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師尊他喪心病狂24

雲華道君的聲音像極了寒冬臘月裏的冰川,足以将人凍僵,可懷景逸卻莫名聽出了一絲笑意。

他強壓下這怪異的感覺,眼看着人離自己越來越近,下意識地開始後退。

附在玄骨鞭上的神識迫切地想要操控其解開,然而就在神識觸及玄玉柄的那一刻,他腦海中突然傳來一陣針紮的刺痛感,遍布全身,仿佛靈魂都在顫栗。

與此同時那玄骨鞭也産生了反應,“咻”地一下縮回雲華道君手上。

變化不過一瞬間,但兩人間的氣氛卻因此突然沉寂了起來。

懷景逸頗有些不知所措,耳邊“咚咚咚”地回響,全是心跳加速的聲音,他總感覺雲華道君的變化超出了他的預期。

瞧着那玄骨鞭并不是什麽高階靈器,可為何會對他的神識産生反應?先前在雲華居寝房亦是如此,那種刺痛的感覺很久都沒有消散。

然而還不待他有頭緒,對面的雲華道君卻驀地笑了。

那一笑冰消雪融,霁月光風,可深邃眸子裏,漆黑一片,卻是愈發晦暗不明,仿若幽谷深處的寒光。

“雲華居問話。”

這話全然是刑堂執事審問的口吻,透着一絲徹骨的冷意。雲華道君說罷,立即就飛往了雲華居,徒留站在原地的懷景逸發愣。

這次他沒有被人桎梏着強制行動,但刀架在脖子上,他不得不去。

雲華道君早前就察覺到了蒼涯院渣攻閉關洞府的異樣,卻是等到最後才出場,俨然是在求證什麽!!!

接下來的場面,雖是未知,但懷景逸遲早是要面對的,于是他心一橫,也跟着去了雲華居。

途中,他縱身躍上高空,乘風而行,堪堪築基修為,腳下沒有任何靈器,卻依舊游刃有餘。

這一次鋒芒畢露,絲毫不曾掩飾,他很快就追上了雲華道君,無論是福是禍,該來的總歸是躲不掉,但氣場不能弱!

然而他不曾注意到的是,就在他追上來的那一刻,雲華道君飛行的身影微滞。

就是因為那一滞,兩人瞬間差了一大截距離,不過這次是懷景逸在前,雲華道君在後。

懷景逸蹙眉,疑慮地看向身後,卻見雲華道君突然加速,猶如一道疾風從身邊飛過。

他:“……”

随後,他跟着雲華道君入了雲華居正廳。然而兩人對坐,方桌上對弈的棋局并未下完,也不曾撤下。

而懷景逸所坐的這一方,是黑子,棋盒旁還有一被擱置的玉匣子。

瞧着那玉匣子眼熟,懷景逸這才記起那日雲華居碧霞元君、雲華道君對弈之事。

玉匣子裏裝的是一顆上品靈丹,益處無窮,是碧霞元君所贈。這也更加讓懷景逸确定了——雲華道君有病,得治!憶起那日夜游的症狀,只怕雲華道君病得還不輕。

這病很可能是因為雲華道君還虛修為停滞已久。

但這珍貴的靈丹贈予雲華道君無可厚非,可為何碧霞元君在出了雲華居之後,還贈給了他一個雜役弟子?

懷景逸眉宇緊皺,百思不得其解。然而此時雲華道君卻指着方桌上的棋局問他:“會下麽?”

“不會,雲華道君既是要審問,就請盡快,拖久了,弟子惶恐不安。”

雖是這麽說,但懷景逸的神态沒有一絲懼怕,反倒是眼中暗藏了一絲挑釁。

“柳辰星和游澤瀾為何會即時出現在蒼涯院?”

“因為弟子的求助。”

從懷景逸跟着莫蒼涯入了洞府那一刻起,雲華道君附在洞府外岩壁上的神識便有察覺,所以之後發生的一切,雲華道君都清楚。

但幸好,他前後抛了兩只紙鳶,更幸運地是柳辰星呈給雲華道君的證據是第二只紙鳶。而第一只是在靈鸾殿外,不曾被雲華道君發現,所以懷景逸算計莫蒼涯并不是“事實”。

懷景逸本以為接下來,雲華道君就該被問原主和渣攻的關系了。那些糟心事兒,他心中已有腹稿,并不難應付,但始料未及地是雲華道君卻問:“你常年待在靈鸾峰,如何會與碧霞峰的弟子相識?”

他:“!?”

懷景逸有片刻怔愣,反應不及,但很快就有了對策,“柳師叔為人古道熱腸,曾救了我一命,所以對我頗有照拂。”

“何時何地?”

“就是那日被于軒重傷,幸得道君和柳師叔相救,我才保住了性命。”

懷景逸說謊穩如泰山,絲毫不曾眨眼。實際上,他和柳辰星早在那之前就認識了,因一錦鯉玉佩,結緣頗深。随後他還被柳辰星帶去了靈鸾殿,才得知渣攻舉辦晉升大典,要提前出關了。

但他不知道的是,那時,就是在靈鸾殿上,他離開後,雲華道君早已經将他和柳晨星的互動看在了眼裏。

懷景逸多說一個字,雲華道君的面色就沉一分:“游澤瀾呢?”

