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寵幸
娴妃眸光逐漸冰冷,伸手用力捏住阮昔的雙頰,直至她無法再說話。
“小丫頭牙尖嘴利,倒不如将你毒成個啞巴,看看還能吐出什麽花兒來。”
此處暗無天日,若再激怒娴妃顯然讨不到好,阮昔擺出副順從模樣,沒反抗。
見她身上銳氣消了不少,娴妃劇烈起伏的胸脯平穩許多,狠狠松開手,原本的氣定神閑也不知消散到何處去。
“阮昔一介民女,沒見過世面,也沒貪圖心,只盼着及笄後能嫁個老實本分的郎君,平安順遂渡過餘生。”
阮昔近乎低喃的聲音,聽上去很像被娴妃方才的威脅吓呆了:“不想日子過的好好的,忽然被人稀裏糊塗接近宮裏,數次險象環生……娘娘,小人苦心尋您,不為別的,只想将心裏的話與您講清楚。”
娴妃略挑眉:“哦?”
“小人如今升到了三品,瞧在外人眼中的确威風得很,實則每日如行走于懸空鋼索之上,戰戰兢兢,除不斷前進外再無其他辦法。在這絕境之中,娘娘,您就是小人唯一的指望。”
娴妃慢捋垂在身前的秀發,繼續聽着。
“您既能讓小人進宮,必能讓小人脫身。小人對名利毫無留戀,只求從這吃人不吐骨的地方盡快逃離,好與家人團聚。”
“家人?”娴妃冷嗤一聲,目光不善地打量她;“阮昔,本宮對你家中的情況可是一清二楚,就阮大虎那種死鬼老爹,還值得你日夜挂在心上?”
這鬼話的确扯了點,連阮昔自己都不信,但為了拗個有所牽絆的可憐窮家女形象,還是得硬着頭皮圓。
“生養之恩大過天,父親就算有再多的不是,終究也盡心将小人拉扯大了,做女兒的,豈敢忘恩而記仇。”
此言純屬替阮大虎臉上貼金。
這家夥當屠夫掙的那幾個錢,每次都會被他拿去喝酒、耍錢,揮霍一空。
幸而他妻子李氏是肯吃苦過日子的人,攬下不少漿洗縫補衣物的活兒,換得微博酬勞用于家中吃穿用度,拉扯原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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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沒有阮大虎,這母女倆恐怕會過得更好,起碼不用在他酒後挨打挨罵。
但阮昔方才所講,全都是封建理念下尋常愚昧女子的想法,雖愚蠢了些,可信度卻不低。
果然,娴妃眉眼中盡是藏不住的嫌棄,顯然是信了幾分。
“方才,小人突然被娘娘藥倒,心中恐懼得緊,生怕會小命不保,遂胡亂猜測了幾句,只盼着能讓娘娘緩緩殺心,言語中多有得罪,還望娘娘見諒。”
阮昔嘴上說得委屈,心中卻清楚,娴妃并非真的想殺自己。
起碼不是現在。
否則方才桂圓上直接抹毒藥就好了,又何必廢這麽大周章。
既然對方有所求,那就不妨給她個臺階。
“你呀,也不用在本宮面前做出這麽副可憐兮兮的樣子,若真是個蠢的,豈會在這麽短時間內取得陛下的信任,還官升三品。”
娴妃知阮昔在故意說軟話,是否真心無所謂,她要的,是阮昔屈服的态度。
“小人就算升得再高,也不過是虛架子罷了。娘娘但凡有能用得上的地方,只需言語一聲,小人必當竭盡全力效勞。”
如今眼饞阮昔這身份的人可不少,娴妃必然也會動心。
“說的倒誠懇,本宮如何信你?”
娴妃冷眼瞧着她。
阮昔直視娴妃審視的目光:“小人是俗人,自然有所求。不管娘娘有什麽吩咐,只盼着事成之後,能放我兄妹二人離宮。小人必将帶着家人遠離尚京,藏身于鄉野,踏實過完後半生。”
“如今陛下給你的賞賜可不少啊,就這麽離開,當真甘心?”
“銀子再多,也得有命花才成,否則與牛糞爛泥又有何異?”
阮昔語氣誠懇:“娘娘做事,自有您的道理,小人只聽命,并無多餘好奇。”
娴妃摘下阮昔的帽子,将發辮揭開,如瀑般的青絲登時流瀉而下。
她輕輕挑起一绺,拿在手中細心撫摸着:“好端端的一個姑娘家,扮了這麽就的閹奴,還真是苦了你了。”
“只要能與兄長團聚,這着實不算什麽……娘娘,小人的哥哥阮喜,如今在何處啊?”
