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替天行道(二十七)

放下剛才的糟心事,戚竹開始專心致志研究起壁畫。畫家造詣和藝術手法是可圈可點的,但畫面的內容卻是讓人直犯惡心。

這些畫絕不是用來作為欣賞價值的。

阮清玉用指甲在壁畫上輕輕摳了幾下,指甲縫裏便出現一些粉末。猩紅色的,聞着味道還有點血腥味。

“是陣。”

他道,“布陣的人是個天才。”

戚竹回想一下進入森林出現的詭異情況,先是同衆人失散,又是遇見活活吃人的怪物,怎麽跑都能被追上。

用陣解釋的确合乎情理。

“若是陣,不可能一點破綻都沒有。”戚竹道,“一路走來,我并沒有感覺到身處陣中。”

若是有人布陣,應該給人怎麽走都走不出的錯覺,而他們則是一路暢通無阻的走到這裏。

阮清玉彈掉指甲裏的粉末,道,“當然感覺不出,因為這是用活人祭出的陣。”

“你看這裏,”他走近然後後退了幾步,指着畫風尚未變化時畫中以為婀娜多姿的女子,她的頸間有一顆痣,那顆痣很顯眼,因為是朱紅色的,也許稱之為朱砂痣也不錯。

“然而到了這裏,”他朝前走了幾步,是一副浣衣圖,畫裏的季節已經變成了冬季,背後有着鵝毛大雪。女子的衣服還是一層薄衫,河裏的溪水也沒有結冰。

此時畫面裏的女子身體已經浮腫,若不是她頸間一模一樣的位置有一顆朱砂痣,還真認不出和前面的女子是同一個。

一副凄美的浣衣圖,裏面的主人公卻活活像一座肉塔,整個美感都被破壞失衡。

兩人一路往前走,畫面不斷變化着,主人公卻都是那幾個。

阮清玉道:“傳說周亡商時,帝辛不願束手待斃,就在這時,一名道士主動請纓,說他有辦法可以困住周武王。也就是後來的牧野之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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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竹,“……牧野之戰最後的結果好像是帝辛被周武王擊敗後*而亡。”

阮清玉笑笑,“帝辛在鹿臺*,周武王趕到鹿臺時,用“輕呂”擊刺帝辛的屍體,并親自斬其頭顱懸旗示衆。另有一百多個商朝的大臣貴族被俘。他們被帶回周京,作為武王祭祖的人牲被殺死。”

戚竹,“人牲?”

“活人為祭祀祖先也被稱作是人鬼,神靈或自然界萬物而殺戮活人作為祭品。”

戚竹,“這和陣局有什麽關聯。”

阮清玉,“帝辛是個有能耐的,可惜死得太早。他聽信茅山道士所說,利用這一百多個商朝的大臣作為活祭設陣。”

戚竹皺眉,怎麽越說越不明白了。這一百多個大臣不是後來被武王祭祖時殺了,如何又成了活祭?

阮清玉,“這便是帝辛的高明之處了,當時帝辛先征西北的黎,後平東南夷,雖取得勝利,但窮兵黩武,即便是用陣暫時困住武王又能如何。他的身邊只剩下一些忠心的将士,其他早作鳥獸狀逃跑,寡不敵衆,早晚也是個死。”

戚竹抓住要害,“那一百多個大臣有問題。”

阮清玉點頭,“他們早就變成了活死人,武王還不知道,欣喜的用他們來祭祖,你猜結局怎麽樣?”

雖然不知道,但戚竹直覺不會是太好。

“周朝自建立來戰亂不斷,先是西周東周兩個時期,後來又演變成了春秋戰國,總之就沒真正安穩過;而關于武王的壽齡,有九十四歲、九十三歲、五十四歲、四十五歲,甚至有六十多歲等多種說法。”

“非但如此,傳言他死狀極為凄慘,全身流膿,背長肉瘤,或許到最後死亡對他來說都是一種解脫。”

阮清玉見戚竹皺眉,嗤笑,“你啊,就是太正直了。要我說帝辛這麽做也無可厚非,畢竟是滅了他國家的人,更何況,要不是武王殘暴,想到用這一百多個大臣作為人牲,哪裏來後面那麽多事。”

戚竹嘆口氣,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阮清玉道,“牧野之戰帝辛雖然死了,商朝也滅了,但關于道士所呈上去的陣法卻是真的。那一百多個大臣原本是為了祭陣,最後卻被武王殺了祭天。”

“到了唐朝,就更有意思了,”阮清玉着迷的看着牆上的壁畫,“陣法不但沒有随着時間的流逝而消失,反而不斷被演變,進化,很多茅山道士利用它不知道殺了多少無辜的人。現在你該明白,為何到了現在這個朝代,前幾個皇帝要大肆屠戮道士了?”