這還挨個問上了?而且問的盡是些無關緊要之事,完全沒有切入原主和渣攻的主題,懷景逸耐心告罄:“柳師叔、游師叔是為救我,才牽扯上了今日之事,實屬無辜,而道君卻将他們都送去刑堂審問,如此包庇莫蒼涯是何意?”

“包庇?”

“你将他們和莫蒼涯送去刑堂,卻唯獨将我這個當事人扣下,任莫蒼涯在恭一道君面前颠倒黑白,這不是包庇是什麽?”

就在懷景逸話落的一剎那,雲華道君手滑,本是被捏住的棋子突然掉落,“當”的一聲與青石地面撞擊。

清脆的一聲,像是叩響在懷景逸心上,一時寂靜無聲,氣氛再度僵持,卻是誰也不再說話了。

他一直在等人回答他的話,可半晌過去,雲華道君恁是不吱聲,這廳內頓時靜地連風聲都能聽到。

時間愈久,懷景逸就越感覺不自在,就好似淩遲一樣,本是無所畏懼的勇氣一點一點被消磨,腦海中反複回憶,他剛才的言行舉止是否太猛了?

這廂懷景逸內心煎熬,那廂雲華道君卻是氣定神閑,優雅從容的開始沏茶,只是神情晦暗,眼眸深邃,不知所思。

手腕翻轉間,真氣波動,壺中茶水蕩漾流淌,緊接着便是霧氣缭繞。

隔着一層霧氣,懷景逸有些看不真切雲華道君。

——雲華道君一直對他都有懷疑,但有魂契在,鐘雲華無論如何也傷不了他分毫。所以他從進雲華居起,就做好了将老底豁出去的打算,但鐘雲華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墨跡了?

懷景逸正要與人攤開了說,卻不想雲華道君此時給他沏了杯茶,從氤氲的霧氣中伸手,遞到他眼前。

“這是今日采集的晨露所泡,你不妨喝喝看。”

這壺茶與方桌上玉匣子裏的靈丹一樣,靈氣撲面,一絲清香拂過,頓時心神滌蕩。

雲華道君不按常理出招,懷景逸無從适應,他雖面露不虞,但還是從人手上接過了那杯茶。

白瓷杯邊緣上綴着一枝梅,枝丫正是超着懷景逸的方向。他接過那杯茶,雲華道君松手。

然而就是在這一刻,懷景逸忽然感覺不對勁,白瓷杯滾燙,茶水沸騰,但這不是普通的沸騰,好似是要炸開了一樣。

鐘雲華傷不了他,但可以借以外物傷他!!!

生死攸關之時,懷景逸意念起,神識壓制,瞬間甩出一道符文訣,那瓷杯底下頓時金芒乍現。

所有動作不過眨眼睛,而此時那炸裂的瓷杯、濺開的茶水停留在空中,仿佛被時間靜止了一樣。唯有杯底閃着金芒的符文還在旋轉,以證時間并未靜止。

金芒漸漸退去,那些碎瓷片混着濺開的茶水,“啪”的一下落在棋局上。

兩人彼此對視,卻是都不說話,氣氛霎時劍拔弩張,暗藏洶湧,仿佛晴空萬裏遽然濃雲密布、電閃雷鳴。而這時,穩坐椅子上的雲華道君突然将手放在方桌上。

懷景逸眼神一凜,旋即一腳踢開方桌。

雲華道君一動作,懷景逸周圍的寒氣猛增,滲人之意,轉瞬,就見方才被踢開的方桌凍結成冰,冰渣一路延展過來,俨然是要困住他。

哪能如鐘雲華的意?懷景逸踏着身下的椅子,腳尖一點,騰空而起,一個翻身,便已退開一丈之外。

然而雲華道君這一招卻是聲東擊西,明顯暗藏後招。懷景逸就見人驀地欺身而來。

一招接連一招環環相扣,他分·身乏術,只能正面抗擊。

懷景逸一出手,雲華居廳內罡風起,靈氣開始瘋狂湧動,源源不斷地彙聚過來,須臾,竟是憑空生出了一道屏障。

雲華道君一掌揮在上面,那道屏障卻反吸收了他的真氣,緊接着就開始膨脹,不斷向外擴展,直到與雲華居外那道結界碰撞。

一陣悶響,無數道流光閃過,那屏障連帶着結界一齊化為虛無,靈氣震蕩開來,雲華居內霎時狂風大作,所有東西都被卷了出去。若不是這雲華居下藏有陣法,只怕這屋子也将遭難。

狂風中,雲華居一片狼藉,卻唯獨兩人屹立不倒,懷景逸是行動自如,但雲華道君稍有不濟,靠着陣法強撐。

“果然是你!”雲華道君目光緊鎖懷景逸,“雜役院操縱天劫異象,靈鸾峰山腰借以地底靈氣施法,果然都是你!!!”

