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出了人命官司
尹淺不知道的是,她下午穩坐釣魚臺的時候,科裏發生了一件誰都沒料到的事。
那個從首都轉回來的病人,突發病情惡化,搶救無效,死亡。
家屬開始大鬧,說在北京好好的,前幾天也好好的,怎麽會突然惡化,肯定是你們的治療出了問題,要追責,要賠償,要醫院必須給個說法。
家屬已經在電梯口設了哭喪點,見人就哭。
第二天尹淺到科室,剛走出電梯,那個中年婦女就撲過來要跟她哭。
哭聲還沒出來,就認出尹淺是科裏的醫生,立刻換了張臉破口大罵:“你不是挺牛嗎,我爸死了,你們誰都跑不了!必須負責!”
尹淺并不知情,昨天下班時這人還沒事,看她長得眼熟,問了一句“你誰?”
大媽一腔怒火被堵了個嚴實,氣得沖過來就要出手傷人。
她的巴掌還沒挨着尹淺,就見尹淺身後伸出一只手,穩穩地握住了她的手腕。
楚曉用了十成的力,直捏地那大媽呲牙咧嘴地怪叫起來,甩脫楚曉的手退後了幾步。她以為楚曉是醫院的職工,就要邊罵邊沖過來撒潑:“你也是幫兇!醫院的人沒一個好東西!”
但是,楚曉光身一個,沒有職位在身,怕你個鳥。
楚曉直接一腳把要上來還手的大媽踢回遠處:“看清楚,老子是家屬,你再給我罵一個試試!”
大媽對醫生,對保安,對護士耍起狠來好似關公附體,但對普通家屬卻不敢放肆,又見這女孩一臉暴戾,這一打一踢可謂不留餘力,只外強中幹地低聲罵了一句,就悻悻地放兩人出了電梯。
楚曉別的不會,就是打人的時候非常狠,每次要麽不出手,要麽直接血濺三尺。領教過的人有一個算一個都有了心理陰影。主要是楚曉平時笑盈盈的,一旦生氣了臉色非常吓人,渾身散發着一種煞氣。街上的混混打架,也不是看誰力氣大,而是看誰敢下手。虧的小時候被景溪監視着沒去混了社會,不然現在也是街頭一霸了。
尹淺看她好像下了重手,心裏有些不快,但同時也慶幸她鎮住了大媽,不然自己就得硬抗這無妄之災了。
樓道裏的保潔員看大媽吃癟極解氣,紛紛對楚曉伸出了大拇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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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淺讓她先回去,上班之後防火門是關着的,這些人應該進不來。
楚曉微微點了點頭。
轉過身去,楚曉臉上的笑容消失了。
昨天在小操場上,她見到了那個人。
尹淺猜的沒錯,這人的确出現了,而且手裏有實錘。
她就是室友A,名叫史霁月。
但有一點尹淺沒有猜到——史霁月從一開始就不是沖着跟尹淺對質來的,也沒那個必要,她所想做的,就是将楚曉從尹淺的身邊剝離。
“怎麽樣,乖乖聽話,不然我現在進去把尹淺錘死,她還翻得了身嗎?”史霁月好整以暇地說。
操場上隐約傳來聲讨她的叫喊聲,她都毫不在意,只是罵了一句“蠢貨”。
烈日蒸起操場的橡膠味瘋狂地闖進腦子裏,讓楚曉頭痛得厲害,楚曉定了定神才說:“為什麽要這麽做?”
“為什麽?”對方冷笑一聲。“這要問你,誰叫你要和她在一起?”
“是嗎?”楚曉心沉了下去。“我早就覺得,是我給她帶來了麻煩,原來還真是。”
“你都是自找的,當初如果不是你為任可靜出頭,我也不會動你!楚曉,你不是喜歡做救世主嗎,救啊!你自己幾斤幾兩不知道嗎?別以為自己是什麽解救別人的大俠,你覺得我當初為什麽要針對任可靜?你不會真的以為,就為了在班裏考第幾名這種小事吧?”
楚曉本想問她是什麽原因,但是事到如今,真相已經不重要了。
等心裏漸漸平靜下來,眼前也看得清楚了,楚曉才嘆了口氣說:“要我離開尹淺可以,但是只要我還在酒吧,就一定會被她找到。”
史霁月遞出張紙條:“離開這裏。”
她給的是另一個城市的名字,那個地方,是她倆幾年前關系特別好的時候,約定說要一起去的那片湖。
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史霁月,楚曉不知該說什麽。她們也曾經鑽在一個被窩裏暢談過未來的理想,互相為對方的戀情出謀劃策,約定好一起去哪裏旅游。那些美好的回憶還歷歷在目,可是為什麽,突然就變成了這樣呢?
