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新婚之夜
幽冥人的靈力都是深紫色的,容淵用靈力勾勒的文字自然也是紫色,蕭辰話音落下,容淵身前的文字變了。
“功法所致,時限未到則不能開口,亦不能以當下的真面目示人,望星君海涵。”
不能開口的功法蕭辰聽過,閉口禪的種類繁多,有些連識海內傳音都不許,很嚴苛,但“不能以真面目示人”的修煉法子蕭辰還是頭次聽說,蕭辰對武學癡迷,聽到有自己不知的功法,難免心癢。但許多秘法是人家的寶藏,不給外傳,因此蕭辰雖然好奇,并不會沒眼色地詢問。
“原來如此,”蕭辰道,“尊主客氣,海涵實在談不上。朝暮花……有心了。”
兩人走過三生路,那朵唯一的朝暮花在迎親隊伍帶起的風中晃了晃,搖曳着柔軟的花瓣,筆直的莖稈不倒,托着漂亮的花朵,深深紮根于三生路旁的土壤中,堅韌地迎風而立。
蕭辰已入幽冥的消息被仙人們帶回了天界,天界為蕭辰擺了宴席,蕭辰是三界的恩人,天帝一直給他足夠的尊重,此時他于主位上站起,舉杯遙祝蕭辰新婚之喜:“恭祝破軍殿下連理之喜,願星君福壽安康。”
本來吧,給新人的祝詞多少還得說點兒姻緣上的賀喜,但蕭辰和容淵的婚姻怎麽回事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背着他說些姻緣祝詞反而像在譏諷,便把這些話都省了。
下座的神仙們也紛紛舉起杯子,齊聲重複天帝的話,別管真不真心,反正天界是把面子給夠了,唯有一人捏着酒杯,半晌未動,宴會開席後,他壓着聲音咬牙切齒道:“星君在天界出事,兇手沒抓着解藥沒找到,這酒怎麽喝的下去!”
他朝旁邊的人尋找認同:“哥,你說是不是?”
天界的太子殿下放下酒杯,在一片喜氣洋洋裏嘆了口氣,輕聲回複他弟弟:“案子是要繼續查的,敕令未收。”
二皇子聞言松了松手上的勁兒,好歹沒真當着天帝的面捏碎酒杯,臉色也好看些,心說起碼不是自己一個人念着正事,哥哥也是站在自己這邊的。只是太子殿下話語未盡,說一半吞一半,太子擡眼不着痕跡掃過熱鬧的席間,他沒跟自己弟弟說出口的擔憂是:就怕此事牽連甚廣,真相足引動蕩。
天界的宴席再豐盛蕭辰也吃不上,幽冥的宴席他也沒能參與,因為到了幽冥殿內,剛在婚書上簽下自己的名字,蕭辰就眼前一黑,幸而有容淵眼疾手快接住了他,才沒讓他摔在地上。
蕭辰原以為自己能撐到大典結束,但他身體已經快到極限了,旁人不知道,蕭辰五髒六腑無時無刻不在疼,滋味實在生不如死,若換個人,沒準恨不能昏死過去或者幹脆自我了斷,虧得蕭辰硬是忍了下來,尤其在庚邪和相知面前,他半點破綻都沒露,痛苦都讓他無聲咽了。
合籍大典就這麽匆匆結束,容淵将他打橫抱起,眨眼便掠至寝宮中。蕭辰沒徹底昏迷,緩了緩,眼前又能看清事物,他活了這麽久,還是頭回被人公主抱,不過此刻也顧不得面子了,因為他實在沒力氣再動,唇上那點血色又散了,只得有氣無力待在容淵懷裏,任他抱着走。
容淵将他放在床榻,扶着蕭辰靠坐床頭,他抿了抿唇,身前的字又出現:“星君可知為何幽冥紫蓮只贈道侶?”
蕭辰聞言以為容淵要說正事談條件了,他強打起精神看清文字後回話:“聽聞幽冥紫蓮生于尊主神魂,得并蒂兩朵,若将其中一朵贈人,那人便會與尊主命數相連,故歷來得紫蓮者都是尊主道侶。”
命數相連指的不是同生共死,是指兩人的命運冥冥之中會相互影響,不是小事,紫蓮只贈道侶情有可原,但外人不知道的是,原因不止如此。
容淵用他那獨特的方式“說”道:“此乃其一。星君有所不知,紫蓮只能融入神魂,受贈者需與幽冥尊主身體相交,靈力相融,才能讓紫蓮融入魂中,擁有紫蓮。”
蕭辰眼皮一跳,有了不好的預感:“……身體相交到什麽程度?”
容淵選了個文雅的詞:“雙修。”
因為容淵“說話”是用靈力勾勒文字,因此蕭辰能清晰看到雙修兩個字上被貼心地打上了雙引號,容淵用含蓄且大家都明白的方式朝蕭辰傳遞信息:是的,不是止于禮那種正經的雙修,是要寬衣解帶不正經的“雙修”。
蕭辰:“……”
庚邪你個烏鴉嘴,洞房這不就來了!?