“如你所見,是我又如何。”懷景逸的衣袍被吹得獵獵作響,他看着此時頗為艱難的雲華道君,勾唇,眼中挑釁之意正濃。

然而下一刻卻見人開始迎着風向自己靠近。

雲華道君的行動很慢,但每走一步,腳下便有一朵蓮花浮現。

懷景逸雖強,但所使用的招數一是需要天時地利,就比如這雲華居靈氣渾厚,是對戰的好地方;二是必須一招致勝,絕不能拖太久,而鐘雲華的陣法卻恰好是這兩者的克星!!!

他終究還是顧忌雲華道君的,随即,腦速飛轉,方才雲華道君并未提及那日夜游之事,而看向自己的眼神也與那一世做道侶時截然不同,或許……有可能……那一世的記憶因為某種原因被塵封了!!!

将此事前後想通了,那一切都好辦。

懷景逸忙攔住人,隔空對話:“等一下,你我井水不犯河水,何必一見面就大動幹戈?”

說着,意念微動,雲華居的狂風就慢慢停了下來,但屋內已亂作一團。

“那你告訴我,什麽叫進水不犯河水?”沒了狂風阻礙,雲華道君哪還會停下?

眨眼間就逼近了人,袖中一物射出。懷景逸截住了那物,乍一看卻發現是三片綠葉——他神識附着的媒介。

如今他左右為難,眼看着人靠近自己,卻不知是推拒,還是細究這東西是何時到人手裏。

“你屢次展開神識查探我雲華居,這就叫進水不犯河水?”

雲華道君的聲音幽沉,好似就在懷景逸耳邊響起一樣。他終究是不太習慣有人靠得如此之近,不由自主地開始往後退。

然而他退一步,面前的人就逼近一步,直到後背抵在了窗柩上,退無可退,這才開始出手擋住人,但氣勢已經弱了大半。

“查探雲華居我承認,但這于你也沒有什麽損傷,你……你當如何?”

似是等到了自己想到聽的話,雲華道君稍稍退開身子,站立:“不如何,你只需告訴我今日蒼涯院一事的原委。”

懷景逸當然不能将算計渣攻、消除原主怨念值的事情告知,所以謊話張口就來。

“說實話!”雲華道君的聲音卻是越發低沉。

不能說瞎話,那他無可奉告。

“你不願說,我也不強求,但是你先将這井水與河水攪渾的——”

雲華道君忽然抽回懷景逸手中的綠葉,于指尖摩挲,話說到一半卻是留一半,注視着人,諱莫如深。

懷景逸立即戒備,“你想如何?”

“我雲華居的需要人看管內室。”

就是那日寝房所見修煉的內室?“靈鸾峰不缺雜役弟子……”

“若我沒猜錯的話,你離不開靈鸾峰。”

“我……”

瞧着雲華道君深邃的眼眸裏一抹流光閃過,懷景逸心中警鈴大作。

——雲華道君在套話,他險些中了計!!!

但雲華道君猜錯了,怨念值沒有消除,任務就不算完成,他只是暫時不能離開渣攻而已。

“雲華道君大可試試,看我能否離開靈鸾峰?”但這話說完,懷景逸頓時就後悔了,俨然中了激将法的計,遂無論雲華道君說什麽,他都閉口不言。

察覺到對方的抗拒,雲華道君作罷,但眼神轉瞬變得伶俐,眉間肅然:“既然你不願,我也不強求。但你始終還是靈鸾峰的雜役弟子,若是有違合歡宗律令,我定不姑息。”

這話就好像是在說:千萬別給我逮着了你的小辮子。

——還怕了你不成?

懷景逸:“……告辭。”

話畢,他轉身就走,怕自己再留下來會一言不合就動手,着實是鐘雲華太氣人了。若不是為了任務,這個世界他一刻也不想呆。

雲華道君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人飛走的身影,眯眼,好似要将人瞧出個所以然來。

而懷景逸前腳剛走,後腳恭一道君就來了。他見雲華居這狼藉不堪的模樣,面上冷如寒鐵的表情終于有了一絲變化:“這是怎麽了?”

然,雲華道君不以為意,輕描淡寫道:“方才練功,不慎失手了。”

恭一道君:“……你樂意便好。”

那廂離開的懷景逸,一出靈鸾殿,直奔雜役院而去,方才途中偶遇恭一道君,想來是莫蒼涯從刑堂回來了。

之後渣攻将被關蒼涯院禁閉,這段時間裏,他總要做點什麽。

雜役院東廂房,懷景逸剛準備推門而入,就見門從裏面開了,是宋玉青。

而恰在這時,他注意到了庭院五尺之外的簇竹後,隐匿着一人影。

作者有話要說:被雲華道君借手懲戒情敵的恭一道君:住的地方都被毀了,你開心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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