命運好像在跟她開玩笑。
不知是哪個地方出了差錯,之後全部的故事都有了偏差,變成了這等光怪陸離的樣子。
晚上楚曉獨自回去,看着剛租下來的這個屋子。
尚未開封的廚具和碗筷,一塵不染的沙發和茶幾,光可照人的地板和牆磚。這一切都是她和尹淺一起打掃置辦。
她們的同居生活還沒有真正開始。
如果不是她說要回去收拾東西,說不定還能再好好做一次呢。
淺淺……
楚曉沒有開燈,慢慢蹲在地上,靠着大門,痛苦地抓住了自己胸前的衣服。
想哭,但是一點淚水都沒有。
淺淺明明在遭受着鬧事家屬的危險,自己居然要在這個時候離開。
可見自己什麽都做不到,什麽都做不好,只會給她帶來厄運。
大概,讓自己走是游馳媛的主意吧。
既然游馳媛知道史霁月的計劃,那就說明自己走之後,她會好好負起責任吧。
一定要好好保護尹淺啊,那個可惡的富二代。
她慢慢起身,腳步虛浮地去卧室拿箱子收拾衣服。
另一邊,尹淺進了科室,發現栗主任正臉色鐵青地坐在辦公室,周圍的醫生也全都不發一詞,灰頭土臉。事情發生的太突然,那個植物人轉院回來的時候就是院長特殊交待過的,誰也不敢怠慢。但是他就是突然心衰死了,別說是家屬,就算是醫生自己都沒明白發生了什麽,搶救也都是盡了力的,但就是沒救回來。
唯一能想到的是輸液速度過快之類的萬能理由,但誰也不敢說,說了就等于是坐實了醫院的責任。而且家屬拒絕屍檢,反正就是要說法要賠償,院方把栗主任罵得狗血淋頭,非要他給個天衣無縫的說法。
我他媽要是能找出來辦法,要你領導吃幹飯的?
栗主任在心裏把院長罵了千萬遍,但罵歸罵,這次搞不好,還非得推個人出來祭旗。
他環視了一圈,每個人都表示和自己沒關系,誰能樂意擔責,這輩子前程不全毀了嗎?
付豔婷坐在離主任最近的座位上,吓得大氣都不敢出。
這人是她的患者,本來和她絕對脫不了幹系,但昨天一天她根本沒上班,當她得知消息的時候也很疑惑,這人之前是真的特別穩定,植物人這種病,要說能治好挺難的,但要讓他死也沒那麽容易,病人在沒有基礎疾病的情況下,躺着維持幾十年的大有人在。
付豔婷扭頭看身邊的靳鈴鈴,她昨天倒是上班了,可人家實習生,連證都沒有,就算出事也沒責任,全是帶教老師的責任。
帶教老師誰啊,自己啊!
拜托了,可別是這傻缺惹的禍啊!
不然這可真是人在家中坐,鍋從天上來。
尹淺這一開門,直接把各懷心思的衆人暫時從緊張的氣氛裏拉了出來。
但誰也沒跟她打招呼,科裏出了這麽大的事,沒人笑得出來。
“外面那是怎麽回事?”尹淺問。
她雖是毫無惡意地這麽一問,但這種事不關己的态度一下子就惹毛了昨天值班的小李,小李陰陽怪氣地說:“某些人命好,剛走就出事,倒撇幹淨了。”
“撇幹淨?昨天小付沒上班,誰負責這個病人,當班的知道多少,說是來協助工作,病人出事,搶救都沒來!”有人小聲嘀咕。
這話說得好笑,誰也沒通知尹淺,她去哪知道。
科裏本來是有一個互通消息的公共群,但考慮到尹淺只是暫時來科裏做顧問,壓根也就沒拉她進群。說得好聽點是幫她省事,說得難聽點是當外人防着。其實尹淺根本不在乎他們在群裏說了什麽內部消息,估計沒少在裏面嘴她。
但尹淺也沒反駁,走過去看搶救記錄本,想了解一下到底怎麽回事。
這麽一看,尹淺就看出點東西。
病人昨上午突發高燒,燒來的奇怪,本來說觀察觀察,如果溫水擦了還燒就打針,結果家屬有經驗,給吃了點藥,燒就降下去了。
當時誰也沒注意,尹淺去病房的時候,還瞟到病人床頭放着一瓶藿香正氣水。
下午量體溫的時候,病人又燒起來了。
尹淺下班了,護士就跟值班醫生說,醫生說那打一針吧,結果打了針燒也沒降下去。
夜班的護士又跟醫生說,醫生聽了聽病人的胸腔,覺得是沉積性肺炎,就說輸點抗生素吧。
皮試的時候沒事,輸了一半,病人突發休克,醫生是按過敏治的。如果是正常人,本來頭孢配酒,症狀是很典型的,但植物人不會說話,又加上肺炎讓呼吸一直好轉不了,就這麽死了。
這麽一看,要是真追究責任,當天上班的有一個算一個,都脫不了幹系。
作者有話要說:
聲明一下,我是學醫的,所以文中所有設計都是有意的。
這裏面出現了一個小詭計,但我不說,專業內的人肯定看出來了。
尹淺沒看出來,是因為她常年在研究所,不了解近幾年的藥物發展情況。
這個幕後黑手,前幾章被人猜出來了。
我都沒敢回複,就怕劇透,在這裏跟那位聰明的小天使道個歉。
楚曉要去的地方是國內出名的內陸湖,你們可以猜猜是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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