了的兩人馬上破口大罵。
“閹狗!我X你八輩……”
“嗖”的一聲,就見伊重人一擡手,霍峰悶哼了一聲。
黃悍和許百才不罵了,轉而害怕地大喊:“王爺!王爺您怎麽了!”
伊重人坐直身體,眸中冷光流轉:“讓我再聽到你們罵一句,我就在他身上紮一針。”右手一收,霍峰的左肩抽搐。兩人這才發現伊重人的手裏有一根線,線的一端是一根銀光閃閃的細針。剛剛,這根針直接插進了霍峰的肩膀。
黃悍的眼睛血紅:“有本事朝爺爺來!爺爺不怕你!”
“嗖!”
伊重人的手又一擡,霍峰再次發出悶哼。
“接着罵啊。”伊重人收手,細針從霍峰的左肩出來。黃悍不敢罵了,這個七尺大漢因為自己害王爺被針紮愧疚的眼淚都要出來了。
“王爺!王爺您怎麽樣!”
霍峰搖搖頭,要他們不要在意,不過是一根針,不疼。
“越王,”伊重人開口,“不想你的手下受苦,您就招了吧。只要您認了,我就給他們一個痛快。”伊重人看了看手裏的針線,“王爺應該知道我的手段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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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我們不怕死。”許百才瞪着伊重人的眼神也恨不得吃了他。
伊重人略一擡手,三位刑官手裏的鞭子甩了甩。
“打。”
鞭子落下,霍峰幾乎咬碎了一口牙。黃悍和許百才不想王爺擔心,兩人咬住嘴用力忍着。鞭子落在身上的疼痛比他們預期中的輕多了,沒什麽!若能活着出去,他們一定宰了這只閹狗!鞭屍!
“千戶大人!”
伊重人擡手,鞭子停了。三位刑官退到一旁。劉裕狼狽地走了進來,一頭的汗。伊重人沒有站起來,而是明顯不滿地說:“劉大人這是去哪了?本案由劉大人與我共同辦理,我這都審了半天了也不見劉大人的影子。督公大人問起來,要我如何回呢?”
劉裕謙卑地說:“督公大人臨時有事找了下臣過去,讓千戶大人久等了。”
“這樣啊。我還以為劉大人是去督公大人那邊告我‘擅自行動’的狀去了。”
劉裕的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尴尬的不得了。伊重人扭過頭:“既然劉大人來了,那麽就開始吧。來人,把越王和他的兩位部下‘請’到觀月臺去。”
“你要幹什麽!伊重人!你們冤枉王爺,不得好死!”
“堵了他的嘴!”
“不得唔唔唔……”
滬安衛的人把三個人帶下去了,伊重人這才站起來對低着頭的劉裕說:“劉大人是随我一同前去,還是別有‘他處’?”
劉裕被氣得一口氣險些上不來,悶聲說:“自然是和千戶大人一同前去。千戶大人不是也說了麽,此案督公大人交由你我二人共同審理。”
伊重人似笑非笑地越過劉裕往外走:“那就走吧。劉大人可別再中途不見人了。”
劉裕咬緊牙關,發誓此仇不報非君子。
※
霍峰、許百才和黃悍被帶到了觀月臺。說是觀月臺,卻是滬安衛處置人犯的地方。這裏地方大,四周又有高牆,滬安衛處置的人犯如果很重要或者人數很多,都會帶到這裏行刑。有時候為了起到震懾的作用,也會在這裏過堂審問。
諾大的觀月臺校場上,霍峰、許百才和黃悍被綁在那裏,熱辣的陽光兜頭照下。四周滬安衛的爪牙把三名重要的嫌犯看守在其中,伊重人坐在觀月臺上居高臨下地看着下方被困在囚牢中的老虎,嘴角的笑,很冷。劉裕坐在伊重人下首的位置上,伊重人的貼身護衛啞巴站在他的身後。啞巴沒有名字,就叫啞巴,一張燒傷的醜臉,是伊重人四年前從火場中救出來的。對方感激他的救命之恩,就一直跟在他身邊保護他。說是保護,其實更多的是做些端茶倒水的伺候活,伊重人的功夫高深,不需要保護。而把霍峰的幼子搶過來的那個人就是啞巴。
霍峰低着頭,似乎已經認命了。黃悍和許百才害怕自己的言語又惹惱了伊重人,害王爺受苦,兩人也低着頭默不作聲。知了的叫聲永遠是那麽的煩人,在這炙熱的天氣下,黃悍和許百才想着也許被曬死也是一樁好事。不過兩人也有些納悶,伊重人的手段未免過於溫和了,只給了他們幾鞭子,太不像這個人平日裏的手段了。這人把他們綁在這裏,是要給誰看?許百才突然打了一個寒戰,擡頭看向伊重人,難道說!
