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妖修再現

煉器室中,赫連萬城面前金光浮動,細若發絲的靈氣在半空勾勒出複雜圖形,細細密密,繁複難辨,故而進度極為緩慢。

側室當中卻傳來肉體碰撞之聲,夾雜征漠幾聲低喘,又或是林方生隐忍鼻音。一方寂靜,一方卻是春色無邊,赫連萬城置若罔聞,只将神識傾注面前符紋之上。那符紋乃上古真龍神通所衍生,端的是威力驚人,組合之間,晦澀艱深。就連赫連萬城這等驚才絕豔之輩,亦覺解讀困難。

林方生幾次欲生欲死,合歡符紋方才不再作怪,匍匐雲床之上,再無半點聲息。征漠不敢打擾掌門做事,抱起人事不知的師弟,悄然離開煉器室。

待林方生醒轉,征漠自是好一番開導,倒叫林方生慚愧起來:“事已至此,我卻只顧郁郁,只叫師兄操心,當真不該如此矯情。任那些妖孽邪祟如何作怪,我總歸是你師弟。”

征漠聽他如此說,心中亦是和暖:“師弟能如此想,再好不過。”

此後赫連萬城閉關煉器室,一晃就是月餘。便有門中瑣事,皆由長老代理,征漠與林方生則成日修行,又抽出時間,悉心指點弟子。

恰逢萬劍門弟子大比在即,林方生便與師兄商議,每隔一日,就在試劍峰習劍堂外,為衆弟子傳道解惑、指點修行。

一時萬劍門內,人人銳意進取,個個鬥志高昂,一派欣欣向榮之相。

這日由林方生主持講劍,将歷年領悟一一道來,更以符代劍,将那天罡地煞劍陣細細演示,這些時日,林方生經歷受挫,心志打磨得更是出塵堅定,那劍陣亦有所突破,達到天罡十八金劍,地煞三十六黑劍,此刻以劍符于空中排開,暗含天地五行之真理,變幻無窮,奧妙難測。

衆弟子皆看得如癡如醉,有動心者,便想學那劍陣,林方生并不藏私,只将關鍵處道破:“劍陣初成時,必得有天罡六劍,地煞十二劍之數,我教你個法子,每日以筆待劍,神識操控,書寫道德經。待分心操控十八支朱筆,書寫道德經一字不錯,且十八篇經文各個不同時落筆,逆寫順寫,亦不同時完成時,劍陣即可初成。屆時再來尋我,定當傾囊相授。”

如此分心四顧,縱心有七竅亦不夠用,林方生當真天縱奇才,世所罕見,衆弟子愈發佩服,亦有那心性堅定之輩,将劍陣入門之法牢牢記住,回去刻苦修煉,以期他日有成。

講劍之後,就見師兄立在練劍場邊緣,似在等候。他便迎上,笑道:“讓師兄久候。”

征漠道:“無妨。”随即握住師弟左手,二人禦劍,卻是遁往門外市集,征漠道,“白掌櫃有消息傳來。”

他二人在市集探聽蛟龍與符紋消息已久,終無所獲,如今林方生聞言,微微歡喜起來。

白掌櫃乃市集最大書閣小坤閣的掌櫃,與萬劍門甚是交好,如今見征漠林方生二人到來,亦是派長子迎接,白掌櫃長子名喚白小樓,年方十六,萬劍門外門弟子,如今倒是有煉氣五層的修為,生得敦厚方正,見他二人進門,便恭敬行禮:“見過兩位師兄。”

小坤閣內客人來往,很是熱鬧,白小樓就引他們往二樓雅間而去。雅間專為貴客而設,可不受幹擾,安靜選購所需。小樓路上亦是補充道:“那消息非是家父所得,乃是探聽之時,一位穆姓前輩稱他可為探聽消息者解惑,卻是不能讓旁人聽了去,故而家父便請了他過來,與二位師兄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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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此處,二人已有幾分把握,真知獨裁者,自然不便将那消息傳得人所周知。

征漠便将一個儲物袋交給白小樓,除卻酬勞外,尚有幾瓶靈藥,一枚劍譜玉符,則是賜予白小樓的。少年神識一掃,喜出望外,連連道謝後便離開。

林方生則當先推開雅間木門,走了進去。

那人坐在太師椅上品靈茶,姿态威嚴,優雅高華,一襲紫衫襯得面容豔麗,不是司華鈞是誰?

林方生怒喝一聲:“妖孽!”祭出靈劍,提劍便刺。

司華鈞不閃不避,只豎起兩根修長有力手指,将那靈劍夾住,劍鋒便如嵌入堅固石壁,動彈不得。

那妖修不知用了什麽法子,掩去一身妖氣與修為,落在旁人眼裏,不過是個凝脈一層的落拓散修,他一雙黑如點漆的眼眸,正看着林方生低聲笑嘆:“常言道,一夜夫妻百日恩,你我恩情又何止千日萬日,如今見面就要打要殺,當真令為夫傷心得很。”

林方生拔劍不出,幹脆往前一頂,任他靈力如何催動,被司華鈞鉗制的靈劍依舊紋絲不動,幹脆棄了劍,怒道:“休得胡言,你這妖孽害我至此,如今又所為何來?”

