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不準你離開我
尹淺略一沉吟,對主任說:“主任,我有點頭緒,嗯……我們單獨說吧。”
尹淺的意思,是在商量出最好解決辦法之前,越少人知道越好,不然人多口雜,很有可能傳出去讓鬧事的家屬理解錯誤。
但小李不買賬,他知道自己肯定脫不了幹系,但尹淺想背着人說,百分百是要給自己扣鍋,立刻就不願意了:“什麽意思,有什麽不能大家一起聽的?誰也別想獨善其身!”
尹淺停下邁出去的步子,冷笑道:“雙硫侖樣反應這麽嚴重的隐患,下醫囑之前沒問,搶救時沒發現,到現在還互相甩鍋,真是相親相愛大家庭。”
相親相愛大家庭是他們公共群的名字。
衆人一聽,都聽出了尹淺話裏的諷刺。
栗主任制止了要反擊的小李,問:“患者應該沒有用含酒精的藥物啊?”
“用沒用你們誰問了,誰調查了,上午患者的燒怎麽退下去的?”尹淺也不再給他們留面子。
這時,旁邊的一個護士突然“啊”了一聲。
衆人都看她,她趕緊捂住嘴。
栗主任叫她別隐瞞,想起什麽就趕緊說。
那護士支支吾吾的,隔了半天才說:“不是我,是悅悅跟我說了一句,前幾天下雨,家屬給病人蓋着厚被,捂中暑了都,家屬這幾天一直給他喝藿香正氣水,說是捂中暑就得發汗……”
藿香正氣水裏含酒精,不能與頭孢同用。
說到後面,她也知道這事很大,恐怕就是病人死亡的直接原因。
尹淺心說是了,只是喝了一天,不會有這麽嚴重的反應,唯一的解釋就是患者已經服藥很多天了。
本來用頭孢之前,是需要問最近是否飲酒的。但病人卧床多年,去哪喝酒去,恐怕護士也覺得沒必要問,就疏忽了。尹淺下班的時候是三點,病人還沒開始第二次發燒,頭孢是第三次發燒的時候用的,當班醫生主要責任,基本是沒跑了。但付豔婷作為管床醫生,沒盡到告知義務,責任也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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栗主任在心裏已經有了定奪,剛要說話,就聽靳鈴鈴說:“尹淺難道就沒責任?”
所有人都看向她,她挺了挺胸脯:“她上午明明看見家屬床邊的藥了,下午交班之前怎麽不說?我看是她是殺過人,把人命早不當回事了。”
她這話無異于強行發鍋,要是平時,這麽驚世駭俗的話一出來,誰都想多問幾句。
可現在是非常時期,誰都沒搭腔。
靳玲玲見衆人沒反應,以為是他們沒聽清楚,就又說:“尹淺,你責任最大!”
昨天因為科裏一團亂,誰都不知道網上傳言的那件事。
但靳鈴鈴知道啊,她之前被楚曉打了一巴掌,本來啞巴虧吃了也就吃了,但史霁月跟她說明尹淺和楚曉的關系之後,立時就覺得尹淺包庇同夥,跟楚曉一樣可惡。
就算今天尹淺找不出死亡原因,靳鈴鈴也是要想辦法把話引導到傳言上去的。
栗主任咳了一聲:“實習生怎麽在這,把她轟出去。”
“什麽?!”靳鈴鈴大驚失色。
付豔婷趕緊自己清理門戶,讓她出去站着。
“你們瘋了?!我又沒殺人!我不出去!”靳鈴鈴氣得雙目赤紅,她長得有點胖,付豔婷推了一下沒推動,反倒被她掀翻在地。“尹淺殺人了!你們都沒看帖子!”
栗主任本來就被醫療事故整的焦頭爛額,又碰上這麽個傻缺,騰的火氣就上來了:“你再吵實習成績作廢,吵什麽吵,這是你撒潑的地方?!小付叫保安進來!把她叉出去!”
衆人只覺得這靳鈴鈴真是又蠢又壞,潑髒水哪有當着人面潑的?眼前的官司還沒解決,誰管尹淺殺沒殺人,她就是真殺了,那也是警察管的事,如今躲事還來不及,誰尋事誰傻逼。
醫生天天見生死,跟喜歡看熱鬧的大學生已經是完全兩個物種。
同一件事,放到學校那是了不得的八卦,在醫院,躲都躲不及,萬一血濺身上還得浪費洗衣液。
付豔婷摔了個屁股墩,狠狠地瞪了一眼靳鈴鈴,爬起來拽着她就往外走。
受了主任威脅,靳鈴鈴雖然沒懂為什麽這些人反應這麽冷淡,但還是掙紮着被付豔婷拉出去了。
靳玲玲說尹淺需要在下班前告知,對,也不對。
實習醫生在科裏的時間尚短,不明白這裏面的區別。同一件事,付豔婷需要做,但靳玲玲和尹淺就不需要。
你說了當然也沒錯,但是你沒說,出了事,責任也不會砸到你頭上去。
靳玲玲是實習生,本就沒有證件。
尹淺則因為是研究人員,說難聽點,人家根本不歸這兒管,誰也沒資格給她排班,她之所以按時按點下班是不想顯得過于特立獨行。醫院自有交接班的制度,也是注冊在案的人才需要遵守。
栗主任也沒說最後處分誰,只說先跟院長溝通,看能不能調解。
但看樣子,當班的醫生護士是跑不了的。
付豔婷拉着靳玲玲坐在辦公室門口的長椅上,深深地感到後怕——藿香水的事其實她并不知道。
尹淺剛來的幾天,付豔婷還裝裝樣子寫病歷,到了後來看尹淺也不管,就漸漸放松,病歷還是由靳鈴鈴代勞。
剛才尹淺說起藿香正氣水的事,付豔婷坐在門口,默默打開病歷看了看,是一點記錄都沒有。
全部是照本宣科複制粘貼,他媽的,付豔婷心想,複制粘貼誰不會,現在病歷已經封存,誰也別想往進填一個字,這傻缺給我惹這麽大事,真是害人不淺。
靳鈴鈴對付豔婷的腹诽一無所知,她還想沖進去給尹淺再潑點髒水。
多大仇多大怨,靳鈴鈴這種豬腦子,她只會因為一些小事設定假想敵,壓根不去想前因後果,每天恨這個恨那個,好像跟人吵架能顯出自己的智商。其實就是個無腦噴子,遇事先秀一波智商,然後再被打臉,流程都輕車熟路。
散了會,衆人都走出辦公室該幹嘛幹嘛,與此事無關的也不少,天塌了工作還得繼續。
尹淺要研究的病例已經死亡,按理說,她的工作也就到此為止。
但尹淺卻覺得不對勁。
靳鈴鈴明明不需要在這個時間說自己的事,就算她是傻逼,剛才說話的時機也生硬到極點了。
尹淺站在靳鈴鈴面前,開口問:“你到底是沖我還是沖楚曉,我惹你了嗎?”