婚書都寫了,如果此刻叫停丢了性命,他不僅死得不明不白,并且還得頂着幽冥尊主道侶的名頭死去,怎麽想……都沒法後退。
他已經疼得眼冒金星耳畔轟鳴,能跟容淵說兩句話全靠意志力強撐,蕭辰放在身側的手不由自主扣緊,又被他費力地松開,他內心掙紮幾輪,外面時間不過眨眼,容淵靜靜等着他的答案。
“……”蕭辰終于艱澀開口:“我于此道不通……你來罷。”
他連客氣詞都省了,容淵才幾百歲,蕭辰絕對是他前輩,對他客氣是出于禮貌和對一界之主的尊重,但此時要做那檔子事,蕭辰百感交集,心力交瘁,實在是沒勁兒客氣了。
容淵點點頭,他看了看蕭辰的神情,手上幻化出一條黑色的寬布條來:“若星君介意,便不看吧,也許心裏好受些。”
蕭辰只來得及看完這一行文字,便被黑布遮住了雙眼,容淵動作輕柔地将布條系在他後腦,又施了個法術,保證不會讓蕭辰難受且帶子不會落下。
蕭辰張了張嘴,最後什麽也沒說,破罐子破摔,随他去。橫豎做那事時自己大約也是要閉眼的,蒙上也好,還真是眼不見為淨。
但視線被阻,別的感官就成倍放大,蕭辰瞬間覺得身體裏的疼痛猶如巨獸利齒啃咬,要将他開膛破肚,他咬牙,把到嘴邊的痛哼嚼碎咽了回去。
只要他神智還清醒,就不可能在他人面前喊一聲疼。
他感到容淵扶着他躺下,自己的衣帶松開,容淵的手微涼,毒讓他痛得厲害,瀕死的疼痛蓋過別的感官,蕭辰神智開始模糊,很快便無暇感知容淵究竟是怎麽做的了,蕭辰自然也就看不到,容淵解開他腰帶時顫抖的手。
等衣服層層疊疊剝開,裏面的白玉呈在眼前,躺在華貴的衣衫裏,蕭辰蒙着雙眼,枕上的頭不安地動了動,一想他平日裏潇灑的身姿,再看此刻的模樣,竟有種驚心動魄的美。容淵輕輕吸氣,慢慢地俯身。
蕭辰一直在忍受毒帶來的痛,整個人繃得很緊,只有當體內竄起極為陌生的感覺時蕭辰終于繃不住,整個人都在打顫,也不知是疼的,還是因為別的什麽。
有兩朵如夢似幻的紫色光蓮浮現,圍繞着兩人徐徐飛舞。
洞房花燭夜本該無比美妙,一刻千金,幽冥尊主的寝宮內雖可聞輾轉輕吟,紗幔上的身影令人浮想聯翩,卻一個身上疼得死去活來,一個心疼得無以複加。
蕭辰的耳朵上帶着只耳墜子,被迫搖曳出了漂亮的弧度,耳墜映着光,一晃一晃,蕩在人心坎上。他那雙筆直修長的腿也被別人拿捏在手裏,綿軟無力地在空中懸了半天,他都意識不清了,居然最多也就喘幾口氣,骨子裏無意識堅持着,一聲痛呼也沒有。
某個時刻,容淵傾身摟起蕭辰,用手指悄然擡起他的下巴,蕭辰唇瓣不由自主微張,便給了容淵可乘之機,容淵低頭吻住時,姿态幾乎是虔誠的。
靈力從容淵口中渡了過去,身體與靈力徹底交融,兩朵蓮花飄了過來,一朵回到容淵身體裏,另一朵則從容淵的心口穿過,融進了蕭辰體內,消失不見。
紫蓮入魂,萬毒不侵。那一剎那,附骨之疽般折磨蕭辰多日的疼痛瞬間消失,蕭辰腦子裏緊繃的弦被一刀斬斷,他頭腦霎時空白,只來得及悶哼一聲,便徹底昏死過去,終于舍得暈了個幹脆。
摟着他的容淵頓了頓,小心翼翼将蕭辰放下,将兩人的身體分開。他擡手摘下蒙眼的布料,露出蕭辰合上的雙目,他眼角暈開了紅,像染了胭脂,若是睜着眼,那便是桃花眼桃花妝,想來必然美不勝收。鴉羽般細密柔軟的眼睫上挂着點将落未落的水珠,容淵低頭,輕輕替他吻去了。
他直起身,摘了面具,若蕭辰能看見他此刻的模樣,首先得說一句傳聞都是鬼扯:容淵的臉若都叫青面獠牙,那這世上就沒誰配得上美人二字;其次他還得驚奇,因為堂堂幽冥之主,此刻竟透着局促不安。
用這樣的方式要了蕭辰,容淵比他更難受。他忍不住擡手碰了碰蕭辰的臉,撩開他汗濕的額發,心底泛着疼:我們本不該這樣見面。
容淵黑白分明的眸子裏翻湧起深深的寒意,此刻若只看他雙眼,倒是有點兒傳說中鬼見鬼哭的尊主樣了。
只是在蕭辰面前,哪怕是暈着的蕭辰面前,他兇神惡煞不過幾息,表情又迅速變了回來。
蕭辰的衣服都給他剝了,躺在床榻間,颀長的身姿一覽無餘,勁瘦的腰腹只貼薄薄一層肌肉,堪堪一握,誰能想其中竟蘊含着可怕的武力。容淵眼神不敢亂偏,他用靈力給蕭辰清潔幹淨,又趕緊拿出新的衣物把人裹好,方才做都做了,此刻竟是不敢多看。容淵可能不是喜怒無常,但多少也有點不正常。
他替蕭辰将被角掖好,走到桌邊,摩挲着手裏的瓶子,這瓶子裏裝着血,是他方才在蕭辰渾渾噩噩且毒還沒解時取的,傷口自然已經被他抹平,完好無損。毒血泛着不正常的顏色,旁人不易察覺,但他卻從中聞到了熟悉的氣息,來自黃泉。
容淵皺眉,毒裏有黃泉水?黃泉水……容淵神色沉了下來:只有幽冥人才能從黃泉裏取水。
還有幽冥人參與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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