征漠不發一言,只暗中戒備,那妖孽九階紅蛟,幾與化神初期劍修比肩,并非他師兄弟二人如今能敵,故而他只想護着師弟,全身而退。

司華鈞卻是松開手指,取出一枚乾坤戒,攤開在掌心:“我好心想來助你,萬劍門待客之道,未免有些小家子氣了。”

那乾坤戒正是林方生之物,此刻接過手指,神識一掃,所有之物一件不少,就連那玄陰蟠龍劍與白蛇妖丹亦在其中。三十六柄天罡地煞劍失而複得,當真是令林方生喜出望外,便将那戒指套回手指,神色卻依然警惕:“合歡符紋是你所種,如今卻肯助我祛除?”

司華鈞含笑,自有一股雍容傲慢:“那符紋乃上古真龍衍化神通,豈有除去之理,只是其中種種奧妙忌諱,我若不說與你知曉,他日若是丢了小命,卻是白費了我那許多苦心和珍寶——單那一池帝流漿,卻去何處尋來。”

林方生便沉默,他在水晶屋中進境神速,确是受益帝流漿良多。

征漠卻打破一室寂靜,依然溫潤淡漠,連落在妖修臉上的視線亦不帶絲毫情緒:“奉師尊口谕,有請司華鈞道友入黃琰堂一敘。”

卻是征漠方才用傳影玉符将房中種種報與赫連萬城,得了命令。

司華鈞朗聲大笑,站起身來:“正有叨擾之意。”

二人一妖,出得市集,便禦劍遁往淬劍峰去了。

到得黃琰堂前,征漠等按劍落下,就有灑掃童子迎上。赫連萬城已自煉器室出關,正端坐正殿主位,神色間光華內蘊,猶若世間萬物都入不得眼,氣息平淡,只是睥睨之間,自有雷霆萬鈞,衆生拜服的氣勢。

見他幾個入內,赫連萬城并不起身相迎,只是道:“坐。征漠,方生,你二人不需在此伺候,回去罷。”

卻将征漠與林方生兩個徒弟遣走。

司華鈞見他二人退出正殿,也不啰嗦,開門見山道:“赫連掌門想是察覺了。”

“五行失衡,中樞勢弱,有潰散之兆。”

“掌門好眼力。”司華鈞擊節贊嘆,“上古真龍最是貪婪,合歡符紋雖有許多好處,不過是龍族施加的烙印。帶此烙印者,生死神魂,盡歸真龍所有,若是被他人染指,便只有身死道消,死後連那神魂,亦只能入畜生道,世代渾噩無救。”

“但你不過只得一絲真龍血脈,故而符紋威力打了折扣,至今不過構架之間,五行失衡。”

司華鈞颔首微笑:“與赫連掌門說話,當真暢快。如此掌門理應知曉,若是少了我疼愛,長此以往,你那寶貝徒兒遲早落個身死魂滅。”

赫連萬城不語。

司華鈞便補充道:“掌門舍不得徒兒,我亦舍不得百般努力,付諸東流。如此倒是有個折中的法子。”

那邊廂司華鈞将折中的法子娓娓道來,林方生卻是獨自坐在屋中,心緒煩燥,将乾坤戒中各種瑣碎之物取出,卻見那白蛇妖丹滴溜溜打轉,大若核桃,碧綠渾圓,入手亦是一片沁涼,被他一劍刺穿之處,已絲毫不見痕跡。

妖丹內靈氣流轉,雄渾無匹,竟隐隐有與他丹田呼應熟悉之感,林方生稍作思索即了然,那白蛇曾侍奉司華鈞百餘年,吸收煉化蛟龍陽精,比他只多不少。

如今卻也不過落得個身死道消,唯獨留下一顆妖丹,反倒便宜了旁人。

林方生将妖丹收入玉盒之中,便去尋了師兄,将那妖丹交予他。

征漠所修之道,亦有個說法,名為不仁殺道,取的是天地不仁,以萬物為刍狗之意。本是正邪難辨,故而亦有修真者,當它是邪道,避之唯恐不及。

唯有赫連萬城當初卻是洞若觀火,了其深意,乃是順天地真理,修千秋萬世業績的大道。此道上順天機,下合六道,故而天地萬物,皆可助其修行。

就連那妖丹,普通修士若是直接服用,只怕被那妖氣污了真元,反倒走火入魔,唯有煉化入藥,只是效用怕是損了七七八八。征漠卻可将妖丹化為己用,不受妖氣影響。

這樣一顆五階妖丹,必對師兄結丹有所助益。

征漠便收下,道:“我正有結丹之意,只是如今門內事多,待那妖修離去,門內大比之後,便行閉關,如今且先為師尊分憂。”

林方生自然稱是,三五日內,又是講學修煉,卻不知師尊與那妖修去了何處。

如此七日,征漠與林方生突然接到師尊劍符傳訊,喚他二人到一處偏僻山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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