許百才想到了,霍峰自然也想到了。他知道伊重人他們想做什麽。他手握七十萬大軍,如果他死了,那七十萬大軍自然要落入旁人的手裏。但這七十萬的人馬可不是那麽好吃下的。他的左右将軍可不是吃素的人。如果他就這麽死了,他的那兩位将軍絕對會起兵造反,所以他現在還不能死,起碼在抓到他最厲害的那兩名部下之前,他不會死。霍峰在心裏冷笑:伊重人啊伊重人,本王不會給你這個機會。
伊重人站了起來,劉裕馬上問:“千戶大人?”
“我與越王有件私怨需要了結一下。”丢下一句,伊重人直接從幾丈高的觀月臺上飛了下去。劉裕坐了回去。伊重人和越王的“私怨”人盡皆知,想到此人睚眦必報的個性,劉裕也就不奇怪了。
聽到對方故意發出的腳步聲,霍峰擡起了頭,眼裏一片平靜。再過一會兒他的穴道就能解開了,他已經迫不及待地想看到伊重人、張忠、孫季禹這幫龜孫子陰謀落空的可笑嘴臉。一旦他的死訊傳到邊關,阮刑天和賀甲一定會起兵造反,為他報仇。因為他的猶豫,他害了自己的家人和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兄弟,這次,他不會再猶豫。這樣的國家、這樣的皇帝,早就該毀滅。刑天足智多謀、賀甲冷靜穩重,那七十萬的弟兄們交到他們的手裏他放心。這天下,沒有可以和他們抗衡的人,他們一定能夠為他報仇。
走到霍峰的面前,伊重人的目光與霍峰的眼神交鋒。兩人都想在對方的身上戳幾個窟窿。突然,伊重人出手了。他一拳打在了霍峰的腹部,霍峰噴出一口疼痛的濁氣,馬上咬牙忍住。黃悍和許百才怒吼:“伊重人!你這個王八蛋!”
伊重人又是一拳,兩人不敢叫了,拼命掙紮,想要掙開身上的束縛去救王爺。啞巴從觀月臺上飛下,在空中對着兩人就是幾腳,兩人不會叫了,被點了穴道。
拳頭緊緊貼在霍峰的腹部,伊重人的臉幾乎要貼上霍峰的臉,在他的耳邊低低地吐出一句冷語:“你是個懦夫。”
霍峰咬緊牙關,全身緊繃。
“後悔嗎?手握七十萬兵馬的越王爺竟然如此窩囊地被我這個你嘴裏的閹人任意欺淩,你不是懦夫,又是什麽?”
霍峰的指甲陷入手掌中。
“我一直都瞧不起你,現在更是。”
又是一拳。霍峰額角的青筋直冒,眼眶都要裂開了,喉中是無法說話的嘶吼!拳頭離開,改而抓住霍峰的發髻,伊重人擡起他的頭,繼續在他耳邊譏嘲:“你甚至連自己的妻兒都保護不了,你這個懦夫、孬種。你笑話我是閹人,可你,連閹人都不如!”
“我要殺了你!”
霍峰的穴道解開了,張口就去咬伊重人近在咫尺的耳朵,可惜晚了一步。他喘着粗氣,嗜血的雙眼兇狠地瞪着羞辱他的伊重人。伊重人始終握成拳的右手擡起,捂住了霍峰的嘴。霍峰的身體一震,眼神頓住。
“要殺我,還得看你有沒有這個能耐。”
手掌用力按在霍峰的嘴上,伊重人的左手松開霍峰的發髻,沿着他的額角向下慢慢撫摸,看似溫柔卻蘊含着危險。
“還記得,五年前的事嗎?”伊重人冷笑:“那天晚上的月亮很圓,王爺當着那麽多人的面羞辱我。我當時對王爺說過一句話,今早才提醒過王爺。”松開捂着霍峰嘴巴的右手,伊重人向後稍稍退開,左手仍是緩慢沿着霍峰的一側身體向下撫摸,“王爺應該知道,我伊重人很記仇,特別是,被人那麽羞辱。您說,我該怎麽做呢?”
