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為她雙眸失神

邊穎是最後得到消息的,她趕到景溪宿舍之後,景溪已經平靜很多了。

她皺着眉,走過去把景溪的頭攬在自己胸前:“我們得想個辦法。”

雖然已經是深夜,但四個人都沒有睡意。

楚曉說:“她應該不會再來了吧。”

尹淺搖頭:“不知道。”

邊穎說:“我們不能寄希望于她良心發現,據我所知,她現在寄居在娘家,過的很不如意,可能,她想讓師姐出錢養她,還有她那個兒子吧。”

“兒子?”尹淺問。

邊穎點點頭:“我也是在閑聊的時候知道的,她和她老公結婚三年就離婚了,有兩個兒子,大兒子現在歸她撫養。”

楚曉嘆口氣,邊穎去探消息這件事只有她略知一二,連景溪都瞞在鼓裏。她想了想說:“景溪,你得自己學會拒絕她,我之前就發現了,為什麽她說什麽你都照做?”

景溪低下頭:“我面對她的時候,整個人都有種恐怖感,根本沒有辦法思考。”

“你和她之間,到底發生過什麽?”尹淺突然問。

楚曉知道這事不能問,誰都不敢問,剛想阻止她,但尹淺說的突然,已然攔不住了。

其實這個問題,在場的幾個人都想知道,特別是邊穎,如果她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也就不需要去冒險找烏小柔了。可她的計劃漏算了烏小柔居然這麽難搞這一點,才導致自己滿盤皆輸。

既然自己的計劃已經破産,那突破點也只好放在景溪身上了。

尹淺想問的,也是邊穎想問的。

景溪咬咬牙,還是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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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非不想說,只是千頭萬緒,不知道該從哪說起。

而且,對于以前發生的事,其實有一部分,景溪已經不太記得了。

這種忘記不是随着時間慢慢淡忘的那種,而是某一天,景溪回憶往事的時候,發覺自己的記憶裏,有幾段時間的空白。

到底是什麽事情,景溪自己都想不起。

學醫之後,景溪曾經看過一些心理學方面的書,但越看越覺得害怕,就沒有再看下去。如果要用她貧乏的知識來對號入座,比較靠譜,也是最有可能的解釋是:在那段時間裏,發生了讓景溪承受不了的東西。心理自動防禦機制啓動,消除掉了自己的記憶。

其實,景溪能夠想起來的,已經足夠讓她受不了了。

她實在也不敢去想,那些所謂“難以接受”的東西,會是什麽。

烏小柔對她好的時候,極其溫柔又寵愛,不管景溪要什麽,她都會盡力去做。其實景溪對她十分畏懼,也壓根不敢提什麽過分的要求,都是些微不足道的事。

但是這兒這麽多人聚在一起,不是想聽自己沉默的。

景溪也知道,如果要和邊穎開始新的感情,這段回憶她是一定要跨過去的。

她看了看表,已經是晚上十一點了。

于是站起身來,給幾個人沖了一杯咖啡。

另外三人都沒有動,看着她走來走去,把所有的事情做完。然後坐在了椅子上。

衛生間傳來自來水在水管裏流動的聲音,在午夜裏非常地清晰。

“那是發生在高一時候的事……”景溪緩緩開口。

景溪從小是那種學習很好,總是擔任班幹部的女孩。

當時還在青春期的她,發現自己喜歡女孩子之後,一直惴惴不安。在景溪所在的重點高中,別說是同性戀了,就是異性戀,同學們也避之不及,發乎情止乎禮也就算了。哪怕有一點逾矩之處,都要被同學指指點點的。