靳鈴鈴這才發現面前站着的是尹淺,她騰地站起來,比尹淺要高出半個頭,氣憤地說:“你明明認識楚曉,還替她說話,騙得我團團轉!”
“她是我女朋友,我不幫你難道幫你,就你這張嘴,打你虧了嗎?”尹淺雖然仰視她,但眼神絲毫不怵。
靳鈴鈴嘴上功夫厲害,動手卻不行,這下被尹淺好一頓挖苦,也腦袋一熱揚手要打,只是她沒經驗,出手太慢,被旁邊一個膀大腰圓的大媽拉住了。
大媽苦口婆心勸:“孩子怎麽打人呢?”
被人這麽一攔,反倒讓她想起當時被尹淺攔住的場景,更加怒不可遏,甩開大媽的胳膊就要再來一下。看她還掙紮,大媽一個掃堂腿給她撂地下了,圍觀群衆叫了聲好,都說大媽威猛。
靳鈴鈴氣得在地上又叫又鬧,無能狂怒,好多人都過來拉架,付豔婷趁亂踩了她兩腳,才假模假樣地上去檢查:“行了別叫了!這是突發癫痫!快給我個東西,防止她咬破舌頭!”
不知誰給遞了個什麽,付豔婷看也沒看就往靳鈴鈴嘴裏塞。
靳鈴鈴嘴裏塞了個抹布,含糊不清地叫:“尹淺你等着!楚曉完蛋了!”
她叫了幾聲,冷眼在旁邊看着的尹淺突然聽懂了她說的是什麽——楚曉怎麽了?
尹淺給楚曉打電話,楚曉沒接。
她心裏突然升起很強烈的預感,必須現在回去!
快速打了車回到家裏,迎接她的是人去房空。
尹淺一下子爬上樓,氣都喘不上來,當下也顧不得髒不髒,直接邊坐在地上勻氣,邊打開手機查楚曉最近的買票記錄。
幸好我還有這麽一點微不足道的好處,她無力地想。
很快就查到,楚曉的票是昨天晚上買的,上午10:00,飛往青海西寧。
尹淺看了看表,已經9:45了,如果飛機沒晚點,現在去已經遲了。
但是很巧,外面的天陰沉沉的,他們所在的城市離青海并不算遠。尹淺在航空公司的首頁上查,青海正在下雨,飛機延遲了時間還沒起飛。
去機場的路上,尹淺一直在想,到底為什麽?
到底發生了什麽?
然後她突然想起,昨晚楚曉送她回到宿舍門口,曾經又央求她拿了東西回小區來住。
因為楚曉幾乎每次送她回來,都會笑嘻嘻地求她跟自己睡,尹淺當時并沒有覺得奇怪,只是說今天很累了,收拾好東西,明天再去不遲。
當時的楚曉,因為背着光線,尹淺并沒有看清楚她臉上的表情。
只是在尹淺走進樓門之後回頭的時候,看楚曉還站在那裏,一動不動。
尹淺到了機場大廳,裏面堆滿了改簽和等候的乘客,她給楚曉打電話打不通,就直接到了廣播室,說撿到了楚曉小姐的身份證,速來領取。
楚曉聽廣播裏提到自己,還恍恍惚惚的,也沒想起看自己到底有沒有丢身份證,就呆呆地往廣播室走。還沒走到,她就看到離自己不遠的地方,站着穿着白大褂渾身髒兮兮的尹淺。
她轉身要走,尹淺跑過來從後面拉住她的手:“你要去哪?”
楚曉不敢回頭看,壓着喉嚨裏的哽咽聲說:“我們分手吧。”
尹淺握着她的手沒有松,只是問:“為什麽?”
“我……”楚曉沒辦法說是自己給她帶來了厄運,也沒辦法說一旦她不走那實錘就會把尹淺推進深淵,她昨晚想了很多,終于還是想出一個絕對有效的法子。“我不想被你推下樓。”
說完,心裏刀絞似的疼。
身後的尹淺沒有了聲音。
就在楚曉以為她要放手的時候,手腕上扣上了一個冰涼的東西。
楚曉回過頭,尹淺笑得極美極放肆:“你跑不掉的。”
銀色的手铐,分別扣在尹淺和楚曉的手腕上,發出悅耳的碰撞聲。
作者有話要說:
我這個人心很軟的,寫不來虐的。
大家走個流程,之後兩人還是甜甜甜。
對了,滿二百收藏我會寫番外,你們有沒有什麽想聽的支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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