伊重人的左手摸到了霍峰胳膊上的繩子,繼續向下。
“王爺應該聽說過我的手段吧。”伊重人的右手摸上霍峰的左肩。觀月臺上,劉裕就看到伊重人在霍峰的身上摸來摸去,眼裏是鄙夷,下賤的東西。
霍峰始終不開口,他喘着粗氣瞪着伊重人。伊重人的雙手在他的身上摸了個遍最後停在他背後的手上。
“今天好像也是十五,不知今晚的月亮是否會和那天晚上的一樣圓。”
“王爺,一路走好。”
在霍峰的肩膀上輕拍了三下,伊重人的左手離開了霍峰的手,轉身離開。霍峰盯着他的背影,眼裏是某種壓抑。
“千戶大人的私怨了解了?”
在伊重人跳上來之後,劉裕馬上讨好地問。伊重人在位置上坐下,盯着又低下頭的霍峰吐出兩個字:“暫時。”
劉裕的心裏一片惋惜。他剛才看得出伊重人打越王那三拳沒留情。他本來還想如果伊重人失手打死了越王,那督公大人一定會怪罪下來。可這個伊重人做事向來滴水不漏,要抓住他的把柄太難了。劉裕抿抿嘴,告訴自己不能輕易放棄。
看了一會兒,伊重人讓啞巴守着,他下去歇息。劉裕也不想在這大熱天裏受罪,雖說頭頂有遮陽的亭棚,但這麽坐着也是會熱的。伊重人走了,他自然也不會多留。觀月臺只剩下了守衛,啞巴在上面看了一會兒後跳下月臺,抽掉黃悍和許百才嘴裏的布團,然後招來人給他們喂水。伊重人離開前交代不能讓他們死,所以守衛也沒多疑,給三人一人喂了一碗水。
在他們喝下水後,啞巴回到月臺繼續看着他們。黃悍小聲急問:“王爺,王爺您還好嗎?”
“我沒事。別說話了,省着點力氣。”霍峰低着頭,不知在想什麽,被綁在身後的雙手緊緊地握成拳頭。黃悍以為王爺在難過,也就不吭聲了,他們都知道這回是沒希望了。想到家人,黃悍不是不難受的,他只希望家人可以逃過一劫。
知了的叫聲永遠都伴随着熱辣的陽光。啞巴每隔一會兒就喊人來給他們喂水。幾乎一天沒吃東西,還好有水喝,不然真會被曬死。霍峰的表現一直很平靜,似乎接受了自己無法改變的命運。太陽漸漸西斜,被曬得(餓得)頭暈眼花的黃悍和許百才吐出幾口熱氣,終於涼快一些了。漸漸的,太陽落山,傍晚來臨。伊重人和劉裕回到觀月臺。
看到三人“垂頭喪氣”地被綁在那裏,劉裕問:“千戶大人,督公大人要他們引出阮刑天和賀甲,他們已經餓了一天了,要不要……”
“我讓啞巴喂他們喝了水,他們都是武将,怎麽也能撐過一天。”
“也是。只不過……”劉裕看看那三人,“誰知道阮刑天和賀甲何時會來,萬一他們不來,越王卻被餓死了,咱們又還沒有拿到确實的證據,我怕督公大人那邊不好跟皇上說明。”
“劉大人是說督公大人抓錯人了?”
劉裕趕忙擺手:“不是不是!只是皇上這般吩咐下來,我們做奴才的,自然要給皇上分憂,為督公大人分憂。”
劉裕想的是在他們沒有釣出阮刑天和賀甲之前,越王得活着,更何況他們還沒有對越王用刑逼他承認自己謀逆。他們雖然常常背着皇上下旨、抓人甚至是殺人,但那些人都不是皇上的弟弟。對這個弟弟,皇上肯定會過問。當然還是抓到确切的把柄最好。劉裕想以此讓督公從新看待他。出於這樣的考量,劉裕才會說給越王吃點東西,至於其他兩人,那就無所謂了。
“劉大人說的也有道理。”伊重人看了眼天色,說:“再餓他們一會兒。”
“是。”
想到伊重人白天在越王的身上摸了好半天,劉裕忍不住問:“千戶大人之前在越王身上找什麽?也許下臣可以幫忙。”
伊重人斜眼看過去,劉裕立刻低頭。他冷冷地說:“我要從越王身上找的東西咱們不是都在這兒等着嗎?劉大人的眼神也太差了。你沒看到我當時手裏有針嗎?”
劉裕身體一抖,原來伊重人那時是在用針紮越王!想到伊重人擅用針,劉裕急忙說:“是差是差。千戶大人的針細如牛毛,恕下臣眼拙。”
不再看劉裕那張惡心的臉,伊重人道:“天黑了,要他們都機靈點。”
“下臣會親自在這裏守着的。”劉裕馬上自告奮勇。伊重人點點頭,不和他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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