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肖乾壓着他好大的兔子, 低笑着揉捏親吻了一陣。兩個人磨磨蹭蹭,拉拉扯扯,摟摟抱抱, 直到日上中天,肖乾才在夏如茵逐漸懷疑的目光中,打了兩只胖兔子。他拎着兔子耳朵将它們交給夏如茵,夏如茵連忙一手一只抱住,感覺沉甸甸的。
肖乾便扒着兔子的腿, 指着上面的傷口道:“看到沒?九哥百步穿楊, 打中了它的腿。你剛剛那是什麽眼神?懷疑九哥連只兔子都不會抓?”
夏如茵便心疼摸了摸胖兔子的傷口:“還受傷了,好可憐啊。早知道就不抓了, 看它們在山裏長得多胖,別帶回府裏思鄉情切, 就餓瘦了吧?”
肖乾嘴角一抽:“放心,它回府只會長得更胖。”
夏如茵相信九哥!她對那兩只胖兔子道:“那還是跟我回家吧。我會給你們喂飽飽的, 還會陪你們玩。”
那個“家”字愉悅了肖乾。看看他的小相好, 這還沒成婚呢, 就把自己劃給他了!胖兔子卻完全不被夏如茵的好言誘哄,在她懷裏撲騰了下, 妄想逃去地上。肖乾眼疾手快給它捅了回去:“放去馬背後,九哥帶了麻袋裝。”
肖乾将兩團胖兔子丢進了麻袋, 又上馬抱着他的大兔子,慢悠悠回行宮去。夏如茵忽然“咦”了一聲,扭頭疑惑看肖乾:“九哥,這不是太子殿下的大黑馬嗎?”
肖乾一時還沒反應過來, 應了聲:“對。殿下現下又不騎馬, 我們用一用沒事。”
夏如茵便愈發疑惑了:“可是, 不是說這大黑馬性子最是桀骜,除了殿下的話,誰的話都不聽嗎?上回殿下帶我去騎馬時,我也聽馬夫說了,這馬脾氣古怪,只肯殿下騎它。那它怎麽這麽聽你的話?”
……竟然忘記這茬了!肖乾找補道:“大概是誤将我當成殿下了吧。畜生嘛,都是比較蠢的。”
大黑馬重重打了個響鼻,表達了它的不滿。夏如茵卻是信了,不再多問。
一行人傍晚時分回到京城,肖乾當晚便去了大理寺。他沒等多久,李瑾蓉便雙手雙腳戴着鐐铐,一身囚衣過來了。
經過幾日的牢獄折磨,李瑾蓉形容憔悴了許多。她盯着肖乾看了片刻:“九爺……是你。”
肖乾坐在椅中,漠然看着她。李瑾蓉便笑了笑:“這幾日,你是第一個來探望我的人。”
肖乾慢聲道:“但我不是第一個想來探望你的人。第一個想來探望你的人,被攔回去了。”
李瑾蓉的笑容微滞:“我猜,那人不會是夏景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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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乾一扯嘴角:“夏夫人倒是了解夏尚書。”他輕緩“啊”了一聲:“忘記了,夏尚書已經休了你,我不該喚你夏夫人。你便是死了,也與他無幹。”
李瑾蓉便笑不出來了。她緩聲道:“九爺看來,是真的恨我啊。”
肖乾輕嗤一聲:“恨?你配嗎?”他慢條斯理道:“我來找你,只是要拿制毒藥方。馮嬷嬷說,毒術她教了你,制毒藥方只有你一人知道。”
李瑾蓉淡然答:“我自知逃不過一死,又為何要告訴你這個。”她露出了一個惡毒的笑:“我已是身敗名裂衆叛親離,又不害怕刑罰。我已經沒有什麽可失去的了,唯一記挂着的,便是要拉夏如茵給我陪葬。”
肖乾神色不變:“那夏亦瑤呢?”
李瑾蓉那笑容便又淡去了。她垂眸不說話,而肖乾語調無波:“你可以選擇自己給出藥方,又或者,我把你女兒弄進來陪你,讓她求你給出藥方。殿下那邊遲遲沒給這事定性,你女兒如今處境艱難,才會病急亂投醫找來你這。你應該知道,這種時候陷害你女兒,可比之前陷害你容易多了。”
他說完這番話,李瑾蓉沉默良久,終是一聲嘆:“罷了,拿紙筆來。”
獄卒連忙将準備好的紙筆送上。李瑾蓉在小桌旁坐下,低聲道:“我虧欠阿瑤。她本不該被養成這樣,是我每每看見她欺負夏如茵,便覺心中痛快,這才沒有好好管教她……結果反倒是害了她。”
她執筆,在紙上寫下藥方,遞給肖乾。肖乾接過收好,卻并不離去,而是朝獄卒一個眼色。獄卒便出外,片刻領回了一個人。
夏如茵緩步行去肖乾身旁,語調平和喚:“夫人。”
李瑾蓉真面對她時,倒看不出方才說要讓她陪葬的惡毒模樣。她面無表情不答話,夏如茵便問:“我想知道,你為什麽要殺我?”