那時候她在網上找了個心理醫生,詢問他自己該怎麽辦。

那些年網上哪有靠譜的的心理醫生呢,大多都是些自學成才的庸醫,不管對誰都是同一句話,寫日記。

可是景溪并不知道,還覺得這個辦法非常好,她買了一把帶鎖的日記本,把所有的煩惱寫了進去。

直到這本日記被當時的不良少女烏小柔發現。

在此之前,烏小柔跟她本無半點關聯。甚至因為平時收作業的事兒,兩人還有點不對付。那天體育課烏小柔請了假在教室休息,真的是非常偶然,景溪那天日記本沒有鎖,就攤開放在桌洞裏。烏小柔趴在課桌上,正好看到了她的日記本。

那天放學後,景溪在辦公室批改完作業回教室拿包,被烏小柔擋在了座位上。

景溪有些不明所以,問她怎麽了。

“不好意思,我看到了你的日記,你寫的那些,是真的嗎?”烏小柔那個時候說話還沒有那麽讨巧,她最多的還是好奇。

景溪只覺得天都塌了,她年紀還小,原本就非常乖孩子的她,非常害怕被家長和老師發現自己的秘密,那樣的話,所有人都會對她指指點點。接下來的幾年她将面對怎樣的未來,她都不敢去想。

看她僵在原地眼淚慢慢流出來,烏小柔慌忙安慰她:“你別哭啊,唉,早知道我就不問你了,多大點事啊看把你吓的。”

被她這麽一說,景溪哭的更大聲了。

她覺得自己很奇怪,很變态,很惡心,小心翼翼隐藏的這段時間,沒有可以傾訴的同齡人,也沒有可以依靠的成年人。她只是艱難地在支撐着,每天孤獨地生活着。此時被人撞破,她心裏的委屈噴薄而出,哭的極其用力,恨不能把胃裏的東西都嘔出來。

烏小柔站在她座位旁邊,看着她哭得脫力,終于停了下來,才開口道:“景溪,你別怕,我誰都不告訴,以後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們以後就是知己了。”

在景溪的記憶裏,烏小柔蹲下來跟低着頭擦淚的她對視,外面的夕陽正好跟六樓的窗戶平齊,大片大片的霞光正好照在她光潔的臉上,像是捉不到的美夢。

聽到這裏,衆人都張口結舌,烏小柔是什麽樣子她們都有目共睹,原來她還有這麽通情達理的時候。

可是,如果烏小柔保持一開始的樣子,也就不至于讓景溪再提起來時,形容為“美夢”了。

景溪似乎對提到之後的事有些遲疑,她起身去續了一杯咖啡。

之後的一段時間裏,烏小柔果然經常和景溪混在一起。因為在她面前不用隐瞞,那種感覺又安心又妥帖,景溪樂在其中,也漸漸跟當時幾個成績好的朋友疏遠了。

但兩人越是往下相處,景溪的三觀就越是受到沖擊。

那時候作為不良少女的烏小柔雖然不會去打架逃課,但她跟男生玩得很好,有次鬼鬼祟祟地來找景溪,說是要給她看個東西。

景溪家裏原本就經常沒人,烏小柔在她房間裏打開電腦,把光碟放進去,兩人僵硬地坐在椅子上,看影片裏兩個女人開始纏綿交合。

看了一會,景溪就猛地按了彈出,影片也應聲戛然而止。

第一次看這種片子,她喉嚨裏不禁開始惡心起來。

烏小柔尴尬地笑了兩聲,因為要看片而拉起窗簾的房間裏又安靜又昏暗,景溪側頭去看,對方的臉被電腦的光線照的看不出是什麽表情。想來自己應該也差不多。

回過神的時候,景溪已經被她拉着倒在了床上。

那之後,烏小柔課間的一個眼神,都透着一種誘人的心照不宣。

景溪覺得,烏小柔并不是百合,或許只是一時興起。

她有次質問烏小柔,她到底是什麽意思,又是怎麽看待自己的。

但是烏小柔并沒有回答,她那個時候和鄰班的一個小混混每天混在一起,景溪見她不回答,就明白了,說我們別在聯系了。

但烏小柔卻不肯,還說如果景溪要走,她就把她的秘密捅出來。

景溪只好就範,烏小柔像是要報複她提分手一樣,無休無止地跟她耳鬓厮磨,甚至在教室裏自習的時候,都若無其事地把手伸進她的衣服裏。景溪怕被同學發現,只能又羞又怕地配合。