戚竹,“沒有一個君王會容忍他不能控制的東西。”

阮清玉目露贊賞,“未知的東西太過于虛幻,而人們總想把所有的東西都抓在手裏。算了,我們還是說說關于祭品的事情。”

“起初的祭品男女不忌,也就是帝辛那個時候,到了後來,為了增加陣法的殺傷力,換成了童男童女,直到最後,有些人經過試驗發現用妙齡女子最為合适。女子體質本就偏陰寒,用來祭這活死人的陣再适合不過。”

接下來,阮清玉詳細地說明了如何将人制成活死人。

投喂。剛開始喂以生食,而且只喂生牛肉。牛在很多地方被視為神靈的存在,有些古老的部落甚至明令禁止不許殺牛,長期的喂食會觸犯天怒,給女子的喂法也很講究,從剛開始一天分食一碗牛肉,到最後要一天吃掉一整頭牛。

“一整頭?”戚竹詫異,怨不得短時間裏長得肥胖無比。

“一整頭牛都算好了,”阮清玉笑道,“後來他們喂的就不單單是牛,而是活人。”

戚竹疑惑,“那不會活活撐死嗎?”

“當然會,一天一整頭牛連一個成年男子都受不了,更何況是妙齡少女。她們的胃早就撐破了,屍身卻不會腐爛,但投喂計劃不會随着她們的死而改變,相反,這才是開始。負責養活死人的看守會把活人剁成肉泥繼續往她們嘴裏塞,整整七七四十九日,等到第五十天,這些少女變回複活。”

“複活?”

阮清玉,“充其量只是會行走腐爛的屍體罷了。”

前方的道路越走越寬闊,兩旁的壁畫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點燃在兩旁的燭火,燭臺懸挂在牆壁上,做工很精美。戚竹熄滅手上的火苗,發現這些燭火好像是固定在那裏,沒有絲毫的閃爍。

“照你這麽說,夜叉島應該就是一座活死人的墳墓。”

阮清玉趁戚竹不注意偷偷又黏在他身上,“這座島的主人估計也是不想被人打擾,所以一開始就已經告訴所有人來到這島上就會被當做活死人的食物或者變成活死人。”

“夜叉王的寶藏,”戚竹幽幽嘆道,“我曾聽陸小鳳說過,這座島上埋藏的寶藏,也被稱作是夜叉神的寶藏,是神靈的恩賜。夜叉是半神,夜叉與羅剎同時從生主補羅私底耶或大梵天的腳掌中生出。雙方通常相互敵對,夜叉與羅剎不同,他們對人類持友善态度,因而被稱為“真誠者”。”

“但其實恰恰相反吧,”戚竹試着對燭火呼了口氣,确定這燭火不會随風晃動,如同假的一般,撕下一塊布料,放在上面,卻立馬被點燃了。“不是夜叉神的寶藏,而是夜叉鬼的。與夜叉神不同,夜叉鬼是性格兇悍的食人之徒。”

前方出現一道高高的樓梯,幾乎是筆直朝上,傾斜坡度很小,沒有點功夫還真上不去。

“夜叉鬼又叫捷疾鬼,佛教徒所說的一種吃人惡鬼或騰飛空中、速疾隐秘之惡鬼。難怪一直甩不開那些追着我們走的人。”阮清玉撇撇嘴,“你說人真能變成半人不鬼的怪物嗎?”

戚竹,“也許。”

阮清玉停下腳步。

戚竹不明白他身上的殺氣是從何處來的,“那人死後是不是也能變成神。”阮清玉的目光兇狠無比,“戚戚肯定會變成神,而我則是墜入地獄最底層的惡鬼。到時候我就再也見不到你了。”

戚竹本來想說哪能輕易變成什麽人鬼蛇神,突然想到倒是可以利用這點這這個人扭曲的性子緩和點,他咳嗽一聲,“所以從現在起你要多做善事,積累福澤。”

哪知阮清玉很快就恢複了人畜無害的樣子,滿不在意道,“即便你變成神,我也會從地獄爬上來拽你下去。”