李瑾蓉依舊沉默。夏如茵等了等,以為她不會回答了,李瑾蓉卻是開了口:“因為我恨你娘親。是她搶走了景山。”
這句話出口,後面的故事便順暢了:“你的娘親其實不是姨娘,而是景山的平妻。她與景山青梅竹馬,兩人都是父母早逝。她族人想将她賣給老地主做妾,她便與景山私定了終身,跟随景山一路上了京。景山後來中了狀元,為仕途與我成了婚,便将她迎做了平妻。”
“景山當年的确是風華無兩,我本還因為能嫁給他開心,結果成婚後才發現,他的心全在你娘親身上。他娶我不過是為了我的家族,那些柔情與呵護,他全都給了你娘。”
“我因此憎恨你娘。你娘一日不死,景山便一日不會看到我。于是在你娘懷胎四月的時候,我設法讓景山誤以為你娘與下人私通。”
說到此處,李瑾蓉嘴角彎起,露出了一個快意的笑:“景山不相信,可證據就擺在那。他開始冷落你娘,你娘親也因此郁郁寡歡。而我也找到了機會給她下毒,本想着讓她一屍兩命,沒想到你娘倆倒是命大,竟然都活了下來。”
“但她虧損了根本,生下你不久後便病逝了。景山開始懊悔,忽然篤定自己錯怪了你娘。他說你娘不可能與人私通,他沒有信守承諾只娶她一人,便已是不該,後來又冷落了她,更是對不住她。可你娘已經死了,于是他将他的愧疚都彌補在了你身上。”
“我本不願與一個剛出生的嬰孩計較,怪只怪景山對你太重視了……勝過重視我和阿瑤母女倆。他對你娘親的愛意太深刻,而他将這種愛轉移到了你身上。我不想讓景山讨厭我,于是我只能明面上對你好,降低他的戒備。”
“我告訴自己沒關系。他便是再對你娘親情深義重,你娘親都死了,他總有忘記她的一天。我慢慢将你帶離他的視線,這花了我六年。你六歲時,他升任侍郎,開始忙碌。我以為時機成熟了,為了穩妥,給你下了□□。結果景山聽聞你重病,推了所有事來陪你,還打算求人帶你去看禦醫。我怕事情敗露,于是停了你的毒藥,你活下來了。”
“我又耐心等了四年,你十歲。景山愈發忙碌,很少見你了。我又給你下了毒,可過往重演了,他再次陪了你一晚。那夜我看他通宵守在你床邊,喊着你娘的名字與她說話,讓她在天有靈保佑你……我忽然便開始恨你了。你娘也是,你也是……你們都那麽輕易就得到了景山的看重與疼愛!憑什麽?!而我……我為他操持家務,為他的前途鋪路,他卻一直對我冷冷淡淡!”
“我想,讓你那麽輕易去死?不可能!于是我停了你的毒。我要讓你壓抑地活着,變成一個唯唯諾諾的廢物,最後在羞辱中死去——這是我為你選擇的人生路。景山不是不信你娘和旁人私通嗎?那我便讓他看看,他心上人的女兒也是個淫.亂的種!”