她的退步迎來的是對方的變本加厲,那段時間,不知她受了什麽刺激,對景溪的控制越來越嚴重,已經到了随心所欲的地步。景溪家裏因為一直沒人,成了她經常到訪的地方,她對景溪做的,一點都不像是對待女朋友,倒更像是對待什麽器具,什麽物品,從來不會征求景溪的意見,随時随地,只要她有興致了,就會把景溪叫到前面,洩欲之後再離開。

景溪那段時間,每次看到她都會覺得心驚膽戰,但是她在心裏的某個地方,還認為烏小柔只是心情不好,總有一天她會變回原來的樣子的。

但是沒有。

烏小柔對她的控制漸漸到了變态的地步,只要景溪稍微表現出一點不情願,她甚至會掐住景溪的脖子,用很兇狠的眼神震懾她。

可是,景溪沒有任何拒絕的餘地。

直到有一天,景溪在學校對面的小賓館門口,無意間看到了她和鄰班的混混。

那個時候,景溪捂着嘴,跑回家之後,她喉嚨裏像是塞了棉花一樣,什麽聲音都發不出來,只是無聲地幹嘔。

這到底算什麽?

在這之前,因為烏小柔不喜歡她和別的女孩走在一起。景溪還傻乎乎的,以為她是在吃醋,主動與自己的朋友們漸漸疏遠。有一次,景溪無意間聽到別人說烏小柔和小混混在一起。她還不以為意,她也不覺得,男生是會威脅到自己的存在。

所以,才會在發現這件事之後,知道自己有多蠢。

她去質問時候,烏小柔譏笑地看着她:“你是不是搞錯了,我什麽時候說過自己喜歡你了,明明是你自己貼上來發情。”

這樣撕破臉之後,烏小柔居然沒有就此離開,只是好像為了補償她一樣,又漸漸對她溫柔相待起來。那段時間,景溪對她的這種行為很不習慣,畢竟她早已習慣了烏小柔不把她當回事的樣子,就算心裏還對她有怨恨,但也無可奈何地心裏有了隐約的希望。

就這樣,她賦予了烏小柔對她生殺予奪的權力。

等到确定她不會反抗之後,烏小柔終于對她完成了徹底的心理改造。

只要烏小柔還來找她,她就覺得她還是愛她的。

失去了底線之後,人會美化施暴者的形象。

就算是被粗暴對待,她也不會覺得難以接受了。

很痛苦,但是,只要她還看着自己就好了。

直到,高考完之後,烏小柔迅速和她斷了聯系,連志願學校也不願意透漏給她。

這段關系戛然而止。

一開始的幾年,景溪還是會頻繁地夢到她。

在夢裏,她一直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樣子。

就好像,之後的一切都沒有發生。

景溪的故事講的很粗略,但每個人都聽出來了。

她之所以在烏小柔的面前乖順聽話,大概是烏小柔在長年累月的心理暗示中,讓景溪覺得自己不配被愛,更不可能有新的戀情。在景溪的心裏,早就把她神化了。

邊穎好幾次已經聽不下去想要離開了,但還是忍住聽到了最後。

師姐她,這些年原來一直在受着這種煎熬。

自己一點都不知情,還把烏小柔這個噩夢引來了。

真是,太糟糕了。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烏小柔這種人,除了遇到尹淺這種硬茬,普通人是絕對手到擒來的。

景溪這個事是個必然。

烏小柔找到了她,把她當做玩具,也有認真喜歡的時候,但是那種認真,是她自己入戲之後的認真。

有一天她膩了,就會離開。

如果她跟尹淺在一起,倒是不會膩。

因為尹淺這個人驚喜太多了,越難理解的就越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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