阮昔進宮也有些時日了,心中不安感越加強烈。
她認真觀察娴妃,發現對方表情略有些僵硬:“阮喜在替本宮辦事,要過段時日能回來。”
“那,引小人進宮的姑姑呢?關于哥哥以前在宮中的事,小人還有些細節搞不清楚,想向她詢問一二……”
“她與阮喜去了同一處,你莫再啰嗦,等時機到了,本宮自然會讓你們團聚。”
娴妃不耐煩地打斷她的話。
同一處。
阮昔閉上眼,內心五味雜陳。
她想起之前費府內的何管家,早在事情徹底敗露前,就被主子秘密處死。
對這些權勢滔天的人來說,下人的命根本就算不得命。
為了徹底将自己摘清嫌疑,神秘姑姑這個曾經接觸過阮大虎的中間人,恐怕早就已經被舍棄了。
就連阮喜也……
阮昔內心忽然一陣沒由來的劇痛,強烈的悲傷瞬間将她吞沒。
她知道,那是原主的悲傷。
“小人,但憑娘娘驅使。”
阮昔盡力控制好自己的情緒,不讓對方發現破綻。
卻不想下颌忽然被人擡起,緊接着一粒黑色的藥丸便生生的塞入她口中!
阮昔大吃一驚,拼命想将那危險的東西吐出去,可站在角落裏的宮女也來幫了忙。
兩人一同使勁兒,直至藥丸順利滾下喉,這才作罷。
阮昔劇烈咳嗦着,只覺得胃部一陣火熱,仿佛有什麽東西在燃燒。
“別想着吐出來了,那藥入腹即融,早就與血肉長在一處。”
娴妃輕撫阮昔出汗的額頭,仿佛慈愛的母親在安慰受驚的孩童。
“并非本宮不信你,但凡事,還是多一重保障為好。你服下的毒藥半月後便會發作,若無本宮賜予的解藥,不出半柱香,便會叫你腸穿肚爛而死。”
她附身到阮昔耳邊,笑吟吟輕語:“放聰明點吧,小丫頭。”
***
從靈靜宮出來時,天還未黑。
仔細算算,她竟然只在裏面待了不到一個時辰。
難以想象時辰會過得如此緩慢。
眼下不該她當差,平日閑暇時,阮昔又習慣四處閑逛。
恐怕除了石春外,還沒有人注意到她的失蹤。
待走到無人處,阮昔扶着牆,結結實實吐了半晌,直至渾身虛弱無力,頭暈眼花。
那顆藥終究還是沒能吐出來。
阮昔拳頭逐漸握緊。
呵,娴妃。
既已知道是她,一切便好辦了。
離開前,娴妃給她的任務,便是在半月前,讓殷承景真正臨幸她一次。
“本宮不管你用何手段,達成任務方可得解藥。若你抱着魚死網破的想法去找陛下捅明一切也可,只是你兄長阮喜,恐怕會受到比‘淩遲’更可怕的對待。”
阮昔抓住了話中的重點。
真正臨幸。
怎麽,她入宮到現在,殷承景并未真的碰過她嗎?
阮昔方才在與娴妃交談中,發現她并不像尋常癡女,一心記挂着丈夫,做無數努力只為博他青睐。
娴妃對殷承景,似乎并無愛意。
那為何還執念于和他同房呢?
難道是為了讓自己的肚子盡快有喜,生下個皇長子來,好奪一奪太子之位?
都說娴妃依附魏後,也許她早就起了二心,想反水也不一定。
阮昔正愁思着,冷不防前面遇上個人,恰好與她走到了同處。
她不想擡頭,随即換了個方向,沒想到對方竟也跟着移動,幾次三番卡住後,阮昔生氣了。
“你鼻子上那倆窟窿眼兒是……好一雙溫潤如玉的美眸啊。”
七王爺殷博明摸摸鼻子,笑了:“喜公公平時誇人,都是這麽兇神惡煞的?”
煩人精走了一個又來一個,阮昔沒心情搭理他:“小人還有事,就不打擾七王爺了,您先請。”
“怎的這般愁眉苦臉?可是被誰欺負了?說出來,本王幫你出出氣。”
殷博明也沒個眉眼高低,偏賴在她身邊不走,還悠哉悠哉的閑聊起來。
阮昔:就你個泥做的王爺,如今自己都強活着,還想保誰?
見他問來問去的也不嫌煩,阮昔的怒氣逐漸上來,随口敷衍道:“七王爺如此仗義,若欺負小人的是陛下,您也可為小人出頭麽?”
殷博明身形一頓,略落後阮昔半步,沒過多一會兒,卻又追了上來。
“阮喜,你可是在禦前當差不開心了?”
“小人不敢,只是覺得疲累,想告老還鄉。”
殷博明沉吟片刻,就在阮昔以為他要讪白白離開時,忽然再次開口:“阮昔此言,可真?”
“自然。”
“那,不如本王爺找機會,将你調離陛下身邊,如何?”
阮昔停下腳步,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調職?調到哪裏去?重回監欄院當無品的灑掃太監嗎?”
殷博明被她這話逗笑了,忙搖搖手指:“怎會?喜公公如此人才,做那等低賤的事,豈不是屈才了?不如……來本王府中,如何?”
作者有話要說: 咳咳今天略短小(頂鍋蓋
明天還是6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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