“我放你活到了十四歲,不教你廉恥禮儀,不教你男女之防。景山說要為你請夫子,我知道機會來了。正巧阿瑤喜歡她那表哥李和循,可那李和循不過李家一庶子,彼時又無功名,根本配不上阿瑤。我便想了個一石二鳥之計,将那李和循弄進府,讓他教授你,我再從旁慫恿,誘你倆私通。這樣我既能達到目的,阿瑤也可以死心。”
“可我沒料到那李和循是個有賊心沒賊膽的廢物!他大約是發現了什麽,推斷出了我給你下了毒,于是他衡量再三,丢下你及時抽身逃了。”
“我只好再想其他辦法。我尋到了個色胚子地痞,将他收做仆役,放他去‘偶遇’你。每年我都給你更換下人,便是不想讓你養出心腹。那次我特意選了給你剛換下人的當口。卻不料,還是有個新來的嬷嬷多事,又将你救下了。”
“這一拖,就拖到了你十六歲。本來我已經給你準備了一場大禮,打算帶你去金鳳山上香,然後找個小沙彌,拿迷香給你倆湊一對。結果還沒實行,就碰上了太子點貴女進府做奴婢。我不可能送阿瑤過去,只得收了手,将你送去了太子府。”
李瑾蓉惋惜一聲嘆:“原以為你入太子府,不多久便會累死吓死。就算僥幸能活下來,也很快會吃到那兩瓶加了丹榴的芝麻丸。可你偏偏結識了旁的貴人,竟然就發現了我的秘密。”
她盯着夏如茵,忽然露出了一個笑:“可是茵茵,你确定要和你這貴人在一起嗎?便是你身體好轉,又能為他做什麽?你的九哥可是太子心腹,前途無量。站在這般優秀的他身旁,你配嗎?你除了這張臉好看,沒學識,沒手段,哦,如今景山沒了前途,你還沒了家族。從小到大,你就只會給人添麻煩,不怕害了你這位九哥?你爹爹與你娘少年夫妻相互扶持數年,都能另娶了我,你就不怕你的九哥有一天厭煩了你這張臉,也将你一腳踢開?”
肖乾猛然坐直了身,想讓獄卒将李瑾蓉拖下去。可夏如茵按住了他。她直視着這個禁锢了她十六年的人,第一次站在與她平等的高度,給出了她的反擊:“我不怕。你有學識,有手段,有家族,那又如何?還不是被當衆休妻,被女兒厭棄,如今只能在這牢獄裏,一個人等待死亡?”
李瑾蓉身體一僵,是再也笑不出來了。夏如茵便拉起肖乾的手,毫不留戀行出了房。
肖乾帶夏如茵回府後,又避着她傳來了夏尚書。兩人密談了一炷香,夏尚書離開,回府寫奏折提請辭官回鄉。
肖乾給夏如茵講述的前世的故事中,二兒子勾結的盜匪,指的便是匈奴。早在肖乾十七歲出征邊關時,二皇子肖弘便與匈奴七王子勾結了。肖弘令人給匈奴傳遞消息,希望他的皇兄可以死在戰役中。夏尚書等人當年上了肖弘這賊船,後來肖乾繼位後,他們也因為這秘密,不得不繼續為肖弘效力,與匈奴裏應外合。
前世,肖乾是先将肖弘和夏尚書等人誅殺,再禦駕親征。這一世,他沒有對夏尚書趕盡殺絕,是看在此人雖不是個東西,但到底因為他,夏如茵才活到了今天,于是他決定允他辭官抽身,留他一條活路。
見過夏尚書,夏府大夫、馮嬷嬷和貢宿也被帶來了。肖乾讓他們确認制毒藥方的真假,得到肯定答複後,這才令趙老大夫制藥。夏如茵與李瑾蓉最後一面,雖然勇敢駁斥了她,可情緒還是顯而易見受到了影響。她有些低落,于是等待趙老大夫配藥的日子,肖乾決定帶夏如茵去集市逛逛。
夏如茵聽到能出去玩,終于有了點精神。她提議:“我們喊上雲韶和邬将軍吧。我聽說皇上雖然放棄了和親,卻還是不同意将她嫁給邬将軍。她這幾天一定很難過……”
肖乾雖不想讓雲韶和邬明修來礙眼,但見夏如茵憂心忡忡,還是勉強應允。次日,邬明修先來了太子府,三人再一并前往公主府。出乎意料的,雲韶竟然不願出去玩。
肖乾與邬明修在院中等候,夏如茵在房中問雲韶原因:“雲韶,邬将軍明日便要趕回邊關了,你都不和他出去玩玩嗎?我聽九哥說,這幾日是秋收節,集市很熱鬧呢。”
雲韶悶悶道:“不了,出去若是被看到了,二皇兄又要罵我了。”
原來是這個原因。夏如茵想了想,抿唇一笑:“有辦法了!雲韶,你且讓人找幾套婢女和仆役的粗布衣裳來。”
肖乾在院中等了一刻鐘,正覺不耐,便見一個穿着粗布衣裳、頭戴帷帽的小丫鬟朝自己跑來!她撞入他懷中:“九哥!”
肖乾看那身形便覺有些熟悉,此時掀開黑色帷帽,果然見到了夏如茵。他打量她,好笑道:“怎麽穿成這樣了?”
夏如茵便道:“雲韶怕出去玩被人看到,二殿下以後又要罵她,所以我們換個衣裳遮起臉,偷偷溜出府玩吧!”