戚竹,“……”這人的性格已經扭曲到了極致,簡稱無可救藥。

阮清玉,就是古代版活脫脫反社會精神病人的典型。

——————————————————————————

陸小鳳站在一張寒冰床前,抱着胳膊,單手扶着下巴冥思。

散發着陣陣寒氣的床上堆放着淩亂的衣服。

衣服上沒有任何花紋,簡單的純白色,但布料卻是光滑無匹,一看就是極好的。這世上有錢的人不少,也許有不少人可以穿的起如此名貴簡練的衣服,但是這條用冰蠶絲繡成的雲紋腰帶,陸小鳳拾起來。

他敢用性命保證,天下只有一個人佩戴。

——西門吹雪。

上好的綢緞被撕裂,還少了一大部分,甚至連腰帶都沒拿走。

陸小鳳第一反應不是西門吹雪衣服在這裏,為什麽人卻不在這裏。

而是——

卧槽!西門吹雪居然被□□了!

他剛想感嘆一下世事無常,人艱不拆,就聽有腳步聲傳來。

陸小鳳連忙放下腰帶,藏身于門後。

等腳步聲漸漸近了,他一個閃身出去。

靈犀一指剛擺出個動作,就見陸小鳳驚訝道,“戚兄?怎麽是你們?”

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的場面自然是不會出現,雙方只有一個疑問,他怎麽在這裏。

戚竹簡明扼要,“掀翻石墓被吸進來的。”

陸小鳳,“穿山洞進來的。”

“我們是走臺階進來的。”

卧槽!剛才說話的是誰?

只見戚竹身後走出一行小部隊。部隊成員:世子,小和尚,柳餘恨外加q版包子一枚。

包子瞥見床上淩亂的衣物,目光一暗。

戚竹,“我沒感覺到後面有人。”

世子攤手,“別說你了,我們也沒看見前面有人。”

陸小鳳,“看來這地宮有古怪,不止一個入口。”

“不過,這個包子是哪裏來的。”他蹲下身子,把小孩抱起來。

包子?又是包子?小包子薄唇一抿,暗道:這筆賬回頭再算。

“等等,”陸小鳳的神情嚴肅下來,“你身上穿的衣服……”他把懷裏的小孩放下來,然後拉着他走到床邊,和上面擺放的衣服布料對比了一下,是同一種。

世子一怔,這時才仔細觀察起這個神秘小孩穿的衣服,袖口處沒有縫邊,倒像是幹脆利落的撕下來的。

“你怎麽會穿着西門的衣服,或者說……”陸小鳳眼睛一眯,“其實你就是西門吹雪?”

“西門吹雪?”不但是世子,柳餘恨和小和尚也是驚訝的重複道。

西門吹雪怎麽會來這裏?

世子有了種不好的預感,他奪寶的計劃要被打亂了。

小孩頓頓嘴唇,“其實我……”

“不過怎麽可能,”陸小鳳很快哈哈大笑打斷他的話,還捏了把小孩的屁股,“西門吹雪小時候怎麽可能是個胖子,哈哈哈哈。”

小包子,“……”內心:陸小鳳,我記住了。

似乎被他的話感染了,在場人紛紛笑起來,想象着西門吹雪小時候的樣子,世子也放下心來,笑得前俯後仰,“說的也對,一代劍神小時候如果是個胖子那母豬都可以上樹了。”

從包子升級為胖子的小孩,“……”

笑了很久,陸小鳳才停下來,問道,“倒是你怎麽會穿着西門吹雪的衣服?”

小孩皺眉,剛想又說些什麽,就聽陸小鳳自問自答道,“該不會西門是專門跑到這座小島上找個地方把你生了下來,沒想到難産了。”

除了戚竹和阮清玉之外的衆人,“哈哈哈哈哈。”

小包子,“……”

說完後,陸小鳳心裏一陣酸爽啊,平日裏只要一去西門吹雪的萬梅山莊就會吃癟,尤其西門吹雪天黑後不見客,剛開始相識時他還吃了幾次閉門羹。後來成為摯交好友後,都是他說十句話,對方只‘嗯’上幾次。

憋屈了好幾年,今天總算揚眉吐氣了一回。當然他絕對不會承認,這是對于他某年某月某日失去自己兩撇胡子的小報複。

不過說歸說,陸小鳳心裏還是擔憂西門吹雪的,首先,西門吹雪為什麽來這座島,怎麽來的,以及他如今的下落都是謎。

這麽一想,連調戲小孩的心情也失去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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