她将懷中的男式粗布衣裳遞給肖乾:“這是你的,九哥快去換了。”
肖乾抖開那粗布衣裳,在身上比了比,做出了為難模樣:“如果是茵茵的要求,換也沒問題。但是,換了也沒用啊。”
夏如茵一怔:“為什麽換了沒用?”
肖乾嘆道:“似九哥這般龍章鳳姿的人物,便是裹一身破布,也遮不住這一身不凡氣度啊!”
夏如茵:“……”
夏如茵還真又信了他!她用力推他,嚷嚷道:“快去換!”
肖乾這才哈哈笑着走了。雲韶也穿着粗布衣裳,斯斯文文行了過來。她捧着一疊衣裳立在邬明修身前:“修哥哥,你陪我換上這衣裳,我們改頭換面出去玩好不好?”
邬明修接過衣裳,聲音柔和:“公主有令,明修怎敢不從。”
夏如茵:“……”
這對比……夏如茵酸了。
四個人都換了衣裳,帶上帷帽,準備從後門偷偷溜出府。快到後門處有條小溝,夏如茵和雲韶手拉着手,歡快行到溝邊。邬明修不動聲色上前,扶住了雲韶,低聲道:“公主小心,臣扶你過去。”
雲韶便扔了夏如茵的手,細細“嗯”了一聲,在邬明修的摻扶下跨過了小溝。
夏如茵被抛下了,羨慕看着兩人背影。她覺得邬明修喚雲韶那句公主……真好聽,滿滿都是情誼。肖乾負着手行了過來,夏如茵便掀起了些帷帽,眼巴巴看他:“九哥,你也喊喊我嘛。”
肖乾也掀起帷帽,一副疑惑模樣,喚了句:“傻子?”
夏如茵:“……”
夏如茵委屈:“喊好聽點不行嗎?”
肖乾了然:“棒槌。”
夏如茵:“……棒槌哪裏好聽了!”
夏如茵真是恨鐵不成鋼,手把手教道:“你學邬将軍方才那般,和我說句話。”
肖乾頓悟:“棒槌小心,爺扶你過去。”
夏如茵:“…………”
夏如茵狠狠放下帷帽,在肖乾憋不住的大笑聲中,拎起裙擺就要跨過水溝。可有人攔腰摟住了她,夏如茵整個人便騰空了一瞬,下一秒,她已經在水溝對面落了地。
肖乾湊近,帷帽邊碰上了她的帷帽,聲音溫柔帶笑:“茵茵小心,九哥抱你過去。”
夏如茵的心便猛地跳了下,方才的氣惱跑了個沒影。她心裏甜甜的,臉上燙燙的,感覺不羨慕雲韶了。卻見肖乾摘下了帷帽,随意丢在地上。男人隔着一層黑紗朝她笑:“學什麽邬将軍?邬将軍會的,九哥都會,九哥會的,邬将軍可不行。”
夏如茵确定他隔着帷帽,看不清她的表情。可肖乾摸着下巴盯着黑紗,自言自語說起了話:“什麽?茵茵說她不相信?這不能忍啊。九哥一定要證明給她看。”
夏如茵:“??”
肖乾忽然朝前喊:“邬明修!”
雲韶和邬明修齊齊扭頭看來。肖乾笑意愈大,雙手掀起夏如茵帷帽,躬身低頭,人便埋了進去。夏如茵突然被他擠進來,兩人一并躲在一頂帷帽下,本能就想退後,卻被肖乾扣住了腰。
男人那張過分俊美的臉就在她面前,鼻尖碰着她的鼻,滾燙呼吸灑在她的臉頰。然後他低低沉沉喚了句:“茵茵。”
那字字滾燙,帶着讓人臉紅心跳的情意。肖乾捏住夏如茵下颚,側頭若即若離,舌尖落在了她的唇上。濕熱纏綿掃過唇齒,一寸一寸,将夏如茵的口脂都舔了幹淨。
夏如茵便在這緩慢的吻中,漸漸僵直了身體。心跳瘋狂,夏如茵也曾經與肖乾親吻,卻都不曾這般神思迷離。肖乾的動作終于停下,舌尖意猶未盡卷過唇,緩緩呼出口氣。然後他低低笑了一聲,退了出去。
雲韶和邬明修立在不遠處,人都僵了。四人當中唯一還能活動的肖乾,便帶着嘴角殘留的紅,撿起地上的帷帽,牽着呆若木雞的夏如茵,從那兩人身前走了過去。
作者有話說:
肖乾:呵,和孤比:)
謝謝根本的手榴彈!
謝謝涼拌琴鍵的營養液*10!
謝謝zaakzaak的營養液*8、40909816、秦嶺、不負今生的營養液*5!
謝謝2267、糯米湯圓的營養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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